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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追杀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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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腰处的水潭，从上往下看只有一口井那么大，若跳得不准，摔在潭边石上，自是万无生理。

季晚晴将自己和姜太公的生命都赌在这一跳之中。这一跳虽然也许会死，但被他们捉去却比死更可怕。

天下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死亡，而是到该死的时候连死都死不了。

从高处看这小水潭不是第一次，但季晚晴还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会从这儿跳下去，他也从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也的运气，但现在，他竟跳下去了，而且准确地落入了那口水潭。激起了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

人在危急时刻往往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潜力。

赶到近处的刘喻之、玉chūn山和高莹莹看得目瞪口呆。

高莹莹道：“这小子还真有点硬劲。”

刘喻之嘲笑道：“你别是喜欢下那个小白脸了。”

高莹莹反唇相讥：“我喜欢他怎么了？再怎么着他也比你强。”刚才他们分工过，玉chūn山和高莹莹对付姜太公，刘喻之对付季晚晴。结果刘喻之不仅没制住季晚晴，还叫他冲出重围，救走姜太公。

三个人功亏一溃，完全因他而起。

刘喻之道：“若不是你迟迟不发信号，拖延时间，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他们出发之前本来约好，谁发现敌人，立刻发烟花报信。高莹莹本拟抢一头功，谁知会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她虽自知理亏，但要她服气，自是不可能，还待要说上两句，玉chūn山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快下潭去找？活的没有，尸体也得捞出来。你们是都不想活了么？”

一想到楼主的手段，刘喻之和高莹莹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们立刻准备下潭。

刘喻之看看玉chūn山，又看看高莹莹，心知他们二人一个是女子，一个少了三根手指，这下水寻人的艰巨任务又非自己莫属了。

chūn谷水寒，刘喻之刚一下潭，便已怪叫连天；“这水有些古怪，怎么冷得跟冰一样？”

他不知道，这水正是冰水。潭底还有千年不化的坚冰呢。

玉chūn山皱眉道：“这么冷的水中，他们呆不了多久，怎么还不见他们上来？”

刘喻之巴不得赶紧上岸来暖和暖和，探头道：“就是，他们熬不住了，自己就上来了。如果他们死了，尸体也会浮上来的。我们就在边上等着收尸好了。”

玉chūn山道：“叫你去找就去找，罗嗦什么。对了，这次要潜得深，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玉chūn山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刘喻之心中虽然十分不满，却也只得乖乖地潜下去。

潭水至寒，刘喻之潜不多深，便感浑身上下的肌肉筋骨俱已不听使唤，小腿肚子隐隐有抽筋的意思。他忙吐出存气，身子上浮，跃出了水面。

玉chūn山、高莹莹则在潭边监视，见刘喻之出水，忙打听水中的情况。刘喻之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潭太深，……没有底……太……太……啊啾……太冷了。”

高莹莹道：“那两个家伙呢？你看到他们了么？”

齐喻之道：“没有……他们不在潭里。”

玉chūn山双眉紧皱，心知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回事，回去无法交待，只好自己下去探查一番。

潭水清澈，游鱼历历可数。水也至深，幽幽的碧绿sè，像一大块绿玉一般。玉chūn山运功先将真气在体内游走片刻，待头顶有白气冒出，这才下潭。一会儿，便消失在那一团碧水之中。

玉chūn山沉气下游，隐隐看到潭中黑乎乎一团东西，他心中一喜，忙游赤去，却是一件破长衫正是季晚晴刚才所穿。

玉chūn山这么一折腾，一口气换不过来，只好也游回水面。好在他手中有一件衣衫，总比刘喻之空手而回要多一点光彩。

季晚晴抱着姜太公跃入潭中，这一跳的速度甚是迅急，而且二人加在一起的份量也重，所以竟直插潭底。除了季晚晴那件早已破旧的衣衫被水漂走外，二人竟毫发未伤。季晚晴自是不会立刻出潭，潭上还有敌人等待着他们露头呢。所以他们逆水而上，去了三年前住过的石洞。

刚刚入谷之时，季晚晴经常会回石洞，把一些能用的家什搬过来，所以这条水路他是走得极熟的。玉chūn山他们自然不知道水潭下会另有玄机。

回到山洞，却见那洞中除了多些蛛网尘埃，石桌石椅分毫未动，墙角的石床上甚至还有草叶铺着。

季晚晴将姜太公在床上放好，这才有功夫检查他的伤口。他一搭脉博，不禁大吃一惊，姜太公和的脉博已经微弱得找不到了。

他忙摸姜太公心口，幸亏尚在微微跳动。他心中一喜，忙将手护住姜太公后心，将内力源源不断输了进去。

姜太公被高莹莹点穴在先，摄魂牛毛针伤在后，又被冰水一激，一般人尚且受不了，何况姜太公这么大年纪。现在这伤、毒、一起发作，的确已回天无力了。

若是在外面，好好疗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此刻在山洞之中，无药可医，姜太公虽为一代名医，江南药王，却也无计可施。只能靠季晚晴的内力维持一会儿生命了。

季晚晴催动内力不久，姜太公即慢慢醒来，见季晚晴yù哭无泪的样子，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别浪费内力了，我已经不行了。”

姜太公这么一说，反倒让季晚晴的泪挂了下来。

“人总是要死的。哭什么。”姜太公道。

“师傅你不会死的。”季晚晴道。

“那我不是成妖怪了？”姜太公道。“我晚年有你这样一个好弟子，已经很满足了。现在他们能进得来，想必你也能出得去。”

“我不要出去，我要一辈子守着师傅。”季晚晴哽咽。

“守着我一个糟老头子做啥？你的人生还刚刚开始呢。”姜太公叹息一声：“我只是担心外面的花花世界会不会将你带坏了。年经的时候，是最容易被诱惑的时候。唉，其实也不一定，我老都老了，不是一样，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女人的当么？”

季晚晴哭道：“外面既然那么可怕，我还出去做啥。”

姜太公道：“胡说，你父母的大仇不报了？我的仇不报了？”

季晚晴一时说不出话来。

姜太公又道：“善恶一念之间，只要心存善念，当饶人处且饶人，也就是了。”说着人忽然坐了起来，眼中jīng光大盛。

虽然季晚晴跟随姜太公多年学医，知道受伤之人是不可能突然好转，但内心深处还是为姜太公突然坐了起来一阵高兴。但他也知道人死之前是会有回光返照一说的，故而内心深处又是隐隐地担心。

忽见姜太公猛吸一口气，大呼道：“晓燕、晓燕，我知道不是你自愿的，一定不是。”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师傅，师傅，你不要吓我啊。”季晚晴拼命输送内力。

但姜太公的眼睛却再也睁开，任凭季晚晴怎么努力，也是再无一丝气息。

季晚晴感觉得到姜太公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冷下去，他紧紧地抱住姜太公，希望自己的体温能够温暖姜太公。

过了不知道多久，姜太公的身体渐渐僵硬。

季晚晴这才不舍地将姜太公在石床上放好，然后在床边磕了八个响头。

他慢慢走到洞口，外面天地苍茫，唯他孑然一身，关爱他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上天待他也实在太刻薄了一点。

那一瞬间，他真想投身下悬崖，从此一了百了。

但他仿佛从云雾中看到了父母的脸，他还看到了巴蜀和柳sè青。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柳sè青当年教他诗词的时候，是不是也预料到季晚晴这一生不会太顺利？

但太过平凡的人生，是不是也就太过乏味了呢。

虽然万千不舍，过了十天，季晚晴还是在山洞中埋葬了姜太公。

洞中已无火种，季晚晴又不敢冒然回山谷，所以生食山鸟，树皮草根都拿来充饥。这样又捱了半个多月，想必那些追杀的人不会这么有耐心，终于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山洞。

回到那桃花盛开的山谷时，谷中又是寂无人影，那破旧的茅屋只剩下些许遗迹。季晚晴想起自己和姜太公在这里的渡过的快乐时光，又是大哭一场。

玉chūn山，高莹莹，刘喻之在水潭边守侯了数rì，也下潭打捞，自然一无所获，便认为姜太公和季晚晴是被潭底石头挂住，或者被什么怪鱼吃了，便带着破衣衫、乌金柔丝鞭回去交账。

他们来的时候是用绳索吊下悬崖，而且是二十几人之多，回去时不到十人，山顶留下了好多条绳索，却正好给季晚晴出谷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