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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章 抉择

听到作业面透水，场职工和家属全都出了身冷汗——不同于普通透水事故，由地震引发透水往往发生突然、来势凶猛，假如今天不是罢工闹事而是像平时那样正常生产，恐怕会事故会导致产生大量伤亡！不知多少位妻子将失去丈夫，多少个儿女将失去父亲！
接下来，不少职工本能往井口跑，准备投入紧张抢险工作。可是没跑几步，脚下就放缓了，表情变得迟疑不决。

换成以前，那是绝对不可能，煤矿就是大伙儿半个家，井下作业面困着一起看球吃饭吹牛喝啤酒弟兄，谁不豁出全身干劲儿投入抢险，谁是乌龟王八蛋！

但现情况不同了，煤矿已经被卖掉了，职工集体转岗，从龙泉煤矿主人翁，变成了盛华“包身工”，那么还有必要豁出命去为盛华抢险吗？

况且刚才盛华老总态度如何，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肚子里憋着火呢！

安全班钱二毛抱着两只膀子：“哎，咱们煤矿都卖掉了，有事故也是活该盛华倒霉，咱们何苦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另一个职工说：“是啊，刚才还罢工呢，盛华没把条件谈好，咱们就不抢险，等他们自己甩开膀子干活吧！”

职工们想想也对，透水事故对矿山设备乃至矿井本身都有很大损害，盛华费心机收购龙泉煤矿，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被透水毁掉，那么正好趁机和盛华谈谈条件，谈妥了再开展抢险。

“你们、你们，哪有矿上出事故，不急着去抢险？”老劳模冯跃进痛苦摇着头，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谬。

大多数职工还拿不定主意，齐刷刷把齐思明看着，以前职工就把齐工当成主心骨，今天他盛华老总和雷正福面前表现，让所有人打心眼里佩服。

齐思明眉头紧皱，用力咬了咬牙齿正要说话，雷正福就带着尤建刚和黄智勇跑过来了。

三位衣冠楚楚官员，从来没有像现这样狼狈，满头满脸热汗直往下淌，呼哧呼哧喘气声活像坏掉了风箱，尤建刚弯腰双手扶着膝盖，嗬嗬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雷正福要不是太胖，铁定也这么做了。

手机打不通，他们以速度从半山腰跑下来，平时养尊处优官员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累得都虚脱了。

黄智勇年轻一些，还说得出话：“、去红旗矿井，陈总和盛华人都里面！”

这位黄矿长心目中只有盛华陈总，选择性遗忘了齐然。

红旗矿井是那口废弃矿井正式名字，它出现了比较明显透水征兆，现连主矿井作业面都发生了透水事故，那么红旗井情况只会加糟糕——也许主矿井水就是从红旗井那边，冲破了地质构造阻碍，从导水裂隙带透过来！

职工们得知陈怡被困井下，顿时加不知所措，本来想和陈总谈判，不谈好条件不开展抢险，可现连陈总自己都被困井下，和谁谈？

隐隐有点幸灾乐祸。

钱二毛哧一声笑起来：“黄矿长，陈总被困井下，你还不点下去抢救？指望咱们有用吗？这煤矿不是咱，陈总也和咱没啥关系……”

话还没说完，就见齐思明虎着脸，大步流星走过来，钱二毛还笑着要和他说点什么，万没想到齐思明扬起巴掌，啪一下抽他脸上。

职工们全都怔住，钱二毛是捂着脸不敢置信，齐工出了名好脾气，矿上工作十八年没和谁红过脸，愣是今天开了荤！

“大伙儿这座龙泉煤矿工作了半辈子，这里每一米矿井都是咱流着汗挖出来，矿不管卖给谁，只要咱们这里，它就是咱矿！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水泡！”齐思明斩钉截铁说着，又看了看钱二毛，“矿井里有人被困，咱们就得玩命去救，钱二毛你被困井下，如果我齐思明和你吵过嘴打过架，是不是就可以看着不管，等你死矿井里面？岂有此理！”

“齐工说得好！”冯跃进痛心疾首盯着钱二毛和那些犹豫职工，“我老冯话糙理不糙，以前矿上出事故，井下被困人莫说和你吵过嘴打过架，就算睡过你媳妇，那也得玩命抢险！”

齐思明当机立断：“救人要紧，主矿井机器设备还可以缓一步，就请黄矿长这里指挥主作业面排水，我和远方带队去红旗井救人。”

黄智勇点点头，终于想起齐然被困井下，刚要把这事儿说出来，雷正福缓过劲儿，不停朝他使眼色，让他不要说。

雷正福挺狡猾，他看出来这个齐思明是指挥抢险关键人物，要是他知道儿子被困井下，一时间昏了头，只怕情况糟糕，那姓齐混小子不打紧，陈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东川官场就得再来次大地震了。

齐思明大手一挥：“安全班，**员跟我来！”

自从龙泉煤矿效益下滑，好久没有听到这样铿锵有力呼喊了，黄智勇一伙都是党员，可他们成天公款吃喝拉帮结派不干正事，底下职工也就越来越涣散，上班时打牌聊天织毛衣干什么都有。

直到这一声喊，把心底藏着还没磨灭血性全都激起来，安全技术员李远方跟上去了，安全班张志强跟上去了，整天抱怨这抱怨那，看什么都不顺眼青年职工们跟上去了。

很多突发事件中涌现出来英雄，生活中就是个普通人，直到生死存亡那一刻才会脱颖而出，龙泉煤矿这些个职工，他们当中有吊儿郎当不着调，有牢骚满腹废话多，还有顺手牵羊拿公家东西，但危急关头，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挺身而出。

就连挨了齐思明巴掌，脸上还留着印子钱二毛，也用力跺了跺脚，走进了抢险队伍。

………

带队往半山腰井口赶去齐思明，并不知道儿子已经井底遇到了危险。

齐然扶着陈怡跟上了队伍，幸好这个矿井是特殊时期修建，全都是斜井，没有需要升降机竖井，大伙儿就顺着坑道往井口跑，希望赶透水事故发生前成功升井。

大约跑了两百多米，队伍前面有人发出了惊恐喊叫，整支队伍变得非常混乱。

虽然煤尘没有刚开始那么多了，但被人挡住，矿灯光柱乱晃，齐然看不清前面情况。

不过很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因为听见了哗哗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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