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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瀚海几贤劫,魑魅蚿蛇怯

看来那人已经到了地头,前进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从快步如飞地往前急掠,改作沿湖缓缓兜起圈子。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冬ri的太阳似乎也怕被冷风吹到,早早地落下山去,只在西天留下一抹红霞。那抹红霞也没能持续很久,只是片刻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幕很快降临,周围一片肃静杀。

那人向四周瞄了一圈,然后忽然腾起身子奔向无人的荒野。

梁祝二人不敢大意,急忙从后面紧紧跟着。

三人穿林入谷,一阵急奔,大约过了盏茶工夫,来到一处树木稠密的地方,到处都是合抱粗细的苍松翠柏,还有一些遮天蔽ri、密不透风的榕树,仿佛进入幽深的洞府一般。

又行里许,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排根须相连的榕树前轻呼:“三娘,我回来了!是我千槐啊!您老请开门。”

稍停片刻,一个yin恻恻的声音响起来:“真是千槐?你前ri传信回来,说是得到一件佛门奇物,真的得手了吗?”

千槐躬身答道:“启秉三娘,弟子幸不辱命。卧底十年,终于不虚此行。”

话音刚落,密不透风的榕树忽然往两边分开了三尺,仿佛打开了一扇门户,门户里是一个身着玄衣的老妪,枯如树皮般的脸上生着一双jing光四shè的眼睛。再往里看则有些石桌石椅之类的东西。

千槐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我师傅和诸位师伯都到了吗?”

老妪双目紧盯着他,道:“他们早就来了,说是肚子饿,外出觅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东西在哪?快拿出来瞧瞧!”

千槐奔进去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笑道:“三娘先让我喝口水再说!我一路奔波,口干得要命,快把您老的yin阳泉拿点来喝喝。”

老妪瞪他一眼,却也没有责骂他什么,只是转头吩咐:“小倩,去拿我jing心炮制的阳泉酒来,为千槐接风洗尘!”

一个柔柔的女声答应道:“是,这就来了。”

此时那道树缝并未关闭,梁山伯犹豫着要不要飞进去,可是看那树枝繁叶茂,密不透风,又恐进去后出不来。

英台心中害怕,连忙将他拉住,凑近他耳边道:“别进去,先听听这些人说什么。”

山伯点点头,不敢再往里闯。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容貌清丽、年约双十的女子走出来,手里捧着酒具,轻移莲步走到千槐身边,小心翼翼地帮他倒酒。

杯尚未满,那只倒酒的纤手已经被千槐握住,想挣也挣不开,只能转头向老妪求救:“姥姥……”

老妪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道:“你跟我时间不短了。老呆在屋里也不是办法,该当出去见见世面。千槐是教主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本派未来的希望。若是能跟着他,将会是你的造化。”

小倩身子扭动了两下,似乎不太情愿,可是挣又挣不脱,只好任对方轻薄。

千槐得意地“哈哈”大笑:“妹子别怕!三娘说得不假,跟着我真的是你的福气!你修了这么多年,身上集聚的全是yin气,连一分阳光都不能见。我可是本派极少数yin阳兼修的人,嘿嘿,你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小倩闻言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老妪还帮着对方说话:“不错!教主连本派至宝‘还阳丹’都给他服了!要不然他能在光天化ri之下来去如飞?哼哼,连我老人家都不敢呐!”说到这里竟似有几分不满。

千槐听得明白,“嘻嘻”笑道:“三娘过谦了,您老哪用得着服什么‘还阳丹’?凭着自己jing修千年的功力,只要不是烈ri当头,哪里去不得?您老有所不知,师傅令我服下丹丸,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让我肩起重任,为本派建功立业,却令我拜在老和尚门下,整天端茶倒水伺候贼秃,那个苦啊,多少年没有风花雪月!小倩妹妹,你别不信,我可是守身如玉的好人呢!”

老妪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你一去十年,带回的东西在哪?”

千槐面现得意之sè,解下背上背着的包袱,取出一个大红的袈裟来。

袈裟普普通通,既没有镶嵌宝石,也没有织以金丝,然而却能放出淡淡的佛光!红光隐隐,十分温馨,令洞内yin霾沉沉的感觉一下子减轻了大半。

霎时间,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小倩紧闭着眼睛拼命挣脱千槐的手,掉头向树荫深处跑去。

乍见袈裟,就连乔三娘也吃了一惊,禁不主后退两步,怒道:“千槐,你拿这东西回来做甚?想要害死本门弟子吗?你难道反了不成?”

千槐将袈裟平摊在石桌上,得意地抚mo着道:“这可是佛门至宝啊,我一去十年,就弄了这么件宝贝回来……”

乔三娘怒道:“一件穿了几十年的破玩意,怎么是宝贝了?你要不说清楚,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就算你是教主的徒弟也不行!”

千槐左顾右盼,笑道:“师傅怎么还不回来?他若见了这件宝贝,高兴还来不及!”

听他这么说,乔三娘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准备上前仔细观看,瞧瞧袈裟到底有什么古怪。

梁祝二人在外面静静地瞧着,心里也是十分好奇。

正在这时,林内忽然变得yin暗了许多,一股冷风从背后吹来,迫得他们急忙闪身躲在一株十分高大的松树之后。回头看时,却见一个身材极高的巨人领着十余人走过来。那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其中包括两三个老翁、四五个妇人,还有几个年轻人。年轻人手里则各自提着一些猎物,有的是野猪,有的是猎豹,还有一个赫然提着个断了胳膊的人!

巨人用力吸了吸鼻子,眼中jing光连闪,向周围望了望,说道:“奇怪,我怎么闻到生人的味道?”

一个稍显年轻的女子笑道:“教主啊!您太过虑了吧?怎么可能有人来到这里?方圆十里都是我们的领地,无论是脚下的绿草,还是头顶的枝叶,都是我们的手足,除非来人脚不沾地,手不攀援,或许能够接近此处。”

山伯听得心中一惊,急忙将靠近松树的英台拉开了一些,同时将身形缩成指甲大小,隐藏在浓浓的夜sè里。

巨人只是冷哼一声,然后领着众人进入树缝之内,一眼看见摊在石桌上的袈裟以及站在旁边的千槐和乔三娘。

千槐见了赶紧上前拜见,一面兴奋地叫道:“师傅,我为本门立此大功,该得到什么奖赏?”

巨人只是轻哼一声,也没问别后情形,而是径自上前查看袈裟。

旁边几个老者也都围上去看,几个年轻人则只能远远地看着,似乎抵不过袈裟发出的佛光。

大红的袈裟上以浓墨写就很多字。

巨人一眼看到顶上的两字标题:“‘贤劫’,什么意思?”

再往下还有一段话:“千载之前,有劫‘庄严’;千载之后,有劫‘星宿’;千年之内,有劫曰‘贤’!千佛竞出,万鬼沦落,故而又名‘善劫’!”看到这里,众人都皱紧了眉头。

看起来,这像是佛门jing心设计的策略书了。

然而佛门又有什么法子,能令“千佛竞出,万鬼沦落”呢?

千槐看着众人十分震惊的样子,越发显得得意起来,笑道:“师傅,你看徒儿多有先见之明!当年一下山就拜在维摩大师聂承远的门下,苦候十年,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聂承远千里奔波赶到金山寺,拜见刚刚从西域回来的神僧法显,法显给了他两件宝贝,一件是本金箔织就的厚厚的经书,据说里面的经文十分难懂,连他自己都不能全部明白;还有一件就是这件袈裟,据说上面的字迹乃是由参加灵山法会的菩萨根据佛祖之言纪录下来的,时间不超过十年!”

巨人抬头看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旋即低下头去接着往下看。

只见袈裟上写着:“十方三世尽虚空界一切诸佛,归命忏悔,至心忏悔。所谓六道果报,种种不同形类各异,当知皆是业力所作。所以佛十力中业力甚深,凡夫之人多于此中好起疑惑。行善之者触向轗轲,为恶之者是事谐偶,谓言天下善恶无分。如此计者皆是不能深达业理,何以故尔?经中说言,有三种业:一者现报,二者生报,三者后报。现报业者,现在作善作恶,现身受报。生报业者,此生作善作恶,来生受报。后报业者……”

看到这里,众人无不摇头笑道:“全是废话!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还弄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只能偏偏小孩子而已!”

巨人更是嗤之以鼻:“说得不错!对于我们圣门jing英来说,追求的目标就是今生无限的享乐!至于死亡之后,谁管它洪水滔天!”

千槐见众人对着袈裟取笑不已,似乎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宝贝竟是废物!禁不住叫屈:“师傅,再往下看,下面还有呢!”

巨人又低头往下瞧,却见下面文风一转,词句变得通俗了很多,语气却显得十分凌厉,大意是说“眼见世上坏人越来越多,好人越来越少,佛祖准备改变六道轮回的管理制度,将原来的‘一罪一罚’改作‘一罪三罚’!就是说除了保持生报和后报的强度之外,还要加强现报的幅度,特别是将现有的天劫次数加强一倍!从‘四九天劫’,改为仈jiu七十二次劫难!从而减缓心术不正之人修真的速度,达到扶助正气、建立人间乐土的目的。”

看到这里,众人全都面sè大变,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巨人一下子勃然大怒,骂道:“卑鄙!无耻!老和尚欺人太甚!无法凭着修炼胜过我们,就想着投机取巧改变规则!他nǎinǎi的!仗着手中有点小小的权力,竟然如此对待我们圣门!气死我了!”说着双手用力撕扯袈裟,恨不得一把将其撕成粉碎!可是不知何故,那袈裟竟然十分柔韧,撕了几下竟不见功。

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人还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关键,问道:“教主,天劫增加一倍又怎么了?我们不是有避劫之法吗?”

巨人怒不可遏,一把将石桌掀翻,同时将袈裟甩出数丈远,怒道:“避劫,避劫,避个鬼劫!凭什么佛道两家都能光明正大地四处招摇,而我们圣门却只能小心翼翼地潜伏在yin暗的角落里?这难道公平吗?你个傻瓜,避劫之法并不是回回有效,一旦不灵你就等死吧!”

众人听了禁不住连声怒骂,一个个显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耸着胡子道:“我们不能任人宰割!必须采取行动,设法显示圣门的实力,逼佛祖改变主张。”

一个双目俱盲的汉子恨恨地道:“什么改变主张!以我之见,就应该联合圣门各派高手,发动新一轮的‘圣战’!彻底推翻佛道两家的通知!”

此言一出,几个年轻人当即兴奋起来,纷纷叫道:“不错!”

“刺槐公说得对极了!”

“多少年了?现在的江湖太平静!简直能淡出个鸟来!再这样暗无天ri下去,迟早要把人憋死!”

“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下地狱!”

听着年轻人慷慨激昂的叫声,几个老妇面sè却显得很晦暗。她们显然对所谓的“圣战”心有余悸。

乔三娘更是皱紧了眉头。想起当年自己一败再败的惨状,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紧着摇头:“不成的,上一次的‘圣战’就输得不明不白,这次可不能乱来了,先得瞅准了才能下手。”

先前说话的白发老翁道:“上次我们实力不弱,本来一路顺风,高奏凯歌,若不是许逊那厮从天庭借得兵来,我们早就赢定了!如今许逊不在,说不定有门儿……”

话未说完,就听乔三娘叱道:“谢逊没了还有张逊、李逊……只要天庭还有兵闲着,就不会坐视人间乱象不管。除非……除非圣门各路人马同时动手,千军万马围剿天兵,才有几分成功的希望。”

千槐极力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抢着插言道:“弟子以为,如果现在动手,圣门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只知道圣门的情况,并不了解佛道两家的情形。经过这么多年,佛道两家都有很大的变化,涌现出不少的年轻高手。我觉得,如果能等到三教盛会之后,每家的实力都清楚了,动起手来底气才足。”

巨人一直在榕树下走来走去,此时听了千槐之言,忍不住赞了声“好!”,然后道:“圣战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人所能决定的!还是设法层层上报,看看上面的意见再说。柳四娘!”他转头吩咐一位静立在旁年约五旬的妇人:“请你动用千里传音之术,将袈裟上的字一个不漏地通知圣门各派,同时将千槐的话附在后面,就说是我云杉的意思!”

千槐面现得意之sè,只觉得自己终于露了个大大的脸。

妇人答应一声,弯腰捡起袈裟,转身出了榕树的树缝,向着不远处一株苍老的柳树走去。

夜幕阑珊,黑雾沉沉,林内显得十分冷清。然而袈裟却能一直不停地发出淡红sè的微光,并不因为四周浓重的yin气而有所减弱。看来端得是一件佛门宝贝。

柳四娘虽然修行多年,却也有些畏惧那淡淡的佛光,故而只是伸出小指轻轻钩住袈裟的一角,任其像旗帜一扬飘荡在身后。

山伯眼见对方恰好经过眼前,袈裟只在距离自己不足三尺的地方,立时心中一动,真想伸手将其抢过来!可是眼见不远处就有那么多的魔门高手,周围又是遮天蔽ri的树木,只怕抢过来也无法逃脱,因此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实在无法想象!这时候,一直静静观望的英台忽然动手了!只见她眨眼之间身形暴涨三尺,一把将袈裟捉在手中,同时对着山伯娇斥:“快走啊!”说着展翅向外飞去!

山伯本在跃跃yu试之中,见状闪身就走。

他见英台急切之间来不及将袈裟收入袋中,生怕硕大的袈裟会被树枝勾住,于是赶紧飞上去帮她收好。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啸音,似狼嚎,如鹤唳,又像人死之前发出的一声惨叫,听得人浑身发麻,毛发根根直立。

啸声过处,周围的树木、花草忽然动起来了,各自摇摆着枝叶,仿佛忽然生出无数双手臂,在空中乱舞乱摇。

只是一霎那间,英台已经看不见出去的路,只觉得眼前现出重重帘幕,又像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再一转眼,却见十余个魔门高手都已经围了上来。

耳边响起乔三娘肆无忌惮的尖声狂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嘿嘿,还是个女娃,好啊!正好收过来给小倩做个伴!千槐,下面看你的了!”

千槐往后缩了缩身子,笑道:“有师傅和诸位师伯在,哪里有晚辈班门弄斧的道理。三娘,这里是您的地盘,还是您老亲自出手吧。”

乔三娘眼中发出凌厉的寒光,口中念念有词,发出奇怪的“呜呜”声。

时候不大,周围的树木全都疯狂地摇曳起来,尤其是梁祝二人身旁的树木,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竞相伸出手臂去捉两人。

英台被逼得不停地左躲右闪,蝶影在树枝之间飞来荡去。那些树枝看似来势凶猛,不过却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山伯紧紧跟在她的身侧,一面飞一面察看出去的道路。

他见头顶全是密不透风的枝叶,脚下却有一条数尺宽的通道,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往何方,于是急飞两丈,领着英台沿着通道往前飞去。

“什么人啊,胆子不小!”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众人正待腾身去追,却见乔三娘摆了摆手,神态轻松地道:“不用急,他们会回来的。”

时候不大,果然看见两只蝴蝶又从另一个方向飞了回来!那通道竟然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处!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见蝴蝶距离很近,乔三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张口喷出一股ru白sè的烟雾。

烟雾带着一股浓烈的甜香,迅速将蝴渲小?

千槐大概作惯了下人,时刻不忘拍马屁的好处,大声叫道:“三娘好厉害,**之雾一出,看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乔三娘默不作声,探手摸出一个小小的葫芦,拔起塞子向着掌心倒了几滴液体,然后又是深深吸一口气,旋即猛地吹了出去。

一股淡黄sè的烟雾升起来,微微有股酸味,就像闻到发霉的隔夜饭,又像刚刚腐烂的人肉发出的气味一样。

众人见了黄雾齐齐退后一步,生怕自己被卷入其中。

千槐再次夸张地大道:“三娘,这才几年不见啊!你连腐骨之烟也炼成了,好厉害!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乔三娘眼见梁祝二人在迷雾之中飞来窜去,然而却始终无法摆脱迷雾的束缚,于是“嘿嘿”一笑道:“迷雾算什么?若是由教主出手,早就擒住这两个家伙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山伯将众人的话听入耳中,心知眼前的烟雾必然有毒,然而自己却没有办法。他既无法长时间闭住呼吸,也不能找到捷径急速飞出去,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利,头顶笼罩着密不透风的树叶,脚下是无数蠢蠢yu动的花草,四周更有看不透的烟雾,仿佛处于天罗地网之中,禁不住连连叫苦。

英台却不管那么多,眼见通道走不通,于是腾身而起向上飞去。

无奈头顶却有无数的树枝连续不断地拍打下来,逼得她左闪又避冲不上去。

白发老翁见了,远远地叫道:“千机门的小子,不要再挣扎了!赶紧交出袈裟,饶你们一条小命!”

山伯闻言一愣,心道:“什么千机门?他说我们是千机门的,此话怎讲?”

见两人没有反应,白发老翁又道:“我跟你们教主也算有一面之缘,交出袈裟饶你们不死!不要怕,仔细说起来,大家都是圣门一脉。只不过,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跑到我们玄yin教的地盘来!还敢动手抢我们的东西!”

山伯和英台依旧不理不睬,懒得出言辩解,只是一个劲想法往上飞。可惜往上飞的路困难重重,好半天才腾起丈许距离,头顶依旧是无尽的树枝树叶,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厚。

时间过去好大一会儿,乔三娘眼见**之雾和腐骨之烟都没起作用,禁不住恼羞成怒,探手摘下一把树叶,抖手抛了出去。

树叶急如流星,笔直飞向两人。

梁祝二人看得真切,只是将身子扭了两扭,便将树叶从容让了开去。他们有着护身蝶衣,虽然尚不能瞬息千里,却可以避开敌人的攻击。

巨人云杉看得不耐烦,大喝一声:“咄!”同时抬手就是一拳。拳风呼啸而过,形成一个直径五尺的风柱,直向英台击去。

英台正在躲避头顶不住拍下的树枝,见到拳风袭来,只是稍稍往旁边闪了闪,她却没想到此拳乃是玄yin教主所发,范围又是如此的宽广,威力更是说不出的强悍,结果没有避开拳风,身上重重地挨了一记。虽然有十分坚韧的蝶衣护体,她的身体还是陡然一震,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双臂变得绵软无力,再也无法伸展蝶翼,只能径直向地面落去。

山伯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右手将她接住,同时扑打着另一侧的蝶翼,斜身横掠,不分东西南北地乱闯。

云杉见他还不肯投降,禁不住怒哼一声,抬手又是连续三拳击出,拳风完全笼罩了山伯周围两丈之地。

山伯见事不妙,只得陡然从半空中落下来,改为贴着草尖急掠。

可是身后还是不断有拳风逼过来,令他苦不堪言,不得不狼狈逃窜。

云杉见自己连番出手都无法将其拿下,不觉感到奇怪:“天机门不过是个小门派,纵然门主亲至,也未必逃得过我三五掌!不对,这人不是天机门的。大家别光看着,都给我出手,快点将其擒住,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十余人猱身而上,拳掌交击,兵刃齐出,向着山伯追去!

眼见各式法器劈头盖脸袭来,山伯只能仗着轻盈的蝶衣拼命逃窜。

可是奔来奔去找不到出去的路,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阵阵梵唱,听声音似有两人在同时诵经,一高一低,一悠长,一短促,初起似在数里之外,倏然之间已到眼前。

随着阵阵梵唱透入,本来摇曳不定的树木忽然停了下来,密不透风的森林跟着现出一条又一条的道路。只有来自云杉的拳风却忽然加强了几分,看来他是想再加把劲,争取在最后关头擒住山伯。

可惜除了他自己之外,玄yin教其余众人的攻击无不减缓下来。几个年轻人更是捂着耳朵远远地避开了。

山伯见机不可失,连续闪过数道拳风之后,沿着一条最宽的道路飞速往外飞去,眨眼出了森林,赫然看见两个身披袈裟的老僧盘膝坐在林外。

两僧宝相庄严,身上袈裟闪闪放光,头顶彩云环绕,脚下草地隐隐现出莲花之形。声声梵唱发聋醒聩,短促者宛如chun夜惊雷,悠长者恰如慈母轻歌。

危急关头忽逢救星,山伯激动得几乎要留下泪水。他不敢怠慢,连忙一闪而过躲在老僧身后。

转身回望,玄yin教主的影子已经现身于树林的边缘。不过他并没有走出树荫,只是远远地瞄着老僧道:“今天是什么ri子?怎会有两大神僧联袂而至!尤其是竺法护,你已经闭关三十年了,怎会忽然跟法显走在一起?”

二僧之中,一位身材瘦消,面sè黝黑,下唇宽厚,眉间生有寸许长的白毛;另一位身材较高,额部宽阔,鼻梁高直,嘴角浮现出一丝温雅、恬美的笑意。

此时,身材瘦消的老僧双掌合十道:“云施主,别来无恙乎?昔ri匆匆一别,转眼已是数十年,时间过得可真快!”

云杉“哼”了一声,道:“稀里糊涂几十年,有什么好说的!倒是‘神僧竺法护’的威名越来越盛,深受天下众生景仰,貌似混得很不错呢!怎么着?你现在功力大进,就想欺上门来灭了我玄yin教?”

竺法护神sè肃然道:“不敢,老衲想求云施主帮个忙,不知施主是否肯给这个面子。”

云杉眉毛一挑,问道:“究竟是什么事?禅师请讲。”

竺法护拨了拨眉间的白毛,说道:“维摩大师聂承远乃是老衲的师弟。他有一个名叫‘渲孔’的弟子,近几ri忽然失踪不见,因而托老衲帮忙寻觅。老衲动用‘天视谛听’之术,算定渲孔已经到了这里。所以想请云施主赏个面子,将他交给老衲。”

云杉将手一摆,断然道:“从未听说‘渲孔’两字。不过,小徒千槐出行十年刚刚回来,你说的若然是他,轻恕本教恕难从命!”说着将手向后一招,叫道:“千槐,出来见过两位神僧!将此事做个了断!不要怕!两位神僧何等身份?怎会与小辈为难?”

话音刚落,千槐从浓密的树荫里走到林边,对着竺法护躬身行礼,口中“嘻嘻”笑道:“师伯,您是在找我吗?我师傅到哪里去了,他怎么没有同来?”

竺法护望着他道:“你究竟是渲孔,还是千槐?”

千槐笑道:“小的既是佛门弟子渲孔,又是圣教弟子千槐,而且是先有的千槐,后有的渲孔。也就是说,我一直都是玄yin教中人,师伯您明白了吗?”

竺法护眼中放出朵朵神光,面sè愈发冷峻,说道:“你身入佛门,修行十年,究竟修了些什么?难道说纯粹是虚度光yin?真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点没受到佛法的影响?”

千槐被对方眼中的神光照得连连后退,面上勉强笑道:“不错,我真是虚度光yin来着。别看我每天被聂师傅逼着念经,一刻不停地背诵禅诗佛理,其实我是左耳进,右耳出,口中过,心不留,所念的佛经一点也没记住!”说着回头望了云杉和乔三娘等人一眼,生怕被他们误解,又道:“这可不容易呢!幸亏云师傅有先见之明,传我‘一心二用、过目辄忘’之术,否则早就挺不住了。我口中念着经书,心里想着纵横江湖叱咤风云的快活ri子,哪里知道经书中讲的是什么!”

云杉显得很满意,赞道:“真是难得,等下看赏!你想要为师赏你什么?”

千槐躬身道:“多多益善!师傅赏赐的东西,总归是最好的。”随即得意地哈哈大笑,对着竺法护上前两步,笑道:“师伯您请回吧。回去帮我谢谢聂师傅,老实说他待我不薄,不但逼着我念书识字,还教我佛门武功。我虽然不喜佛经,却不讨厌佛门武功,跟着聂师傅学了那么多年,佛门功夫也算是小成了!现如今一人身兼佛、圣两家的功夫,怎么说都有他的功劳。”

竺法护双目生出异彩,依旧紧紧地盯着他,不紧不慢地道:“你能熟读千卷经书而不动心,倒令老衲有些难以置信。待我问你几句,看看你是否真的一句也没有记在心上。若是你始终摇头,那便是魔门弟子。若是答出一句,便算是佛门弟子了,跟我回去如何?”

千槐默然点头,心道:“不论你问什么,我想都不想就说不知道!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云杉担心对方使出狮子吼的工夫,上前两步将手搭住千槐的背心,准备一旦千槐顶不住,自己便输入功力帮其抗衡。除了狮子吼之类的音功之外,他倒不信竺法护能有什么法子单凭两句经书就能拉走千槐,尤其是双方距离那么远,中间隔着七八丈的空间。再说,千槐的功力本就不弱。

“好好回神僧的话,让他死了这条心!”云杉将弟子往前推了推。

竺法护回头望了躲在身后的山伯和英台一眼,微微一笑道:“两位既然适逢其会,也请好生听着,说不定对ri后的悟道有些好处。”

山伯已经凭借蝶衣化chéngrén形,闻言躬身应道:“谢神僧提点。”

英台的神智一直未曾丧失,此时虽然仍觉得浑身乏力,不过已能勉强站起身来。

竺法护神目如电望向远方,发现树林之内站了不少人,除了云杉、千槐之外,还有几个妇人、老翁,甚至还有几个年轻人,于是冲他们微微颔首,轻声梵唱道:“无边风月眼中眼,不尽乾坤灯外灯;柳暗花明千万户,敲门处处有人应。千槐,你听过这首禅诗吗?知道它说的是什么意思?”

千槐捂住耳朵摇头:“没听说过!不知道!”

竺法护神目如电,目光直透对方心底,朗声道:“这首佛偈说明人生之中,如果事事都能以慧眼彻见,用心灯明照,那么,无论遭遇何种困难,都能从容不迫,周到圆融。”

山伯和英台禁不住点头,心中仿佛有豁然开朗之感。

千槐虽然用力捂紧了耳朵,可是依然不管用,那些话仍旧一字不漏地传入耳中,甚至像铁锤一样不断敲打内心深处。

竺法护接着梵唱:“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千槐,后面一句是什么?”

千槐听着熟悉的诗句,心中已然冒出“满船空载月明归”几个字,可是却咬牙忍住没说出来,口中兀自叫道:“不知道!”

他说话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显然底气不足,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竺法护梵唱又起:“逝水不复返,黄叶无枯荣。万物有终极,浮生yu何成?……及时不自惜,时去空伤情……”

听着听着,山伯心中生起伤感之情,禁不住伸手握住英台的柔胰。

听着听着,千槐似乎回到聂承远创办的藏经阁,想起自己被师傅逼着背诵经书的情景。

耳边传来竺法护不绝的梵唱:“千年苔树不成chun,谁信幽香似玉魂?霁雪满林无月丽,点灯吹角坐黄昏。”

听到这里,英台仿佛看到自己孤灯静坐思念山伯的情形,想起自己一寸相思一寸灰,然而却无法等到山伯的影子,她就感到浑身发冷,禁不住将身躯靠近了山伯。

梵唱不止,声音愈见低沉:“茫茫复茫茫,满眼皆埃尘。莫言白发多,茎茎是愁筋……”

此言一出,众人眼前更是一阵迷惘,不知道自己这样终ri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人生百年,忙忙碌碌,辛苦执着,不过是‘茫茫复茫茫,满眼皆埃尘’而已。

山伯心中难过,只想拉紧英台的手,找个暖融融的小屋,围着炉火相拥夜话。

千槐手足颤抖,只觉得纵横江湖好像是一场梦,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

梵唱延续不绝,愈发显得深邃透彻,直似醍醐灌顶一般:“千年石上古人踪,万丈岩前一点空;明月照时常皎洁,不劳寻讨问西东。曲径通幽踏晚霞,几声暮鼓绕香华,远山隔水拥残月,千槐,后面是什么?”声音问得很是亲切,听起来好象是聂承远在说话。

千槐本在神思不属之中,闻言习惯xing地答道:“‘镜里观花花非花’。师傅,我答得不错吧?”

“不错,佛门广大,回头是岸,渲孔,跟老衲回去吧。”声音又唤作竺法护的语调,一张老脸满是笑容。

千槐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云杉。

云杉狠狠地瞪他一眼,旋即对着竺法护道:“神僧枉费心机了!千槐不会跟你去的。我劝你还是早些走的好,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竺法护并不答话,只是将双目锁定了千槐,左手做掐花状,手指轻弹,发出一道无形的佛光。

千槐如受雷击,浑身颤抖,眼睛不敢与对方相视,只能低下头去说道:“竺师伯,我已经没法回去了!跟您说句实话,是我将聂师傅携带佛门宝物的消息走漏给幻神殿的,希望他们派人来抢,我才有机会夺取袈裟。事已至此,你说我还能回去吗?”

久未说话的法显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贫僧和竺师伯为你说话,还愁师傅不原谅你?”

千槐依旧摇头:“一ri为魔,终生难返。”说着双膝跪地,对着竺法护叩了两个头,接着又对云杉叩了三个头,沉声道:“师傅,您老多保重。弟子心神恍惚,浑身难受,只想退隐反思几年。请您原谅。”语毕拔腿就跑,离开山林向着无人的荒野跑去。

云杉怒道:“你这小兔崽子,真的被贼秃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你,你给我滚回来!”

千槐身形骤然加速,转眼消失在夜sè里。

离去数里之后,他的耳边犹自传来竺法护十分亲切的声音:“心佛入体,逃到天边也逃不掉的,你还是早些回来吧。”

眼看千槐去远,云杉再也按捺不住,厉声高叫道:“姓竺的,你现在满意了吧?达到目的还不快滚!”

竺法护合掌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助人向善,乃是无量功德。施主脾气还是这么差,动不动就冒粗口,以后可要改一改。”

云杉心中怒极只想破口大骂。可是当着两大神僧的面,他也不敢过度撒野,于是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转头望向身材较高的老僧,冷冷地道:“法显,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近百年从未有过交涉,你现在来凑什么热闹?”

竺法护面带微笑,如坐chun风,淡淡地道:“云施主忝为玄yin教教主,正是当今武林的风云人物,贫僧一直未曾识荆,心中颇为遗憾,今ri幸喜得见,也算一偿夙愿。”

云杉心中稍感舒畅,仰天打个“哈哈”,说道:“这才是当世神僧!说出的话让人听着爽。说吧,你来是为了何事?难道说也有一个弟子失踪了不成?”

法显双掌合十,道:“贫僧不远万里从西域带回来一件袈裟,听说到了云施主手里,不知是不是真的?”

一想起那件袈裟,云杉就禁不住气得七窍生烟,那倒不仅仅因为“贤劫千佛,增加劫难”的事,而是因为袈裟竟然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抢去了!而且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动手,怎能不令他气得发狂?

因而他双目圆睁,怒声狂吼道:“什么袈裟?我这里没有!”

法显低声求肯道:“施主留着袈裟也没有用,就请还给贫僧吧。”

“快走吧!你到别处去寻!”

“不得袈裟,贫僧无颜回寺,只好守在这里不走了。”法显露出坚定的神sè。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就在这里等上一百年也没用!”云杉不再理睬法显,转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既然当世两大神僧同至,他只好放过抢去袈裟的梁祝二人,并且不说破其中的原因。如果梁祝二人心存歹念,说不定会将袈裟偷偷藏起来,那样他云杉说不定还有重新夺回的机会。

他心中明白,若是动起手来,玄yin教人手虽多,但都不是两位神僧的对手。他自己虽不至于就此丧命,手下的长老和弟子们可就不好说了。因此他宁肯忍气吞声退入林内。林内机关重重,树木yin森,对他和门下弟子来说极为有利。

法显见对方不肯交出袈裟,反而掉头就走,当下面sè微变,盘膝坐在地上,双掌相合,口中吐气开声,诵经梵唱起来:“若入大海,百千亿垓众生豪贱,处海深渊无底之原……假使风吹其船,流堕黑山回波,若经鬼界值魔竭鱼,众中一人窃独心念我佛之名,皆得解脱一切众患,及其伴侣众得济渡,不遇诸魔邪鬼之厄……”声音远远地传开去,十里之内袅袅不绝!远非适才竺法护轻轻低吟可比。

梵唱一起,林内众人齐齐皱眉,几个年轻人拼命捂住耳朵,抱头逃窜。

乔三娘心情烦躁,叫道:“老贼秃欺人太甚,老娘跟他拼了!”

柳四娘道:“教主,是否动用千里传音,唤圣教之人前来支援?”

云杉双眼冒火,强忍住怒气道:“再等等,看他究竟能折腾多久。先别传音,免得惹人笑话。”

于是几位长老各自塞了耳朵静静等待。可是梵唱声实难阻挡,塞了耳朵也照样听得真切,惹得众人越来越烦躁。

不知何故,英台和山伯两人竟然非常喜欢听法显诵经,只觉得那声音仿佛天籁一般,每听一句都觉得浑身舒畅,就像久旱逢甘霖,别提多么爽快了。所以他们都不忍心打断梵唱之声,只盼着法显多念一会儿是一会儿。

山伯一面倾听一面用心记忆,只觉得这段经文说不定对自己的修行有些好处。

林内众人早就把法显骂了个祖宗八代,连带着把梁祝二人也骂了百遍千回。

眼看过了半个时辰,山伯觉得如此下去不是君子所为,于是令英台取出袈裟呈上去。

诵经声嘎然而止。法显接过袈裟看了英台一眼,十分欣喜地道:“多谢姑娘赐还佛门圣物!贫僧感激不尽!”

英台颇有些后怕,手扶胸口笑道:“为了这件袈裟,我和梁兄差点殒命。大师可要补偿我们呐!”

山伯拉了拉她的衣襟,轻声道:“宏法扬善,我辈当为,要什么补偿呢?”

英台偷偷向他摆手,意思是:“你不要管,瞧我的好了”。

法显见她形象天真,不由得笑道:“贫僧身无一物,既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修真秘笈,只有几本世人皆知的经书。不知施主想要什么?如果贫僧能做得到,一定尽力而为。”

英台见法显答得干脆,禁不住心中大喜,鼓掌笑道:“经书我不喜欢,就请送给梁兄吧。我想求大师另外一件事,您可不能食言啊!”

法显将她视作鬼魅,以为她想求自己诵经超度,于是微微一笑道:“贫僧佛法修为甚浅,只恐帮不上忙。你且说说看。”

英台拉起山伯的手,对着法显深深鞠了一躬,又对竺法护深鞠一躬,面现凄容道:“请大师帮我和梁兄找回失去的肉身!”

法显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高难度的要求,不由得“嚯”地站起身来,双目神光四shè,上下打量她和山伯,停了片刻方道:“两位魂魄俱全,偏又非魔非妖,非仙非佛,又不同于山jing木灵,走兽飞禽,从灵xing上看还是普通的人类!这倒是一件奇迹。”

英台又鞠一躬,祈求道:“所以才请大师垂怜,帮我们找回肉身。”

法显皱了皱眉,说道:“肉身已坏,贫僧也没有法子。你们只有转世投胎,或者借尸还魂了。其实,就这么灵体修仙下去,一样可以成仙成佛,不是很好吗?又何必要什么肉身?”

英台愁容满面,心有不甘地道:“如果肉身真的坏了,我们也不会麻烦大师。问题是肉身并没有坏,而是困在某处无法取出来。”

竺法护向来看不得别人受苦,尤其又是楚楚可怜的女孩,当下上前一步道:“肉身何在?是否为妖物所侵?抑或陷身于魔窟之中?若是要我们除妖降魔,尽管开口,哪怕是幻神殿,宁幽宫,也不是全无法子。”

英台摇了摇头:“那里既没有妖,也没有魔,只是机关重重,阵法极其复杂,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竺法护闻言叹了口气:“我自幼出生西域,虽然jing通三十种语言,译过数百本经书,却不明白中土的阵法是怎么回事,所以帮不上你们。法师兄,你怎么样?能不能帮他们一把?”

法显也跟着摇头:“我懂的阵法十分有限。若是佛门之阵还稍微好点,若是别的复杂的阵法就无能为力了。”说到这里,转眼看见英台十分失望的神态,他又觉得很是不忍,心中一动,回望竺法护道:“说不得要去五行门走一趟,请邹门主亲自出马,想来问题不大。”

竺法护眼前一亮:“不错,我怎么将他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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