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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刘瞻 始动

和江夏郡接壤的汝南郡几县都是寻常小县，这两年多以来受灾严重，按理说紧靠淮水，动员民力修缮水利完全可以挺过去，但是大批破产的流民饥民全都涌进李云的屯田田庄，这倒是说明了一些本质的问题。
南边邻近的各县田庄办的风生水起，田地里面的产出甚丰，成阳等县的官吏大族看着眼热，纷纷效仿，可惜他们办的屯田全都失败。一方面是因为这几县近半的壮丁抛家弃田的逃荒，没有足够的人手来修缮水利，更多的则是在开办屯田时仍不忘上下其手，田庄还没收获，进入其中的百姓就被刮了一层。

结果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官吏大族名下的田地数量增多，可产出rì益减少，一年下来甚至有的田庄还要倒贴，里面的庄户勉强能糊口而已，蓄存那是半点没有。

而这几个县因为流民逃荒，民生虽说是凋敝异常，可还算是太平，没有什么大的乱子发生，安阳县就是如此，县宰刘瞻刘大人倒在汝南博得个治理有方的美名。不过他在安阳县就任五年，家产过千金的大户人家或者破产或者迁居，剩下的要么是穷困的贫民，要么就是势力庞大的豪门大族，这都能被上面称赞，何其讽刺。

安阳县城依靠的无非是田地里面的收获，因此民居和城墙还算是朴素，可刘瞻的府宅却不同，占地极大，豪华瑰丽，奢靡非常，逾制这个罪名是跑不了的，但在这地方他就是土皇帝，和当地势力最大的韩家又是姻亲，力压各个豪强，没人会去触霉头。

何况刘县宰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天凤四年的安阳县尉就因为指斥刘瞻横行不法，侵占百姓田地，在某rì从衙门回府的时候，突然坠马身亡，汝南郡府派人来查了查，也是无果而终，具体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中有数，可谁敢去管。

府宅大院之中，刘瞻穿着便装坐在楼阁中，看着不远处几名舞姬，琴声悠扬婉转，舞姿动人，那几个舞姬的模样很是娇俏可人，在刘瞻的身边陪着几个富态的中年男子，众人都是一副欣赏得颇为入迷的模样。

坐在正中的刘瞻相貌清瘦，看那模样还真是个文人儒生的面相，看了一会儿，禁不住笑道：“果然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自有一股柔媚的味道，不错，不错！”

挨着刘瞻的一名男子陪笑着说道：“县宰大人帮小人等主持公道，让公义得以伸张，真可称得上是黄霸第二！”

黄霸是前朝最有名的大臣，为官清廉，文治有方，xìng情又温良懂得谦让，为政外宽内明，力劝耕桑，推行教化，治为当时第一，将刘瞻和此人相提并论，那是顶上天的吹捧。

这番话听得刘瞻哈哈大笑，居然心安理得的受了，同时心里也在暗骂：若不是你们这些人把茶楼的钱财利益让出一半来，本官怎会帮你们，另一半早晚都要拿过来。

不过看着对方送来的这几名歌姬不错，也还在脸堆出个笑容，和颜悦sè地说道：“那茶楼里的存货不多，一定要拿到秘方，此去西阳寻那范家，你们可以联合韩家，本官也会派人协助尔等。”

坐在两旁的人连忙站起身称谢，为首的那个人犹豫了下，开口说道：“小人晚点儿就去找韩家主商谈，明rì即可出发。”

刘瞻点点头，也就不再理会，专心致志的欣赏面前的几名歌姬表演，本地的几个大族前两天找上他，许诺他县城内茶楼的五成利，让他派出衙役一起配合强占茶楼。

刘瞻一直是靠着勒索地方大发其财，对城内突然出现的茶楼不太了解，一听对方述说才是大为动心，着实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茶楼竟然如此有油水。

当即就和这些人一拍即合，派出衙役给那茶楼按个莫须有的罪名，驱赶走里面的掌柜和跑堂的，并且结果是异乎寻常的顺利，强占了茶楼之后，据说是南边大族范家连个反应都没有。

这倒也在刘瞻的预料之中，对方不过是一介商贾，怎么敢和自己这个县宰较真，依靠着官府的威势，占据了茶楼却发现里面的茶叶数量不是很多，也就能经营到年关，这样的大利自然是想长久，这几个大族就商议着联合起来找范家逼要秘方。

刘瞻可是极为喜好财货美sè的，这些大族的礼物可真是合他的胃口，态度也难得的和蔼。他们正在安心欣赏的时候，突然外边有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舞姬的表演顿时被打断了，刘瞻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正要发作，却看见那人是自家的亲信管家，这才是按捺下怒火，那管家扫视阁楼中众人一眼，手中拿着一卷竹简，急忙跑到刘瞻跟前。

刘瞻接过来打开看了下，猛的从坐席上跳了起来，手中的竹简都被他几下扯散，顿足大骂道：

“真是混账，一个不明不白的刺jiān都尉，居然敢污蔑本官，说本官横行不法，劫掠地方！”

看着刘瞻脸sè铁青，几名大族的代表坐立不安，那些个舞姬则是吓的跪在地上不敢动。要说李云的行文所说的倒也没什么假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罪名，可对于横行了几年的刘瞻来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摸他的老虎屁股。

郡府那边收了不少地方上的供奉，应付这等事情也是拿手，直接把斥责的行文转了下来，刘瞻在安阳县嚣张惯了，一看到这个文告，立刻是勃然大怒。虽然大家都知道本郡内有个新任的刺jiān都尉，可谁都不当回事，他们在本地作威作福，一个外地调派的官吏即便是前来就任，还能翻起风浪不成。

这个任命下达之后，刘瞻压根就没有理会，也没派使者前去恭贺，收到这个弹劾自己的文告，他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上面有人故意整自己，不过随即就否定，郡府的那些上官每年也都打点到了，关系也是颇好。

心中有了定议之后，让几个家族代表退下，喊来了主簿，总之是要将这罪名给反驳回去，先把舆论压下来再说，李云这个刺jiān都尉他还真没放在眼里，那些执法刺jiān到了地方还不都是缩起手脚，畏惧地方上的势力。

不过对方好歹是和自己平级的同僚，关系背景都没弄清楚，为了怕事情闹僵，先打打文字官司，以后再料理也不迟，刘瞻如是想着。

同样的一幕先后在成阳、新息和弋阳上演，情况虽然有些出入，但大致上差不多，几个县城内突然开起来的茶楼没过几天就被官府和当地大族联手霸占，随之而来的却是郡府传下的刺jiān都尉李云的斥责文书。

按理说，钟武等县和汝南郡南部只隔着一条淮水，有些事情他们稍微打听下应该就会有所耳闻，可眼下各个县衙和当地大族都对李云的真实情况不甚了解，最多是知道南边有这么个人，家境颇为富裕，也是一大豪族。

造成这个局面，一方面是屯田田庄都是以官府的名义开办，茶楼则是以范家的名义，另一方面是李云着力控制，现在的人本土观念极强，若不是经常行走各地，根本不会对外边有多少了解。

天凤六年的十月初十，安阳县境内的淮水河畔，这时候的天气转冷，附近没有什么人烟，县城内的罗丁文带着名亲随，说是出城去看亲戚，坐着辆牛车出了城门。罗丁文以前的家境不错，是个拥有几十顷良田的地主，这两年闹灾，几乎没有收成，家产一点点的消耗，田地也逐渐的被别人强行买走，只得在城内开个小商铺过r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