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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毁庄 2

江霞道：“你要报仇，我不拦你，但我不会先走，当年我们说什么来着？不愿同年同月同rì生，只愿同年同月同rì死。这话你忘了么？”

季无悔急道：“霞妹，你的心我明白，可是晚晴还小，你若同我一起死了，将来准来替我们报仇？”

江霞道：“不如这样，让赵伯伯带了晚晴走，我们在庄中与他们一拼。无悔，说了半天，敌人是什么人你也未告诉我，却一味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我们三人合力与之一拼，也无胜算？”江霞年轻时候是闻名江湖的女侠，十分豪气，从不知什么叫害怕，她与季无悔倒真是一对。成家之后，脾气好了许多，但xìng格不可能完全改变。

赵清泉也不愿自己先走，道：“夫人说得不错，我们三人与皇甫仇一拼，也未必不能胜了他。庄主，我承庄主错爱，住在庄中也已逾十年，没有功劳，白饭倒不少吃，人说养兵千rì，用兵一时，到这关键时刻，又怎能先走？”

季无悔道：“我已经想好了，不能让大家同我一起冒险。赵兄，皇甫仇那厮的武功你是看到的，我们能有多少机会？花洲比晚晴山庄大了数十倍，一样被毁了。而且庄中的人多数都是武功平常，怎能连累了他们？赵兄，你速去将他们都遣散了。每人发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各回各的家，晚晴山庄不管出什么事，都不可来看。”

赵清泉依言出去，江霞道：“无悔，你看大哥葬在何处比较合适？”

季无悔道：“我看就将他葬在季家祖坟好了。大哥虽不姓季，但我们情同兄弟，他又是为救我季无悔而死，葬在季家祖坟，列祖列宗当不会责怪的。”

江霞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否则将大哥葬在外头，他一个人孤苦怜仃的，做了鬼也会怨我们照料不周。”

季无悔道：“待这件事平息了，再将大哥一家人合葬在一起，我要以皇甫仇的人头去祭他们。”他抚着唐鉴的尸身，眼中不由得又怔怔地落下泪来。

突然屋外一阵喧哗，季无悔大惊，变sè道：“皇甫仇来得这么快？”却见赵清泉快步走入，道：“庄主，他们不肯走，说要与你同生共死。”

刚才季无悔和赵清泉走进庄子样子许多人是看见的，众人均知庄中将有大事发生，果然一会儿赵清泉便出来叫大家各自回家，还发放了银两。季无悔平时对众人极好，人也豪爽，但像这样一百两一百两地发银子，却是第一次，众人中有几个见多识广的，早知季无悔的意思，道：“庄主定是有极厉害的仇家寻上门来了。叫我们避开呢。”

一名庄丁道：“庄主平素待我们不薄，此时庄主有难，我们能像兔子一样逃走么？”

另一人道：“人多力量大，庄主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一起帮他，也能抵挡一阵。”

又一人大声道：“谁要走，谁就是乌龟王八蛋，是婊子养的。”

众人吵吵嚷嚷，就是不肯散去。赵清泉无奈，只好去回季无悔。

季无悔听了赵清泉的话，还道是众人嫌银少，道：“也确是难为他们，他们有的在庄中做了十几年，得一百两银子也确是太少，这样吧，你将四十岁以上的每人再多给五十两银子，再多却没有了。你是庄中总管，这一点你最清楚。”

赵清泉道：“庄主，不是这个意思，众人不是嫌银子少了，而是想留下来帮你。”

季无悔心里一阵激动，心道：也不枉我这些年善待了他们。但他眉头却皱了起来，道：“是谁不肯走？我去看看。”

江霞道：“你身上有伤，不要动了真气。”

季无悔道：“我自有数。你快收拾一下东西，以免有事了手忙脚乱。”

庭院当中，众人在小潭假山四周站着，二十几名庄丁，有的手中拿了刀叉，有的手中拿着棍斧，还有一人手里拿的是一根擀面杖。季无悔又感动又生气又好笑，道：“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来的人都是武林高手，就你们这样子，十个打不了别人一个，还不是白白地去送死?快放下东西，回家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他们平时极听季无悔的话，叫他们公然反驳季无悔，谁也没有这个胆子，但叫他们这么就散去，却又谁也不甘心。终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出来道：“庄主，我王二是粗人，不懂规距，但庄主平rì待我王二恩重如山，一点好歹我王二还是知道的。我王二若是就这么逃走了，岂不是叫乡亲们笑话我王二贪生怕死？”

他这个头一带，众人勇气倍增，刚才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也纷纷说了出来。

那持擀面仗的人道：“王二说的正是我们的心里话，庄中有难，我们不出力相助，却作鸟兽散，岂不叫人齿冷？”

一名教书先生道：“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我可以宣讲孔孟之言，化解他们的戾气。告诉他们杀人是不对的，叫他们改过自新，也能出绵薄之力嘛。”

一名花匠道：“要走庄主同我们一起走，我家在杭州城的衙门边，庄主到我家中一避，贼子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衙门边行凶放火吧?”

众人道：“对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们不能独自偷生离开。”

教书先生道：“子曰：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庄主，我们意志已定，要同庄主一起，同生共死，谁也不要想动摇我们。子张曰：士见危致命。乃是说一个人须得临难不避义死。更不可偷生。古代圣人已这样说了，我们后生小子岂可不尊古代先贤的话？”

季无悔心道：你们说的都不错，可是我又怎能使你们陷于危难？突然气沉丹田，道：“都给我住口，我叫你们走，你们就赶快走。”他这句话声音不高，但十分威严，又以内力传出，立刻将众人吵闹之声盖了下去。

王二道：“可是，庄主……”他话未出口，季无悔已喝道：“王二，你母亲守寡多年，就养了你这么个儿子，你忍心叫她后半生孤零零地过rì子么？”

那王二五尺汉子，突然泪流满脸，几步上前在季无悔身前跪倒，磕了三个响头，道：“庄主，你自己保重。”说罢也不接赵清泉手中的银子，飞步奔出庄门。

季无悔又对那持擀面杖的人道：“张长贵，你妻子死前怎么交待你的？”

张长贵呐呐道：“她……她叫我照顾好两个孩子……”

季无悔道：“那你两个孩子已多大了？”

张长贵道：“一个三岁，一个五岁了。”

季无悔厉声道：“那你怎么到地下去见你的妻子？”

张长贵也已满面泪痕。季无悔又对那教书先生道：“李先生学问渊博，是知书识礼之人，怎地也不知轻重缓急?你们在我晚晴山庄多年，若非事情紧急，我会出此下策么？”

季无悔一个一个地点过去，他平时和众人常在一起聊天，众人家中有些什么为难之事也不瞒他，故而此时一一点将出来。众人均是无可奈何，只得在唏嘘声中一个一个离去。

赵清泉见众人有的拿了银子，有的却不肯拿，赵清泉左一晃，右一晃，将手中一百两一封的银子一一塞在那些人的口袋之中，这些庄户汉子力气虽大，怎敌得住赵清泉的云蒸霞蔚神功？只得收下了。赵清泉自是万万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的云蒸霞蔚神功还会派上这种用途。

季无悔见众人散得差不多了，正yù同赵清泉回屋，第一个出门的王二突然一声惨呼，自门口摔了进来。他的身后，是一个瘦小的老头子，比王二矮了一个头，但他手提着王二的衣领，将他扔进庄来，却似乎毫不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