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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枯木、冬天和男人

我回到家，一边除去高跟鞋一边低嚷：“冷死了。”后母立即拿了棉拖鞋给我换上。
已经十点了，后母仍然和气地问我：“吃饭了没有？我给你留了一些饭菜，这就给你热热去。”

我连忙说：“妈，今天有朋友请客，我吃得都撑了。以后我不回来就是在外面吃了，再别给我留饭。我有时候在外面同人聊着聊着就忘记时间，也会忘记要打电话同你们讲一声的。”

大慨是我语气里放进比平时多许多的亲昵，后母眼里好象有泪水一样，她“嗯”了一声，回到她的卧室去了。

不一会，她又在里面朝我喊：“从容，我睡了，今天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应了一声。确实很困，但是还是坚持先去洗手间洗洗再上床。

刚一爬到床上，后母过来敲门，然后隔着房门说：“晚上有两个男人打过电话来找你，说你手机关机找不到人。八点的时候是一个姓杜的，九点的时候是一个姓范，我都记本子上了。让你一回来就给他们回个电话。我是刚才想起来，怕他们找你有啥急事。哦，姓杜的在你回来前十分钟又来了一通电话。”

我说：“知道了，你去睡吧。”

后母应了一声，去睡了。

我准备熄灯睡觉，想一想又下床来，轻轻地打开门，象猫一样溜到客厅将电话线拔出来。

这下，可以安心的休息了。谁也甭想在我需要休息的时候吵醒我。

第二天，我睡到八点钟才爬起来，昨晚只记得拔电话线，忘记设闹钟了。八点半要打卡上班，搭公车要半个小时，我急疯了。

将牙刷和牙膏放在公文包里，我胡乱地套了一件长毛衣冲出门去。

可能是错过上班高峰期的原因，车上不怎么挤，除了我和三五个年轻人站着，其他的人都有座位。以前我每次早上搭上的车都是人挨着人站，有时候司机一个急刹车，好多人都站不稳，会踩到一票人。然后运气好的话，就会有说‘对不起’和回答‘没关系’的对话，运气不好就会听到骂架声此起彼伏。

冲到公司打好卡，刚好是8：30，上帝保佑。我可不想有迟到的记录。

林叶望着我一头大汗，笑着说：“用得着这样拼死赶过来嘛？人总有失误的时候，你就算晚来一个小时，我也不会让财务少算你的薪水。”

我点点头，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等不喘气了，我才说：“人总该有和时间骞跑的意识。”

林叶说：“你先处理一下你桌上的待处理事务，晚点来我办公室，找你有点事。”

我答应一声，转身走向属于自己的办公桌。才一坐下，余多多就跑过来问我：“白盈怎么样了？”

我说：“你若真关心同事就自己去看看她，我懒得替你传达信息。”

余多多笑着说：“瞧你一脸严肃，投入工作之前先放松一下心情行不行？”

我说：“我今天不想以聊天来放松心情，你看，我带了这个和这个。”我从公文包里拿出牙刷、牙膏，放在办公桌上。

余多多调侃地说：“哈哈，以前从不在上班时间‘摸鱼’的你，今天也会将私事公办呀。”

我看也不看他，说：“你不看广告吗，老板找员工谈话时，就是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员工都趁机塞了一粒口香糖在嘴里……这就是在说，刷牙、保持口气清新正是对工作的负责和对老板、同事的最起码尊重。所以呢，不能说我现在去刷牙是去‘摸鱼’。”

余多多将手摊开，说：“可是你不工作、不见老板和同事时也是要刷牙的，这是纯私人的事情嘛。难道，你不来公司，就用不着刷牙？你应该在来公司之前就刷牙。”

我学着他的样子，无奈地摊开手，说：“你干脆让那个嚼口香糖的员工也在来公司之前就将口香糖放在嘴里，然后等着老板去找他谈话。”

余多多问：“这么说，老板要隆重地接见你？所以你今天要在公司更新一下牙齿？”

我笑着说：“是小老板要隆重地接近我。”

余多多不满地说：“她怎么不一大早就接见我呢。”

我推他一下，赶他走开：“你赶快走吧。我没空理你，还要整理一下看有没有紧急处理的事情。”

余多多走后，我拿起牙刷要去洗手间，刚走到门口，手机响起来。

杜寞在电话那头说：“怎么这两天一直不开机？”

我重新折回到座位上，说：“在陪白盈。哪有两天，就昨天没开机。”

杜寞在那边沉默片刻，说：“她怎么样？还是咬死不肯离婚吗？林叶劝也没有用？她以前不是最听林叶的话吗？”

我说：“你让林叶劝白盈？我不知道。我想这种事情，你应该自己找白盈说清楚比较好。还有就是，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再给她一次机会？你知道她人并不坏……如果你心意已决，那是不是也该给她一段时间过渡？这样突然，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受不了。”

杜寞说：“她那样突然地袭击我，换成任何一个男人也都爱不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华英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寞儿，该吃药了。你该多休息。”

我说：“星期一比较忙，有很多的紧急事务要处理。先聊到这，你好好休息，有空我去看你。”

杜寞停顿一下，说：“好吧。”

我习惯等对方挂掉电话，杜寞似乎猜透我的意思，说：“你先挂吧。”

我只好先将手机挂断。

电话挂断，我失神了一会。脑子在这一刻是空白的。不一会，桌上的座机响起来。我拿起来说：“您好，伟顶。”

一把浑厚地声音：“您好，我是范冰洋。”

我仍然用职业的口气，说：“我是谈从容，请问您有何指教。”

范冰洋说：“指教谈不上，倒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我说：“您请说。”

范冰洋在电话那头笑出声，说：“可不可以请您不要称呼我为‘您’。”

我说：“呵呵，你请说。最好长话短说，我一大早忙得很。”

范冰洋说：“怎么说‘你’之后，你对我倒命令起来了。看来是我的失策，你用敬语比用命令口气可爱多了。你用说的笑出来、脸上却并没有半点笑容这一点也一点都不可爱。”

我烦这个男人的清闲，他大慨整天就是游手好闲。除了想法子和女人斗嘴和搭讪，他大慨再也找不到半点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度过漫长的一天。

我不说话。

范冰洋说：“你为什么昨晚不回我电话？”

我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说：“我为什么昨晚要回你电话？”

范冰洋坚持地说：“为什么不呢？”

我坚持说：“为什么要呢。”

范冰洋说：“你怎么了？好象喜欢同我抬杠。”

我说：“刚才我摸过额头了。”

电话那头沉吟一下，问：“什么意思。”

我说：“我又没有发烧，怎么可能喜欢同你抬杠。”

范冰洋又笑出声，说：“我也没发烧，怎么就给你打电话了呢。”

我将眉头舒展开又皱起来，说：“抱歉，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我要去忙了。”

范冰洋说：“我觉得你整个人象一株枯木。你的眼睛象一口枯井，你说的话象枯死的树叶没轻没重。现在是冬天，冬天到了，chūn天也就不远了。一到chūn天，你这截枯木也该发新芽了吧。”

我冷着声音，说：“你不是说我是老气横秋嘛？如果枯木逢chūn指的是爱情的话，我这截枯木不会逢chūn了，只会枯死在秋天里，永远过不了这个冬……对不起，另一个电话要进来了，我挂了。”

范冰洋只好说：“好吧。回见。”

我差点说出“再见”这样的职业用语，但是话到嘴边，反应还是跟上来，我可不想同这样的男人再见。我已经够忙的了，不想再给自己添乱。想起那天将MSN帐号给林叶转给范冰洋的事情，真是觉得那天自己的脑子是掉了一根弦，没有及时安好。

范冰洋在那头问我：“嗯？还在吗？”

我赶紧说：“哦，你先挂吧，这是我的职业习惯。”

范冰洋说：“好。”然后“啪”一声将电话用力挂掉了，声音刺耳。

这个男人，大慨经常这样挂别人的电话。这种力道大概还是算轻的，若是生气的时候，那肯定挂电话的声音要响彻整个房间。

我摇摇头。心想：这种男人最该碰到个比她挂电话更响的女人，让他也尝尝听用力挂断电话时刺耳声音的难受，他才会知道用力挂断人家电话是多么让人讨厌的一件事情。

嗯，下次再接到范冰洋的电话，一定要记得在他挂断前将听筒拿到离耳朵50公分的距离。

可是，转念又想：为什么一定要对他也坚持这种“让对方先挂断电话”的礼貌呢？他又不是懂得这种礼貌的男人，我没义务对他讲这种无意义的礼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