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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挟持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些伤痕，这其中的大多数都会被时间的风沙掩埋，只有极少数伤痕拒绝掩埋，永远暴露在某个唯有自己才知晓的角落。
那年封穆还不满十岁。

诡异的空间，想到什么就出现什么，封穆现在重新置身于童年的那个院落。四合院、小假山、小凉亭、小鱼塘、篮球场、桔树林--——远去的记忆，远去的童年。

整个院子还算大，住了十几户人家，院子一角有个防空洞，对不满十岁的小孩来说，这个防空洞似乎深不可测，里面隐藏着许多骇人的秘密。

出了院子，街对面是个派出所。那时候附近的人家吓唬小孩时都会这么说：不听话就把你关到派出所去。

夏rì，和平常一样，封穆与儿时的小伙伴们玩着幼稚的躲蚌壳（即躲猫猫）游戏。轮到封穆找人了，其他小朋友都躲了起来。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天空突然yīn沉沉的，雨随时可能会降下来。其他的小朋友都很不情愿地被父母喊回家去了，只剩封穆一个人逗留在外面。

蹲在地上和泥土里的蚯蚓玩了一会，封穆也准备回家去。这时他注意到院子外面的马路上，有两个穿制服的jǐng察正押着一名衣着邋遢的男人，是不是派出所又抓到坏蛋呢？

好奇心驱使封穆往外走。他看见那个被押的坏蛋，个子很高，脸上的棱角分明而匀称，微微侧向一边的头透着一股桀骜与叛逆。他好像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除了扣押他的两名jǐng察之外，旁边还有个腰大膀圆的彪形大汉。彪形大汉穿着黑sè的夹克，红脸膛，宽额头，一双不怒自威的大眼，眼角有块拉链状的伤疤，

封穆猜测，这人就是电视里所说的“便衣jǐng察”吧。

jǐng察押着坏蛋走进了派出所，到了一间小屋后，紧闭的房门挡住了封穆的视线。

封穆挪到窗下，踮起脚透过窗子往里看。只见那名犯人被铐在一张矮小的椅子上，高高的身子蹲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相当别扭。

活该！

在年幼的封穆眼中，被jǐng察抓住的犯人都是反革命的坏蛋。

jǐng察轮番对坏蛋进行讯问，坏蛋先是不理不睬，接着就破口大骂。所以说不了几句jǐng察就开始拳脚相向，先是踢打犯人的腿和身子，接着就瞄准了脸和脑袋。继而jǐng察还觉得不过瘾，便拿凳子、板子、本子、jǐng棍、烟灰缸，拿小房间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往坏蛋身上砸。砸脸、砸后脑勺，不一会犯人的头上便流出浓浓的鲜血。

封穆被这一幕惊呆了，电视里，不是只有坏蛋才会使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好人吗？

这时“便衣jǐng察”做了个手势，两名制服jǐng察便乖乖地退到墙角。只见“便衣jǐng察”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在犯人的脸上刮呀刮，这是干嘛？要上大刑吗？

“啊！”封穆捂住了嘴巴。

“谁？”审讯室里的便衣jǐng察惊觉道。

糟糕！封穆撒腿便往家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往回看，那名便衣和两名制服jǐng察都已经追到了马路上。

不过，也许是封穆这样的小屁孩太没有存在感，因此三个jǐng察站在马路上东张西望了好久但就是没有追过来。

跑回熟悉的院子，封穆才停下慌乱的脚步。再走几十米就到家了，雨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下来，而且一开始就铺天盖地，让人措手不及。

封穆只得躲进路旁的凉亭。雨越下越大，以小孩贪玩的个xìng，在凉亭里躲雨也别有一番兴致吧？只可惜急坏了家中的父母。

遮天蔽rì的雨幕中，封穆看见一个人影钻进了防空洞。咦，这不就是刚才被关在派出所里的坏蛋吗？他怎么会从派出所里跑出来呢？又怎么会跑进防空洞呢？

封穆曾经听院子里最大的孩子说，他曾经和外面的小孩一起进防空洞探过险，在防空洞的最里面，住着一个反革命的特务，这个特务专抓小孩子，抓住以后就卖到帝国主义国家去充当童工。

莫非此人就是躲藏在防空洞里的反革命特务？想到这，封穆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炎热的季节里，暴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停后，被反革命特务吓坏了的封穆只想早点回家，不料脚刚踏出凉亭就被人叫住了。

“小朋友，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很高，头上流着血，脚有点瘸的叔叔？”叫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派出所里的便衣jǐng察。

“他在防空洞里。”封穆低着头说。不知怎的，封穆特别怕看见便衣的眼睛，特别是他眼角那块拉链状的伤疤。

便衣转过头，很快找到了那个防空洞。停顿片刻，他轻声细语地问：“小朋友，你带叔叔去那个防空洞好不好？”

“不。”封穆摇头。

“叔叔给你买糖给你吃。”

“不。我怕。”

“不怕，有叔叔在了。”

“那里有特务，还有妖怪。”

“没事，叔叔保护你。叔叔这里有把剑，你拿着他们就不敢靠近你了。”便衣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小的弹簧刀，塞到封穆的手上。

“我不去，我要回家。”封穆身子一闪。正yù开溜，不料被便衣揪住衣领拽了回来。

“去吧，去了叔叔就买个好大的玩具送给你。”便衣换了种说话的语气，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小孩。

封穆脑子里嗡的一响，突然间眼前尽是便衣脸上那块拉链状的伤疤。待封穆回过神时，已经到了防空洞的门口。之前曾有好几次，封穆和小伙伴们站在这个地方犹豫不前，偶尔他也会鼓着勇气往里走上几步，但最终都因为心虚而退了出来。

此刻封穆却不觉得怕了，他紧握着小刀和便衣一起钻进了防空洞，封穆持刀走前，便衣持枪走后。防空洞里很黑，便衣拿打火机照着向下的路。路是水泥做的阶梯，一级一级地往下延伸，仿佛通向无尽的空虚。路两旁的水泥壁上凿着一些不大不小的窟窿，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洞里的空气cháo湿且压抑，这样的环境很容易滋生妖孽，封穆心想，但他却没有退缩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