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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童子军

经过一夜的行驶，洪长生等人终于绕到了加勒古德州的北部城镇杜萨卜雷，一路上的颠簸让几个人都有些疲劳，但是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继续保持着jǐng惕。
离杜萨卜雷只有数公里远，就看到数以千计的难民顶着各种随身物品，牵着牛羊像cháo水一样涌了过来，而且能够听到他们身后有零星的枪声。

“出了什么事？”甘亚雷皱着眉毛看着从车边跑过的难民，然后随手抓住一个男子询问起来。

“恰卜族的军队昨夜冲进了杜萨卜雷城，试图驱赶图克族的市长和他的卫队，双方在城里已经打了一夜。”男子看到全副武装的甘亚雷，还有车上端着枪的洪长生等人，咽了一口口水后慌忙讲道。

“那现在谁胜谁输？”

“图克族的军队没有准备，所以被打得节节败退，恰卜族的军队已经占领了市zhèng fǔ、电台等地方了。”

“现在怎么办？”马马德利转过头问道，“我们是不是绕过去？”

“不行，我们的汽油不多了，需要在这里补给。而且恰卜族突然发难，会不会和拉斯加勒有关系，我们必须弄清楚。”甘亚雷摇摇头答道，这里虽然是他的势力范围边缘地区，但是多少还是清楚一点情况。

“那我们就这样开进去？那些人都是疯子，何况这车里除了你都是外国人，目标太显眼了。”马马德利拼命地摇着头说道。非洲的部族冲突最是残酷无情的，发生的惨案也累累被曝光。

“没关系，我装作是迪拉赫曼的属下，而你们是他的贵宾，由我护送你们去卡迪多达。迪拉赫曼是这一带最大的军阀，也是依附我的地方势力之一，恰卜族和图克族都只是地方小部族，不敢得罪他。再说了，索马里哪个军阀后面没有外国人？有几个外国贵宾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这个护送队伍也太少了吧，只有你一个人。”马马德利为难道。

“那又如何？迪拉赫曼在这里非常强势，而且心狠手辣，这一带没有谁不怕他的，我打着他的旗号，一个人都多了。”甘亚雷胸有成竹地说道，看来他很有把握。

马马德利无可奈何地看向洪长生，等待他的决定。

“那就按甘亚雷先生说的做吧，不过我们要提高jǐng惕，随时开战。”洪长生最后决定道。

“不用担心，这里的武装都是由老百姓扛上枪组成的，根本不是正规军，你们还会害怕他们吗？”甘亚雷笑着问道

“军队至少是有纪律的，还知道遵守命令，反倒是这些扛枪的平民，无知者无畏，你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洪长生yīn沉着脸答道，他现在都有点后悔来到这个地方了，这里太复杂和混乱了。

甘亚雷没有答话，看来他也清楚这其中的道理。洪长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马马德利的肩膀说道：“走吧。”

车子缓缓开进杜萨卜雷城，街道上几乎是空无一人，一眼可以看到尽头，只有偶尔一两个人像过街老鼠，扛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东西，沿着街边迅速地走过，连看都不敢往洪长生这边看。

走到一个街口，洪长生等人终于被一伙武装人员拦住了，他们惊奇地发现，这支是十几人的队伍居然全是由十来岁的半大男孩组成的，最大的看上去不到十五岁，都还没有鲍里斯的胸口高，最小的估计最多十岁，一边吃力地抱着AK47，一边时不时吸着鼻涕。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个打头模样孩子伸出手来阻拦道，其余的孩子端着枪jǐng惕地围着他们。

“那你们是什么人？”甘亚雷跳下车，叉着腰神气十足地用土语反问道。

“我们是索马里人民zì yóu军的战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打头的孩子看到甘亚雷的神情，露出一点怯意后仰着头问道。坐在车里的洪长生三人听完略懂土语的马马德利的翻译，不由觉得即好笑又可悲，一个城镇的地方小武装也打出了索马里人民zì yóu军这么大的旗号，而且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还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好像自己的组织是多么崇高的队伍一样。

“我是迪拉赫曼将军的副官，这些人是迪拉赫曼将军贵宾，我要护送他们去卡迪多达，有问题吗？”甘亚雷扬起下巴，有点挑衅地说道。

居然是迪拉赫曼将军的人，这伙小孩听到在这一带有止小儿夜啼的名字，当即有点晕了，都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打头的孩子有点不满地看了看自己的部下，然后继续仰着头说道：“我们现在正在驱逐该死的图克族人，我们已经完全控制了这座城市，正在搜查躲藏的图克族军队。你们是不是和图克族有关系？”

听到面前的小孩厉声问出这个有点幼稚的问题，甘亚雷当即yīn了脸，往前走了两步，吓得打头的小孩连连后退。

“难道你们恰卜族的军官没有教你们该如何尊重和服从迪拉赫曼将军的吗？”

“我们是zì yóu战士，我们正在为索马里人民的zì yóu而战斗，现在这座城市已经被我们解放了，我们有责任也有权利搜查和盘问一切可疑车辆和人员，确定有没有漏网的敌人。”打头小孩依然倔强地说道。

“好了！”甘亚雷厉声呵斥道，他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了，“带我们去见你们的军官，有什么问题由他们来决定。我就不相信你们恰卜族人现在连迪拉赫曼将军的人也敢扣留！”

打头的小孩和同伴低声商量了一下，觉得的确惹不起迪拉赫曼将军的人，于是决定顺着甘亚雷的话，把他们带到chéng rén军官那里去，由他们去处置。

“好吧，跟我们来！”打头的小孩摆了摆手里的枪示意道。

汽车在这十几个小孩的簇拥下缓缓开动着，过了一会，甘亚雷隔着车窗问就跟在旁边的打头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卜塔克。”小孩犹豫了一会答道。

“虽然你不留情面，但是你刚才的表现很像一名合格的军人。”甘亚雷的话让卜塔克脸sè一喜，瘦弱得只看到肋骨的胸膛也不由地挺了起来。

“如果你表现得更好，我会考虑把你招进迪拉赫曼将军的军队去。对了，你今年多大了？”甘亚雷的话让卜塔克欣喜之sè更浓，能成为迪拉赫曼将军“正规军”的一员，是这里许多青年的梦想，因为它不但可以使得自己衣食无忧，还能让家人过上安稳的生活。

“报告长官，我十八岁了！”卜塔克现在把自己当成了一名正规军战士了，挺直了胸膛说道。

“十八岁？可惜你瘦得不像十八岁。”甘亚雷的话让卜塔克一下子泄了气，正规军可不收童子军。

甘亚雷从背包里拿出几件食品，递给卜塔克，“多吃点东西，快点长壮实，我会给你留个名额的。”

“是肉罐头，还有巧克力！”卜塔克眼睛一亮，围过来的同伴也露出惊喜的神情，那个最小的孩子甚至口水鼻涕一起流。在这一刻，洪长生等人才发现他们真的是一群孩子。

一番交往后，卜塔克等人对甘亚雷热情多了，也开始叽叽喳喳讲着自己“英勇作战”的光荣事迹，期盼这个迪拉赫曼将军的副官也能看上自己，然后成为zhèng fǔ军的一员。

通过马马德利低声的翻译，洪长生三人知道这伙小孩作战非常英勇，曾经打死了数十名图克族“武装分子”，是他们第一个用火箭弹轰开杜萨卜市电信中心的大门，冲进去打死了在那里负隅顽抗的十几名图克族“军人“，而且他们为了证明自己已经是大人，毫不掩饰地在那里吹嘘自己曾经玩过几个图克族女人。

听着这些，洪长生三人在沉默中异常的悲痛，这些孩子，这些出生在战乱和贫穷的孩子，环境不但夺走了他们美好的童年，也夺走了他们原本最纯真的人xìng。

“站住！”流鼻涕的小孩突然大喊道，并端着枪冲了过去。大家闻声看过去，只见街边有一个男子背着一部录音机，正在向街角窜去，现在已经被鼻涕男孩用枪逼着蹲在那里了。

“这是不是你的？”鼻涕男孩指着地上的录音机大声地问道，“你难道长得像有录音机的人吗？”

蹲在地上男子一言不发，干瘦的脸上全是麻木的神情。

“你知不知道，我是最恨抢劫的人，你说，这个东西是不是你抢劫来的？”鼻涕男孩一边晃动着手里的枪，一边大声喝问道。

“告诉你，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抢劫，没有人。”鼻涕男孩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冲过去扯住干瘦男子的头发，一边用脚踢着男子的脸一边问道：“说，这是不是你抢劫来的，你是不是还杀了人，然后从死人旁边抢走了这个玩意？”

干瘦男子还是一言不发，双手抱着头，任由可能和他儿子一般大小的鼻涕男孩毒打着自己，丝毫没有反抗。

发泄一会后，鼻涕男孩终于松了手，狠狠地踢了男子几脚后便站开了，他用枪指着男子继续说道：“记住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抢劫，我一定杀了你。”

说完他吃力地提起录音机往回走，但是刚走两步，一颗石头绊倒了他。看到他趴在地上，同伴都不由地笑了起来，而鼻涕男孩不知为什么眼睛一下变得通红，嗖地爬起来，端着枪对着还蹲在那里的男子就开枪。由于AK47的后座力，前几发子弹全打在地上，只有两颗子弹击中了男子的胸口，渗出一大摊血后倒在了地上。

鼻涕男站在那里，端着枪发疯似地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怒吼道：“我告诉你们，我最恨抢劫的，我会杀光你们这些抢劫的！”

一直站在车窗边的卜塔克低声对甘亚雷解释道：“鼻涕几个月前家里被洗劫一空，牛羊财物全部被抢走，父亲死在抢劫者的枪下，他的母亲和姐姐先是被强jiān，然后也被枪杀，房子也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听完翻译的洪长生三人默默地看着鼻涕撕开死去男子的衣服，然后把带血的布条搓成绳子，把录音机绑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背着这个比他上半身还要大的家伙回到了队伍中来。

汽车终于开到了市zhèng fǔ，这里现在是恰卜族武装的指挥部。

一位军官听完卜塔克的介绍后，原本非常傲慢的脸上立即挂满了恭敬，做为成年人，他非常清楚迪拉赫曼将军的副官和贵宾意味着什么。

“请问长官有什么需要？”

“赶紧给我找两桶汽油来，迪拉赫曼将军正等着接见这几位贵宾。”甘亚雷趾高气扬地说道。

“长官，我马上照办，请问要不要我打电话通知一下卡迪多达，让他们来接应你。”恰卜族军官恭敬地问道。

甘亚雷当然听出话里的意思，这位军官对自己的身份多少还有点怀疑。

“好啊，你想通知谁？内政部长盖亚拉上校？他的电话是XXXXX，还是通知卡迪多达守卫司令穆萨易德上校，他的电话是XXXXXX，要不直接向迪拉赫曼将军报告，他的电话是XXXXXX。”甘亚雷傲慢地说道，“我会如实汇报这里的一切。”他把如实这两个字说得很响。

恰卜族军官的汗水马上渗出额头来了，这三个电话号码他只知道盖亚拉上校的，而且甘亚雷说的是正确无误，这让他打消了最后一点疑惑，一个副官护送还不够吗？这一带谁敢冒犯迪拉赫曼将军的人？说实话，军官还真不敢打这个电话，要是甘亚雷在电话里添油加醋说上几句对自己的不满，说他怠慢将军的贵宾，不用卡迪多达派人来，早就窥视自己位置的其他军官会立即遵照卡迪多达的命令，把自己像死狗一样枪毙掉。

得到四桶汽油后，洪长生等人又开始上路了。

在离开市zhèng fǔ时，卜塔克还站在那里挥手向这边告别，并大声喊着：“长官，记住你的诺言！”看到甘亚雷点了点头，卜塔克不由地笑了，这是洪长生三人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还带着一点童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