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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最近有点烦。失了竹笛倒也罢了,却不该连续几天魂不守舍,一不小心又走失了一头牛。这下麻烦可大了。
白员外人称白得财,从一个佃户开始,省吃俭用几十年,买下数百亩地,也算是乡里的大户了。这人向来对于芝麻粒大的财物都很上心,更何况是那么贵重的一头牛呢?
这不,当许仙大着胆子告诉他丢了牛的时候,白得财心疼得脸都绿了。他用颤抖的手指点着许仙的脑门,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一定是你捣的鬼!贼喊捉贼,吃里爬外!我要报官,不打你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我就不姓白!”
白夫人一向夫唱妇随,这次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竟然难得地从旁劝解:“老爷,千万别送官,否则这孩子算完了,一准被打个半死。若是因而残废了,我们还找不回牛,岂不是人材两失?”
白得财闻言眼珠一转,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白夫人走进前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白得财听后转怒为喜,眯着眼睛对许仙道:“现在有两条道任你选。一是将你送入官府,治你偷牛之罪,免不了杖责四十,还要充军发配。二是你以身抵债,卖身为奴。你说怎么办?”
许仙暗暗叫苦,想不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下连仅有的ziyou之身也要失去了!
白夫人哼哼唧唧地道:“一头牛值五十两银子,况且那还是一头母牛,每过两年价值翻倍。等你有了翻倍的银子,才能赎回己身。若不然,就为白家干上五十年的活,算作抵债。”
许仙低头不语,心道:“五十年后,我就成了孤苦伶仃的老人,然后被扫地出门,你们的帐算得真清楚!我一辈子做牛做马,就为了还一头牛的债?”可是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自己是异乡人,而且年幼,若不答应,只怕讨不了好。事到缃瘢缓米咭徊娇匆徊搅恕?
于是乎他被逼着签了卖身契,作了白家的家奴。
说起来这许仙可真是倒霉。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因为年幼无知放了条孽龙,舒心的ri子从此一去不复返。直至后来做了叫花子,虽说三餐不济,可是天高任鸟飞ziyou自在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可是现在却卖身做了家奴,这究竟是咋的了?
想起当初决定到白家牧牛,一则是因为机缘不巧,连续三天没找到食物,实在饿坏了,二则是为了那每年二两银子的工钱,若是干上几年,凑够十两银子,就能交足一笔拜师费,到金华山赤松观做个道士。说不定能修成正果,然后到天届与家人团聚。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非但没拿到工钱,反而失去了ziyou之身,真是倒霉透了!因此他忍不住昼夜悲叹:“老天爷啊,你究竟要惩罚我到几时?”
被人呼来喝去的ri子不好受。若是家主通情达理还好,摊上白得财这样的主人,那就惨了。每天天起早贪黑地忙碌不说,稍有疏忽就是一场责骂,动不动就不给饭吃,说不定还要受到杖责。
白家人丁不旺,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名叫素洁,年方及栟,每ri守在闺阁之中,很少抛头露面。小女儿素贞,年方十二岁,虽然年幼,却生得十分美丽,经常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或许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虽说白得财夫妻俩吝啬,他们的女儿却很大方。见到许仙挨饿,经常偷偷塞给他一点食物。素贞甚至在父母不在的时候,偷偷找他聊天,听他讲述流浪时见到的趣事,相处颇为融洽。所以总起来说,许仙的ri子过得还不算太苦。
如果是旁人,也可能就这么得过且过了此一生算了,然而许仙却显然很不满意。他的人生就像他的名字,求仙得道是他难以舍弃的梦想。
他之所以从南昌一路向东,不远千里来到杭城,就是为了求仙来的。
记得祖父当年曾经点评过当世神仙,说其中有两位在浙江,一位是葛洪葛仙翁,字稚川,号抱朴子,本在广东罗浮山养生修道,近年来到了杭城,改在西湖北岸的葛岭结庐炼丹,著述不辍,同时建了个抱朴道院,培养仙家弟子。另一位是黄初平黄大仙,此刻正在金华山赤松观广招门徒,弟子数千,号称天下第一道观。
这两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仙长,如果被他们收在门下,就可以事半功倍,找到修仙的金光大道。
抱朴道院距离很近,许仙首先去那儿登门求肯,希望能够入内修道。结果被断然拒绝,理由是他识字太少,学识不够。因为葛仙翁出身江南士族,自幼聪敏好学,年轻时经常到山上砍柴换取纸笔;成年后博通经史百家学说,一生著述甚丰,可以说是当世仙家理论的集大成者。所以他招收弟子很看重对方学问,曾经放言非秀才不招。
许仙眼见进入抱朴道院没指望,只好又赶到赤松观询问。
赤松观招徒虽然没对学识做出任何要求,却另有令许仙倍感为难的地方。也不知黄大仙是怎么想的,竟会要求弟子入门时必须敬献财物,而且根据奉银多寡划分等级,银子越多,越能成为入室弟子。十两银子是最低入门价,据说只能做个烧火的道童。
因此之故,许仙先前一只盼着能凑够十两银子。
可是,对于他这样十三四岁的牧童来说,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如果不偷不抢,不蒙不骗,怎能凑得够呢?
到了现在,赤松观的门坎对他来说已经大大提高了。因为除了入门费之外,他还要多凑五十两银子,先得恢复ziyou身才行。而且这事必须抓紧,否则若是过了两年,那就变成一百两了。
修仙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别说白得财夫妇不知,就连跟他谈得来的白素贞也不晓得一丝一毫。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许仙常会想起自己的祖父、父母和其余的家人,想到他们临走时难过的样子就觉得黯然神伤。再想到祖父说过的话“仙路已绝,从此之后做个凡人吧”,他就觉得难以理解,甚至有些不服气。他常这样想:“既然祖父能够从一个普通的青年修成远近闻名的许真君,为何我不能修成神仙?”
“我要修给他们看看!我要凭自己的力量成仙得道!”他常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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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chun天总是很短暂,一阵风,一阵雨,就要把chun天带走。时光飞逝,转眼到了桃花乱落的暮chun时节。风卷起满城飞絮,雨摧落满园花蕊。纱窗外杜宇声声啼叫:“不如归去”。
在这风雨送chun归的时候,祝英台接到家书,说是母亲病重,希望她归家服侍。万般烦忧,满腔辛酸,英台不得不收拾行装上路。
三载同窗,情深如海,梁山伯心中难舍,相依相伴送下万松山,行向十八里长亭古道。
一路之上,英台鼓足了勇气想要表白自己的爱意,可是碍于礼教,话到嘴边却又难以说出口来。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说,以后可能永远也不用说了,于是乎她只好千方百计借物讽喻。
好在她天资聪颖,形象的比喻俯拾即来。
看到山上砍柴的樵夫,她不假思索开口说道:“起早落夜多辛苦,打柴度ri也艰难,却不知他为何人把柴打?梁兄为哪个送下山?”
梁山伯心中记着自己的誓言,觉得现在还没到挑明关系的时候,于是故作不解,摇头晃脑地答道:“他为妻子把柴打,我为你贤弟送下山。”
祝英台心中一滞,接着望向山上的花树,说道:“凤凰山上百花开,万紫千红无人采。”
梁山伯“呵呵”笑着道:“我平生最爱牡丹。至于山花野草,远处看看就行了。”
祝英台为之一呆,道:“梁兄若爱牡丹,不妨跟我归家。我家有上好的牡丹,梁兄定然不虚此行。”
梁山伯婉言谢绝:“可惜路太远,去不得啊!”
祝英台不知道他是否明白自己说话的含义,只好继续努力。转头看见路边池塘里有几只鹭鸶,她心念一动,说道:“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英台若为女红妆,梁兄可愿配鸳鸯?”
梁山伯顾左右而言他:“鸳鸯?那明明是鹭鸶嘛,贤弟眼力好差!”随即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想做女红装,还是等来世吧,这辈子没戏了。”
英台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傻哥哥,我说得够明白了,你怎么还是那么不开窍?”
不久经过一个村庄,有只黄狗跟在身后“汪汪”乱叫。
英台低声嘟囔道:“这狗好无赖,不咬前面的男子汉,偏咬后面的小姑娘。”
梁山伯耳朵还挺尖,当即“哈哈”大笑:“贤弟说话太荒唐,此地哪有小姑娘?放大胆量莫惊慌,愚兄打犬你过庄。”
没过多久,祝英台停下脚步望向一口井,问道:“不知井水几多深?能否赶上兄妹情?”
梁山伯将手一摇:“井水深浅怎关情?贤弟莫要说胡话,我们还是赶路吧。”
祝英台让山伯过来,牵着他的手俯身往下看,说道:“你看井底两处影,一男一女笑盈盈。”
梁山伯转头巡视左右,忽然做出不悦的神态,说道:“愚兄明明是男子汉,却被你比作女人!我可要生气了!”
英台心中郁闷之极,一言不发往前走。
梁山伯紧紧跟在后面,犹自一个劲地叫着:“贤弟,贤弟,你走慢点。”
走着走着,英台看到一个牧童骑着牛擦肩而过,于是恨恨地道:“对牛弹琴牛不懂,可叹梁兄笨如牛。”
梁山伯故作未闻,转头望向牧童,却发现原是西湖边见过的故人,不禁有些意外。
不知何故,牧童看来似乎心绪不宁,只顾赶路,并没有注意他们。
梁山伯未作停留,跟着英台往前走。
祝英台神情漠漠地走着,又行里许,看到一个观音堂。她迟疑片刻走了进去,想做一次最后的努力。
梁山伯跟着入内。这次他先下手为强,试图扰乱英台的思绪,对着观音像合掌道:“观音菩萨大慈大悲。保佑祝贤弟一路顺风,异ri早些回到书院,完成未竟的学业。”
祝英台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十分虔诚地拜了两拜,回头拉他跪下,低声道:“观音大士可做媒,我与梁兄来拜堂。”
梁山伯站着不动,略一用力便将她拉了起来,斥道:“贤弟越说越荒唐了,两个男子怎生拜堂?贤弟啊,你今天是不是病了?”
英台眼见到了最后分手的时刻,山伯还是一个劲地犯傻,三载之情眼看成空,满腔辛酸无法诉说,禁不住悲从中来,面sè凄苦地望着对方,双目含泪泫然yu滴,哭诉道:“我家有个小九妹,品貌就象我英台,家父嘱我选佳婿,未知梁兄可肯来?”
山伯见她如此心伤,再也不忍心折磨她,当下点头答应:“兄弟美意,愚兄怎会拒绝?七夕之夜,我一定登门提亲!你可要小心看好了九妹,别让她许配别人呐!”
英台听对方总算开了金口,不禁心中一喜,泪珠滚落下来。她双手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只黄sè的玉蝶,递在山伯手里:“玉蝶便是定情物,梁兄啊,求你花轿早来抬……”
面对此情此景,梁山伯再也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连忙接过玉蝶,郑重点头道:“一定!一准来!愚兄家境贫寒,原本无颜高攀。且待科举之后,希望能得个一官半职,登门提亲时才好说话。”
英台缓缓摇头:“九妹只想要你的人,富贵不弃,贫贱不离。”
过了好一阵,两人才出了观音堂。
十八里相送,终于来到长亭。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英台执着山伯的手,目中含泪,竟无语凝噎。
山伯也没有说一句话。然而当他望向英台时,目光中却现出鲜见的温柔,似乎早已明白她所有的心曲。
一别之后,去途迢迢,水天一sè,广阔寂寥。
英台乘着一叶扁舟,飘向江海苍茫之处。
山yin水道清澈如镜,平原风光旖ni宜人。但是彼时的英台无心欣赏美景,而是满怀担忧;因为这一别,她不知道还能不能与梁兄见面,也不知道梁兄是否已明白她的一片苦心,最终如约而来。她盼望梁家早ri来提亲,盼望父母能成全,盼望和梁兄结一段美满姻缘。但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她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只小舟载着英台,蜿蜒向东,摇经西兴、衙前,在萧山稍作停留,又转向东南至钱清、柯桥,继而东折入曹娥江,直抵上虞玉水河边的祝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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