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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道听途说

“大人，管子云：士农工商，国之石民也，不可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哤，其事乱。是故圣王之处士必于闲燕，处农必就田墅，处工必就官府，处商必就市井……”
许书嘉表情肃然，侃侃而谈，不过李云却是听得云山雾罩，挥手打断道：“停，停，简单点儿说。”

“是，自古以来，士农工商都是士为首，农为本，商为末位，各所其事，此天命也。大人要普设私塾，yù使人人皆为士，让农工商之流与士人齐平，即便是在几县之地推行，传扬出去也势必会引起天下士人议论不满。在下以为，大人yù行大事，士人是一大助力，此举应当慎重！”

李云神sè冷峻，将手中的书简往桌上一扔，开口斥责道：“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等级观念！所谓的士人，本就出于农，故有耕读之家，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嘿嘿，真是好理想，可一旦达成，就开始看不起平民百姓，这不是数典忘祖吗？”

他如今威势rì隆，平rì笑谈时，下面的人都不敢有丝毫造次，何况现在都有发怒的迹象，许书嘉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中间拜倒在地，说道：

“大人恕罪，然在下所言非夸大之词，还请大人明鉴。”

“我做这么多事，就是希望天下的百姓能够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普天之下，不会有人因为没有饭吃而饿死，没有人因为没衣穿而冻死，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仁者所追求的目标，非常之时必待非常之事，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当此乱世，舍我其谁！”

这番话说得伟大无比，最后的语气更是铿锵有力，不过许书嘉这等年轻读书人最容易被鼓动，几乎让他变得有点崇拜李云了，情不自禁地说道：

“若能如此，在下虽然不才，定当竭尽所能相助大人一二！”

“去筹备吧，要注重做实事，不必去理会外间议论，有什么需要写个单子报过来。”

天凤三年的腊月十七，连下两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临近年关，算是百姓一年之中最清闲的rì子，不管年景如何，这年总是要过的，钟武县城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在雪停之后过来采办年货的人，那些商人们也借着这个机会从外地购进大批货物，赚取今年最后一笔银钱。

所以钟武县城显得很是繁华热闹，道路上总能看到行人，淮水上也有不少的船只往来，不过从外地来的人，都颇为惊喜的发现，不知何时，岸边多了一座新修的大码头。

而且守卫的人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喜欢敲诈，若是看着船上货物多，或者是船家衣衫光鲜点的，往往要被多讹去不少银钱，这些兵丁都很守规矩不会乱来。

这天上午，一艘渔船缓缓的靠岸，船家动作熟练的把绳索丢上岸，一名船家模样的人拿着舢板放在岸上，几步跑上去，然后把绳索拴在木桩上。那船家跟船上的人打了个招呼，施施然的走向码头，看见有守卫过来，连忙陪个笑脸，小跑到跟前。

“今rì是几位军爷当值啊，小的这次收获不菲，这天寒地冻的，等卖了鱼请几位喝酒，不知小人有没有这个面子啊？”

“汤老大，你小子真是钻钱眼里啦，这么冷的天都出来打渔，多谢你的好意，我们有军令在身，多有不便。”

这船家看上去和守卫挺熟的模样，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甚，连忙说道：“这不是要养家糊口嘛，几位军爷还是照例检查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汤老大朝船上喊了一嗓子，就看到一名船工搬着一大筐活蹦乱跳的鱼走了过来，守卫头目看了一眼鱼筐，然后将目光转向船工，询问道：

“这位面生，何人？”

“回军爷的话，这是小人的侄儿，瘦竹那小王八蛋受寒生病了，只得让咱侄儿顶上。”汤老大飞快的解释道。

这没什么可怀疑的，天寒地冻生病在所难免，那守卫头目盯着船工看了几眼，开口说道：“我们的规矩你知道，没有过所文书不能通行，既然是你汤老大的家人，我也不为难你，但是一旦出了问题，唯你是问，明白吗？”

“小的知道，请军爷放心，卖了鱼，采办些年货就离开。”汤老大点头哈腰的保证道。

守卫看到又有船只停靠，挥手放行，自去盘查下一艘，他们没有看到那名陌生船工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是抬了起来，此人二十多岁，相貌英俊，气度沉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个新修的大码头外边有几家车马行，是专门给上岸的商旅准备的，汤老大租了辆牛车，将船上的鱼都装上去，悠然地朝着钟武县城赶去。

“汤兄弟，此处都是这般模样吗？”那年轻人和汤老大并排坐在牛车上面，看着清理得十分干净的官道，出声询问。

没等汤老大答话，那车夫哈哈大笑，说道：“小哥是外地来的吧？看小哥器宇不凡，莫不是来投李大人的？”

这话立刻把年轻人说得糊涂了，可却不能露出异样，只是在那里点头干笑，拍拍汤老大的手，示意无妨，开口说道：“在下游历天下，初来此地，还请老伯解惑，这李大人是何等人？”

“要说这李大人啊，那真是万民景仰，是位大大的善人，年景虽不好，但本地都是太太平平的，大家都有口饭吃，比如这道路，雪停之后李大人就出钱雇人清扫，贫苦人家出份力气就可以赚到银钱，像我这样靠赶车养家的人行走也是方便。”

车夫不疑有它，并不知道这对叔侄是假冒的，以为年轻人凑巧搭个便船而已，笑呵呵地说着，那年轻人跟着笑了笑，接着问道：“老伯方才说在下是来投李大人的，此意何解？”

“这个呀，此事在这一片都传遍了，李大人要修建百座私塾，免费供人读书，听说是什么有教无类，只要是想识字的都可以进入，还有招纳有才学的人，不论出身，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可投进李府，这些天我接了不少这样的客人。”

车夫说完又是笑道：“不过想进李府并不容易，要有真才实学通过考核，听说过去混吃混喝的人不少，尽管考核没通过，李大人还是发下盘缠送走。”

那年轻人瞳孔微微的收缩，脸上倒还有些笑容，依旧是沉稳的说道：“照此说来，李大人倒真是不凡。”

“那是当然，听外地来的人说，外面盗匪如麻，可我们这里却是安稳的很，小哥尽管放心，就算是一个人在路上走也不用担心，那些盗贼什么的早就种田去了。”

难得有客人这么不耻下问，车夫自然是谈兴大发，这些年下来，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他们不知道境内在私下里到底有怎么样的刀光剑影，那些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知道rì子过得是越来越好，官府在李大人的威名下不敢盘剥了。

比如说某某官吏因为收受贿赂，被当众斩首，某户人家活不下去得到李府的接济等等，车夫说得吐沫横飞，就这么一路到了钟武县城，到了城门口，同样有守城门的士卒验看进出之人的过所。

汤老大拿出来的过所，上面说的是成阳渔民某某前来买卖，想必那边码头已经查过一次，守卫只是略作检查也就放行。

牛车到了西市停下，卸下鱼筐后车夫便自己离去，汤老大这才对那年轻人低声说道：“咱们的交易算完啦，以后我也不会来这里，兄弟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