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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季晚晴梳洗完了之后,便即下楼。这一夜他几乎没有怎么睡觉,总是盼望辛玉仪会突然出现,但是他失望了。辛玉仪从辛十一娘的那一声喊过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那马车不知将她带到哪儿去了,连一点她的气息也没有。
因为没有睡好,所以季晚晴起得特别早。不过还有比他更早的,那就是孟子达。孟子达在季晚晴一出屋门就已站在他门口了,仿佛从天而降。
季晚晴想立刻同孟子达告别,赶住南京,一方面是要去助辛十一娘一臂之力,同时也是尽早离开孟家庄这个神秘的地方。不想他还未开口,孟子达的脸上有挂不住的喜sè,已忙不迭地道:“少侠,托您的福,你一到我庄上,我的好运气就来了。”
季晚晴茫然道:“什么好运气?”
孟子达道:“我要成亲了。”
季晚晴心中虽然着急着要告辞,但是孟子达好歹也是自己的朋友,他把自己的亲事那么高兴地同自己说,自己总不能太漠然了,忙笑道:“以公子的身世、武功,那姑娘定是十分出sè了。不知是怎么样子的?可是像天上的仙女?”
孟子达道:“少侠取笑了。什么仙女的我不也说,不过那姑娘也确是人间少有。我求婚多年,今天她终于答应了我。我们今天便成大礼,你须得喝上一杯喜酒再走不迟。”
季晚晴心道:你的婚礼同我何干?嘴上道:“实是因为有要事在身,早一点去为好。”
孟子达勉强道:“那也好,不过我的新娘子少侠总是要见上一面的。”
季晚晴正要说好,眼前出现一个人,将他惊得目瞪口呆。那人道:“我在这儿,要看尽管看个够。”说话的当然是辛玉仪,穿得极美丽、光鲜的辛玉仪。
辛玉仪在辛十一娘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出来,乍一见到季晚晴,脸sè十分苍白,摇摇yù坠,但眼中有一种绝望的凄凉,两只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定是哭了一夜。
孟子达看看季晚晴,又看看辛玉仪,笑道:“原来你们认识,那太好了。玉仪,快来劝劝季少侠,他不等我们成婚便要走,这怎么成?喜酒总是要喝了去的。”他嘴里的新娘子竟然便是辛玉仪。
辛玉仪见到季晚晴和姜玲的亲热样子,伤心至极,一早起来,竟答应了孟子达长达三年之久的求婚。辛十一娘再想阻止,怎奈她主意已定。辛十一娘对孟子达的印象本来不恶,又见季晚晴给女儿的创伤极深,结婚自是最好的药了,便也不多阻止。
季晚晴张口结舌道:“成亲?你们?这怎么可以。玉仪,我们,可是……”他已语无伦次,想起红莲会的事,道:“红莲会你们不管了?”
辛十一娘道:“红莲会本来就没有事情,我们也是被人骗了。”说着横了孟子达一眼。在她心中,对孟子达骗她们来惠山的事仍是梗梗于怀。
辛玉仪道:“不过骗了也好,起码我们还认破了他的真面目。”
季晚晴急道:“玉仪,这话从何说起?我对你可是没有二心,你……你不要为了……为了这小子,冤枉了我,好为自己开脱。”他气急之下,说话便也有些气愤了。
辛玉仪本是大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道:“好,就算是我喜欢了他,那总行了吧?”说完之后不再拿眼睛看他一眼,就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季晚晴本来还在等她解释一下,以为这是一个误会,不想辛玉仪大小姐脾气一发,竟不顾一切后果。季晚晴听在耳中,犹如是一个晴空霹雳,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竟不知身之何置。过了许久,才觉得有人扶住自己的胳膊,道:“公子,季少侠是为你高兴得发昏了。”说话的是杜宜良。
季晚晴定了定神,道:“玉仪……阿姨……”
辛玉仪冷冰冰地道:“这玉仪二字今后你是不配叫了。我与孟公子成亲之后,你我便是陌路之人。我是你的朋友之妻。朋友妻,不可戏,这句话你总是听到过的。若是再叫我玉仪,便是不尊重了。不要怪我不客气。”
辛十一娘却道:“季少侠,风流好sè,到处留晴,连自己的师侄女也不放过,我怎敢做你的阿姨?我若是真是你的阿姨,早一掌将你打死了。”话音已是声sè俱厉。
这二人态度之恶劣,实是少见,将季晚晴说成又是风流好sè,又是无耻下作,又是不尊师长,一夜之间,变作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季晚晴本来头脑就不太清楚,此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贾全修和纪匡才从远处走来,他们没有听到前面的话,只听到辛十一娘和辛玉仪在骂季晚晴。贾全修已义愤填膺的样子,立刻道:“季少侠是我们的客人,岂能让你们这样污辱,谩骂?你们是哪里来的野婆娘?”
辛十一娘喝道:“贾全修,还不快去准备筵席?还在这里干什么?”
贾全修一愣,不知辛十一娘怎么开口指挥起自己来了。纪匡才叫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们指手划脚的?要知道,连公子叫我们做事情,也要带个请字。”
孟子达朝二人使个眼sè,喝道:“纪匡才、贾全修,今后辛姑娘就是庄中的女主人了。辛总舵主就是我的岳母大人,不得无礼。”
纪匡才和贾全修吓了一跳,看看辛玉仪又看看孟公子,道:“你们……”
孟子达道:“不错,我们就要成亲了,你们快去准备一下。”
纪匡才这才回过神来,道:“大喜呀,公子爷,小的先给你贺喜了,祝公子多福多寿,多子多孙。”贾全修早一溜烟地跑了开去,边跑边喊:“公子爷要成亲了。”群山立刻响起一片回声:“公子爷要成亲了。”“公子爷要成亲了。”
季晚晴被几声喝叫终于醒了过来,神sè凄然,道:“这万万不可。玉仪,难道说望湖楼上的初相识,苏堤上的相救,刀楼之中的共患难,运河、太湖中的rìrì夜夜,你这么快都忘记了?”
辛玉仪硕凝寒霜,道:“亏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好,我问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遇上了你的师妹?那个叫什么姜玲的女孩子?”
季晚晴急出一身冷汗,想起昨天夜里自己抱着姜玲之时正是有一辆马车经过,又听得辛十一娘的声音,大约就是辛十一娘母女见到他们了。忙道:“我是遇到了她了,不过那时她……她受了伤。我……我在替她疗伤。”一说到这儿,额上汗岑岑而下,心道:昨天晚上的那样子叫玉仪看到了,我的确是有苦说不出。可是姜玲也不知上哪儿去了,也没有办法对质。
辛玉仪看他脸上露出吃惊的样子,心中更是凄苦,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你内力流转不灵,自己的伤都没好,怎么给她疗伤?而且疗伤要这么搂搂抱抱的么?姜玲,姜玲是你师傅的孙女儿,是你的小辈,你,你……你,你还是人不是?”
季晚晴此时也是无法解释,若说姜玲主动靠过来偎着自己,却是越描越黑。若不这么说,那昨晚的情形还真说不清道不明。正焦急,忽听得辛十一娘道:“若是没什么,叫姜玲出来,对质一番。”
“姜玲不见了。”季晚晴摇摇头。
“哼。”辛十一娘道:“一个大活人会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季晚晴毕竟少年之人,此时越说心中越有气,心道:这种事情,别人可以不相信我,你辛玉仪怎么可以不相信我?如果你连这点也不相信,那以前的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了。便道:“我真的是在替她疗伤,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我追你们的马车没追上,回去时她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这么冤枉我,还不是因为这小子家中有财有势。我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自然比不上他了。”他越想越歪,越说越急,气血上涌,脸sè通红。
一边的杜宜良忽道:“这、季少侠和他侄女?不会吧?我们公子怎么会同这样的人交往?季少侠若是这种人,我见义勇为第一个同他绝交。”
季晚晴正气得七窍生烟,无处可以发泄,听杜宜良这么一说,当即一掌拍出,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同我绝交?”
杜宜良哎哟一声,滚倒在地,叫道:“季晚晴,你不要好心当作了驴肝肺,将天下的英雄都得罪光了。”
季晚晴那一掌中根本没什么内力,不知道杜宜良怎么会好像受了重伤。
孟子达却是脸sè一沉,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前,道:“季少侠,下人说话说错了,你也不能动手打人。你仗着自己有四大神功,以为天下第一么?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季晚晴心想,玉仪反正是铁了心要嫁给这个人了。姜玲既然能从钟勐海处逃出来,那二泉边上定然不会一声不吭地被捉走,定是自己走开了。我活在世上,也实是一无所求,干脆叫这个孟公子一掌打死了我,将来玉仪也许常常会想起这个被她丈夫打死的人,也就足够了。想到这儿,他的嘴角竟有一丝凄凉的微笑,道:“你打死我好了。”
孟子达不知他心中转过了无数的弯,听他这么突兀一说,反而退了几步,道:“我为什么要打死你?只要你离开孟家庄,永不再来,我就放你下山。”
辛玉仪叫道:“公子,你不要同他打。你打不过他的。”
季晚晴心中更为凄苦。辛玉仪这两句话明摆着是帮助孟子达,怕他受了自己的伤,心道:难道你这么快已将我从心上抹掉了?一点印迹也不留下?
这话听在孟子达耳里,却是另一种味道,他以为辛玉仪是看不起他的武功,所以傲然道:“他也不是三头六臂的。他几次三番纠缠于你,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算了。但士可忍、孰不可忍。做事不能太过份了,做人不能做绝了。”说着一扬手,拉开架式,对季晚晴道:“你是宾,我是主,你先出招吧。”
季晚晴心道:我反正也没有什么内力,不若我虚打几招,让他打死了我,也省得我活在世上受痛苦。心里想定,手上立刻一招“声东击西”挥出。
他这一招中其实一点内劲也没有,他腿伤及动脉筋骨,虽有疗伤功相辅助,但毕竟时rì尚短,未能痊愈。但孟子达因为知道他在刀楼力敌三人,内力之深,当世少有敌手,所以不正面迎敌,侧身一让,还了一招:“笑里藏刀”。
季晚晴一见这招,吃惊不小,这竟然是如意消魂掌中的一招。他jīng神大振,心道:“除了皇甫仇,天下只有自己会四大神功中的武功,莫非这孟子达与皇甫仇有什么关系?”当下还了一招“yù擒故纵”,也是如意消魂掌掌法。
不料二人双掌一交,孟子达登登登向后退了数步,口中沁出了鲜血。
季晚晴愣了愣,道:“不是的,我没有。”
孟子达却一抱拳,颤声道:“少侠好高明的掌法,好深厚的内力。”
季晚晴刚才那一掌根本没有内力,他不明白的是孟子达怎么会受伤吐血。
辛十一娘在一旁冷冷地道:“原来你的伤早就好了。”
季晚晴听着又是一愣,辛玉仪已跃至二人当中,冲季晚晴道:“你待怎地,想将我们都杀了?你动手呀!这样就可以显得你武功高强,天下第一了。”
季晚晴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玉仪,你听我说,我不是……”
辛玉仪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道:“我说过,你再叫我玉仪,我不饶你。这还是轻的。”转身向孟子达道:“伤得重么?伤到哪儿了?”
孟子达苦笑道:“这小子果然有点门道,他的掌法是如意消魂掌,内力却是易筋洗髓功,我不是他的对手。好在今天夜里的婚礼还是没有问题的。”他这一说话,又吐出一口鲜血。
辛玉仪见季晚晴尤自在自己身边站着,目中尽赤,不知是泪是血,以为他还要对孟子达下手,颤声道:“季晚晴,看在往rì的情份上,你就放过我们,快离开此地吧。”
季晚晴此时神志已然完全不清,听她说到情份二字,心中若受锤击,听到“快离开”三字时,身上真气全部离开了经胳,在各穴道到处游走,全身立刻脱了力,鲜血狂喷,将辛玉仪的衣衫喷得到处都是血迹,人已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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