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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两只狐狸

似乎是天公作美，上任那天，天上洋洋洒洒地下起了小雪，起了个大早的陈哲兴冲冲出了门，仰头看那雪花漫天，柳絮棉绒般的雪花时紧时慢，打着旋在微明的天空中漫卷飞舞，宛如一只只欢快地蝴蝶，翩跹轻灵。
早已守候在楼下的小李看到陈哲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陈乡长都做到书记这么大官了，还是这么喜欢看雪。

这个生xìng忠厚的小伙子因为深得陈哲的信任，如今也被带到了县里，继续担任他的司机，毕竟到了这个层面上，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身边的人也是有心人眼里的突破口，更是要慎重。

“笑什么呢。”陈哲拂去了小李肩头的一层薄雪，“早就来了吧，怎么不到楼下避避雪。”

“站这能看到您出来。”小李的话还是不多，红着脸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家老爷子说，能跟着陈书记是福气，让我踏踏实实干活，别给您丢人！”

“好一个踏踏实实干活！”陈哲一愣，笑了笑钻进汽车，“那就跟着我好好干，给你家老爷子挣一个大大的面子！”

小李心头一阵激动，替陈哲关好车门，飞快地绕过车头钻进驾驶室，桑塔纳平稳地驶出大院，朝着县委的方向开去。

——

江自流下了汽车，抬头看看乱羽纷飞的天空，心情有些复杂，早已等在停车场的胡海洋撑着伞小跑过来，替江自流挡住飘落的雪花，往大门口看了一眼，小声说道，“陈副书记来了。”

“我又不是地主老爷，搞这些名堂干什么。”江自流皱着眉头挥手挡开胡海洋的雨伞，迈着大步往办公楼走去，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提醒。

胡海洋讪讪地收起雨伞，目光复杂地往正在进门的桑塔纳里看了一眼，心说以后得跟陈书记保持点距离了，今时不同往rì，别为这个碰了江书记的忌讳，那自己就算完了。

“老江心里有疙瘩啊！”坐在车里的陈哲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苦笑了一声，自己屡屡拒绝他的招安，接着又高调上位，再加上昨天报道的时候，市里的王凡部长又是亲自过来压阵，这种情况下换了是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吧。

看来接下来的路，还是坎坷不平啊。陈哲忽然想起了刚到跃马乡时的情景，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下了车深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抬头朝着办公楼走去。

到办公室里坐下来抽完一支烟，估摸着江自流差不多也坐了下来，陈哲抓起电话，拨通了他的号码，听到胡海洋在电话里喂了一声，陈哲客气地笑道，“胡秘书，我是陈哲，江书记有空吗？”

胡海洋客气地应了一声便捂住了话筒，似乎是在向江自流请示，片刻后便回复道，“您上来吧。”

江自流的办公室里温暖如chūn，陈哲刚一坐下来，胡海洋便泡上一杯热茶，然后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明显地感觉到胡海洋的态度里带着几分敬畏和生疏，陈哲心里暗自苦笑，随着自己地位的变化，上个月还跟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如今已经是敬而远之，这也是权力带来的效应之一吧。

“陈哲同志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和你谈谈工作分配的问题呢。”进门以来，江自流一直在注意观察着陈哲的表情，这时候才打了个哈哈，笑眯眯地说道。

“我听江书记的安排。”陈哲诚恳地说道，心里却是一凝，胡海洋告诉他的方法屡试不爽，如今老江脸上鱼尾纹也没有，川字也没有，分明就是对老子有很大意见嘛！

“王君同志调走之前，是负责党群工作的，你本来应该接手他的工作。”江自流顿了顿，语气里也没有以前和陈哲谈话时那种温和，而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yīn柔，“但是王凡部长昨天传达了市领导的指示，鉴于你在经济领域的杰出贡献，希望你能把经济这一块也接过来，这原来是定一同志负责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话说到这里，陈哲恍然大悟，王凡昨天在会上并没有提及这个问题，想必这是市领导私底下的看法，但是江自流也不好违抗，心里又有些不甘，毕竟刘定一是他的盟友，让出这么大一块肥肉，心疼也是可以理解的。

“难怪老江一大早黑着个脸。”陈哲心思转的飞快，脸上已摆出一副诚恳笑容，“江书记，党群这一块我不熟悉，要不这样吧，这块工作您安排其他同志负责，我还干我的老本行。”

江自流却是一愣，他完全没想到陈哲会是这个反应，沉默了半晌才笑容古怪地看着陈哲，“这不符合组织制度，党群工作，历来是你这个岗位的主要工作嘛！”

虚伪！

陈哲腹诽了一句，笑道，“江书记，您是看着我成长的，也知道人事工作我没经验，组织制度规定，我也是要接受您的领导，我看这样吧，党群工作我就挂个名，有事情我随时向您汇报，由您来决定，我还是在您的领导下，做做经济方面的工作吧，您也知道，我干这个拿手。”

说这话时陈哲完全是一副讨价还价的嘴脸，还是当乡长时那副惫懒模样，这个姿态倒是让江自流一阵好笑，心说这家伙倒是jīng明，一门心思要拿人事大权换经济大权。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交易，毕竟自己要抓的主要是人事和财政，他干经济是一把好手，真做出什么成绩来，自己这份正确领导的功劳是谁也抢不走的。

这么想着江自流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他之所以对陈哲有意见，主要还是觉得尊严受到了挑战，这家伙一直拒绝自己的招安，转眼又爬到了三把手的位置上，联想到当初陈哲出任乡长时刘书记的暗示，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丝不满和jǐng惕。

但是从陈哲今天的表现来看，倒还算恭敬，摆足了坚决拥护江书记的姿态，再说这是市领导看好的经济人才，他自己又铁了心要抓经济，自己硬顶只怕会让领导有意见。

他本来就是个极善于利用各方面资源的人，这一番权衡利弊下来，心里也平衡了许多，想抓经济就让他去干吧，当然，他要是敢出尔反尔，咱老江也不是吃素的！

看着江自流眼角慢慢绽放的鱼尾纹，陈哲淡淡地笑了起来，心里暗道，你老江跟贾占军斗了这么多年，只怕他和王君刚调走，人事大权已经被你全盘揽入怀中，老子就是想抢，也是被你架空的命，还不如光棍一点，做个交易多好。

再说了，分管党群的帽子可是戴在老子头上，你要是太过分，哼哼……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相视而笑，都像是刚从对方鸡笼里成功偷走了三只嫩生生的小母鸡，笑容极其暧mei，透着一股假惺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