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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怀孕后期，我已经明显感觉到来自腹部的压力。那种压迫感让我觉得呼吸困难，还伴着阵阵晕眩。我变得很惰懒，吃完了饭哪里也不想去。从镜中看自己，身材走样，皮肤干燥，脸盘变型。怀孕让本就不属于漂亮行列的我变得有些惨不忍睹。
这个时候，我希望范冰洋能给我些安慰，哪怕是象征xìng的。我会莫名其妙地问他：“我是不是变很丑了？”

范冰洋看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电视，似笑非笑地点头。

他这种笑容于我来说象是侮辱。我在心里不止一遍喊：“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是谁要生这个孩子的？！”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恶气。我得承认：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我和范冰洋“寻欢作乐”的结果，而且这个结果我当初是那样欣然地愿意承担的。

我冷冷地说：“现在才发现外面的女人都比我这黄脸婆漂亮吧？”

范冰洋这次头也不抬，却说：“早就发现了。”

他这样的“冷嘲热讽”刺激我吵架的yù望。我一改怀孕初期的平静心态，变得非常烦躁和不安。

为了避免再与他用吵架来练嗓子。我决定搬去和老爸过一段时间。

我留给范冰洋的纸条上写着：“依然帅气，魅力赛过猪八戒的范先生，黄脸婆去也，你不用找我，这段时间随心所yù吧。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的。”

这样幽默而轻松的纸条我还是第一次写给他，看一眼，自己都觉得轻松而快乐。

我叹一口气。或者女人在任何时候都要懂得放松自己才会快乐的吧。

为了运动，我步行了四站公交站路程，踱到老爸住的那个小区时，劲头还很足。

敲开老爸的门，我第一次用女儿才用的撒娇语气说：“爸，我想你就直接过来了，也没事先和你打个招呼……”

老爸扶着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重复着说：“过来就好，过来就好……”

我慢慢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爸，你不用招呼我。我一切都好，这次过来多陪你两天，以前也没时间陪你说说话……”

老爸站在我面前，忙说：“好，好。”

我将随身的包打开，说：“上次给你的1000块钱还有吗？这次我先拿500给你花着，等范冰洋收到这个月的货款再拿些过来。”

老爸张着嘴刚要开口说话，洗手间的房门忽的打开，象是回答我的问话一样，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出来说道：“老东西，你女儿怎么还不送钱给你？热水器要换了，我上次就同你说过了，放出来的水都不怎么热，害我每次都缩着身子冲凉……”

走到客厅中间，女人才看到我。

我强压心里的震惊，不知道何以这样的女人会出现在这里？我看老爸一眼，他低着头，表情复杂。倒是那个女人，怔一下后瞬间便恢复正常，她三步两步走到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她熟练地摸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燃，吸一口，眯着眼睛斜我一眼，说：“你是这老头的女儿吧？”

我不吭声。我盯着她的脸：苍白，憔悴，年轻……年轻这个词让我的心象被针扎了一样痛。这样年轻的女孩呵。我竟然猜不出她的年纪来：或者她和我年龄一般大，或者她远远比我还小许多……我意识到她的身份。

她依稀地笑了笑，态度再自然不过，竟然有些爽快地向我伸出手：“小翠，我们发廊的人都这样叫我。”

我眼前的这只手：圆润、白皙、娇嫩……娇嫩这个词同样让我如针刺一样难受。这样娇嫩的女孩呵。这样好的年纪呢。

然而，我实在想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巴子。

但是我必须忍耐。一来我不想让我年老的父亲难堪；二来惹火了这个女人，她或者会拿脚拼命踹我肚子里的孩子。

强制地忍耐让我全身发抖。

老爸纳纳地说：“小翠，你先回去好吗？”

小翠不慌不忙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扔下一句：“老谈，你欠我的钱可不能赖帐啊？我们做这个工作也不容易呢！”

我有要呕吐的感觉，于是艰难地站起身来，老爸立即伸出手来扶我，我被针刺到一样尖叫：“你不要碰我！”

小翠用力地关上门，走掉了。

我也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费力地将刚才准备给老爸的钱放进包里。

老爸在后面，说：“从容……”

我站在门边，思想有些混乱。想一想，我说：“这女孩……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说，要是你得了啥病，叫我怎么办？……”

我只有老爸这一个亲人了。说到后面那句话，我的眼睛充满泪水。

震定一下，我再说：“我宁愿你再给我找一个后妈，真的……”我说不下去了，吸吸鼻涕，我用有些颤抖的手摸出那500块钱，反手递向后面，说：“这500块还是先给你用着……”

老爸接过那些钱时，我没回头看他的表情。

走出那个门，我哭出声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心里好象憋着很多委屈。

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在深圳宝安区的那条人迹稀少的街道上，我那样迎着风，挺着大大的肚子，一边流泪一边往前走，走得那样艰难和痛苦……那一刻的心情复杂得难以比拟。

说不出的心酸、痛楚、难过……孕妇不是该看到美好的世界吗？为什么怀孕的我感觉所视之区都没有美好的东西？

人群、人声、交谈……没有什么在我心里留下美好的定格。

我忽然没有信心生下肚子里这个孩子。我是该拿美好去教育孩子的吧？可是，我该到哪里去找那些美好？

难怪我的母亲也未曾留下过美好给我。

父母生孩子为了什么呢？传宗接代？科学教育？还是孩子只是大人莫名其妙寻欢作乐出来的一个意外？所以没有人想过该给孩子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父母不在乎的吗？不在乎是否养育出来的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健康的还是亚健康的？抑或者只是一俱尸体？

终于到了小区。哭也哭累了，我用左右手分别擦左右脸颊上的泪滴，擦到一半，手都累得抬不起。将眼泪收拾干净，这是我内心的想法，虽然我明知道即使回到家范冰洋也不会在意到我是否有哭泣。

长时间的哭泣让我疲惫不堪，我趴在小区的椅子上休息。

一眯上眼，我就想到老爸房间里的那个小翠。

说来都不可思议，老爸都60岁的年龄了。我不相信这么大年龄的男人xìngyù还有多么多么强烈，如果男人的xìngyù真是强烈到这个地步，那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想到范冰洋这段时间的反常，夜夜晚归……我不敢想象，如果范冰洋也象老爸一样，我要怎样处理这样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怎样去面对这个男人？这两个男人……

想到这，我的眼泪又掉下来……天呐！原来，这么些年来，风风雨雨地走过来，原来我还是这样害怕被人背弃的感觉。我这样怕知道真相，这样怕。尽管我装得那样镇定，可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也只是个小女人，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而且，如果我的孩子知道她爸爸有过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会象我一样伤心？

如果是这样，我又何苦千辛万苦生下这个孩子？

……“小姐，你还好吗？”有个男声问我。

我抬起头，是小区的管理员。勉强冲他笑笑，我站起身。他好心地伸出手来，我厉害地嚷：“不要碰我！”对方被我吓一跳，手停在半空。

我总算清醒下来，说：“抱歉！我……”

管理员理解地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我了解……为了孩子，想开点……肚子都这样大了，凡事想开点……千万别做傻事……”

我看着他的脸，有些恍惚。他在说什么？想开点？别做傻事？他以为我想干什么？他看得出我这样痛苦吗？

我是这样痛苦的吗？

打开门，拧亮房间的灯。范冰洋还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他还没有回来。

上网，我漫无目的打开QQ。

QQ之前的签名是：好好活着！

可是此刻，我的脑海里冒出一句话：本人已死。

在范冰洋没有回来之前，我早早地睡去，没有来得及洗脸和脱外套。除了把QQ的签名改成：“本人已死，有事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