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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婶娘

稠稠地金珀粘蜜在顺沿着坛口慢慢淌下，散发出一丝丝扑鼻诱人的甜香味儿。十多只蜜蜂围绕着花房门口直打转，要不是忌讳着那里面强烈的蜂囊气味，早就一扑而进了。
眨巴着眼睛的看着那几瓶被蜂蜜灌满后，迅速用上好蜡膏封好的青瓷碎盏，杨麟很是小心地拿起块棉布不停擦拭着前面抚摩瓷盏时，指间所沾起的那一点点粘状蜂蜜，直到手指上被擦的火热通红，看不出一点蜜汁后，他方才哼哼道：“这么说来，这些蜜蜂不是你养的了？”

和杨麟前面所做的样势差不多，同样将前面手指上沾染得些粘稠蜂蜜一点不剩的擦拭了个干净，林伯深深叹了口气地无奈说：“小侯爷高见，我这老骨头把子的虽说是发挥余热，却也不至于没事在花园里养上群蜂虫玩意得打发闲时吧？”

“说不定你这老王八羔子的吃饱了撑的，想要搞就些蜂蜜来得滋润养老呢？”突然间再次被手腕上那几个紫肿红包发得一阵隐痛，杨麟心有不甘地小声嘀咕着，随即同林伯两人在头上裹起了厚厚毛巾，有如两个吐蕃番子似地抱起着那几瓶密封好的青瓷蜡盏的走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相互扯闲着，林伯不断将着一些白府中轶闻矩事，透露给杨麟慢慢知晓。比如那白夫人和白玉心的老爹白震，两人年轻时就已是横行江南一十三路连环水道中，号称江南水路第一大寇帮会，碎玉城主杜伏渊其下的心腹悍将。

当年诸侯混战中期，因唐王采取了杨逸的‘召贤策’，不断以高职厚禄软硬兼施，收服属地内黑白两道的名门枭雄为己所用，大肆扩展其自江南以外的延伸势力。其中势力最大的几股黑白枭雄，纷纷被李建收服麾下，四处征战，享荣无数。

例如当年江南水道势力上排名第一的碎玉城，也就是前面的诸多人口中提起的杜总管，便是杜伏渊本人了。南唐一带水道纵横，江府良多，所以统镇各地间的军职划分范围，均为地界为效，依势而治。内陆范围里的各大郡域诸府，是以指挥全郡的兵马都督府为尊。至于临于两江和各大水道间的旁依府镇，则是以治统两界的水陆总管府为首。

除掉杨逸早年任期的荆湘总管府，到后来的镇南大都督外，南唐其余水陆地界的四大总管分别为长江总管杜伏渊、太湖总管尉迟谦、鄱阳总管宁道奇、洞庭总管高郧。而其中除了洞庭水道仍是归属杨逸节制外，另外的三大总管则是以执掌江南水道中实力最大的杜伏渊为首。

至于府园里蓄养蜂房的事，却是那白夫人早年巾帼上阵时，因为战事异外掉入了三九腊月里的寒江中饱受冻彻，所感染的一丝yīn寒入侵的久困怪状。

蜂xìng属yīn、蜜xìng属凉、yīn凉调和、可善寒杂。这也是无数名医为白夫人诊断后，得出的总结药理。每隔一rì，就必须用上好的新鲜蜂蜜混合温水以作饮用，包括每隔数rì的浴浸时，也都用蜂蜜混合花瓣凝露，沐浴全身的以作压寒。

“所以他nǎinǎi的就干脆在府园子里养了群蜜蜂，要你这老不死的没事就取蜜封蜡？”穿过了一大所院邸边的花园门墙，杨麟压低了声音的骂道。

林伯哼了一声，道：“这白夫人当年也算是条巾帼女杰，为了咱们南唐出了不少力，年轻时如此受伤积寒，难道说还不该好好调理一番吗？”哼到这里，那林伯似乎也有点不够光明正大的小声嘀咕着：“即要蜂蜜调理，那江陵城里又不是没来的果蜜铺子，何需要老夫天天伴着那群蛰人蜂儿的提心吊胆。”

“定是你这死老鬼形迹败露，身份被人知晓，才遭如此恶整的罢。”杨麟低骂着，两人很快绕进了白府后眷的内院门缝里，顺道着那下人专用的走廊通道刚行了十余步，一个看起来不过三旬初至，风韵撩人得熟态美妇不知从哪地就迎了上来：“哎哟，林先生又来送蜜了哩……”

“哟，这小兄弟又是哪来的，莫不是府里又召的小丁呵？看起来可真俊得很哩。”那美妇一口又软又脆地苏白方言，若是不看年份的话，倒还算犹可受用。只是看了年份后，就有如那熟透了地渗膏蟠桃般，听得杨麟心里直发腻味。

没等林伯开口，那美妇继续扭动如同水蛇般大小的盈盈腰肢，朝着两人眸情轻佻地就是一个媚眼的抛了过来：“林先生酿的蜜，可真是越来越甜哩，奴家萌夫人恩赏，有时尝着林先生的送来的蜜线，可比那些旁门杂铺里的品酿鲜甜紧了咯。”

“这老甲鱼看起来貌不惊人，莫非还真有几分采花本事不成？”杨麟眼珠转了转，极其恶毒地抢在林伯前面的怪笑起来：“这位婶娘说的是，林先生别的本事不算什么，可这‘采花弄粉、关门酿蜜’的本事，确实为真才实料的。婶娘如此夸赞颂甜，想必早已试过了林先生的‘酿蜜’本事罢。”

“咯咯、咯咯……”那美妇掩嘴轻笑的一阵娇颤，两团好似大肉包的一样的胸前滚肉，也随之在二人眼前的大力滚动起来。杨麟眨了眨眼睛，林伯吞了吞口水，而那美妇，却仍是颤笑不停的有意在二人面前娇嗔着：“哎呀呀，小兄弟的话，奴家怎么就听不明白哩。林先生，您带的这小兄弟是从哪来的咯，这小嘴儿说起话来，可真有点令人难以琢磨得很呢！”

似乎对那美妇的娇嗔动态早已是闻看习惯了，见着附近并没有什么旁人在内，林伯yīnyīn一笑，身旁株沧桑老松上伸出的些枝繁叶茂，要死不死的恰恰遮挡在了他的头顶上处，形成了通道附近一小块唯一没有被阳光照shè到的尺许方圆。配合着他的yīnyīn笑容，以及头顶上方的那一小块森森树荫，一股子明显带悦着许许暖洋的chūn风拂面，忽然就在这一瞬间，也仿佛变成了yīn风凄人似的，由着几人身边凉凉刮过。

“这老甲鱼怎么说变就变，大白天的好好rì子，咋就被这老不死的弄得像灵堂似地yīn作凄人？”杨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眨巴着眼睛的看看那yīnyīn作笑的林伯，再转转眸子地盯望着那娇笑微颤的美妇，脸上虽是仍挂着副嘻嘻笑容的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婶娘，这位小兄弟乃是镇南侯杨小侯爷府上的草木花丁，杨小侯爷专程命他带了几盆域外兰花，送来给大小姐赏悦的。”林伯漫不在乎说到这里，突然又是yīnyīn一笑：“说起来，这位小兄弟也是咱们‘自己人’呵。”

“自己人！”水汪汪地桃花眼里微微一亮，那被称呼为孟婶娘的熟态美妇，笑咪咪地朝着杨麟身边走近了几步，媚眼又抛的盈盈娇笑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哩？营上摆的又是几字咯？”

“又是自己人？”杨麟目瞪口呆地差点一个脚步就没站稳。莫不是那些老而不死的秘营探众，全都跑来江陵发挥余热了不成？嘀嘀咕咕了几句，杨麟双手一翻，四指紧握、中指翘起地哼哼道：“九州天下、皆属秘众。小爷我摆三个字，金、银、铜、铁，‘银’字当先，五品为中。”

听得杨麟话语，那孟婶娘的神情顿时一僵。原来内务府当年架设秘营之初，便将秘营的等级制度分出了四字十二品。四字，就是金、银、铜、铁。除了内务府大总管何逵兼领秘营督公外，其余几位副总管和各地镇守司的主管大太监，一般兼领地都是‘金’字头的三品荣衔。

但是这其中也有例外的，比如杨麟他老爹镇南侯杨逸，虽然身兼秘营南镇抚司副使，但人家镇南大都督以及镇南侯的实权爵位摆在那儿，所以杨逸的‘金’字头衔位，却是同何魁并列的，比南北两大镇抚司主管大太监的二品荣衔，还要高上一等一的一品实衔。

金字头往下，便是银字头了。秘营的‘银’字头共分三品，最高四品，最低六品。一般来说，领银字头衔位的秘探又称为档头，基本上全是南北镇抚司以下，以及各地镇守司主管大太监下面的心腹秘众，才能担当的区域级主管人物。

银字头的下面，也就是铜铁两个字头了，品衔依次类推，铜字头的品级最高七品、最低九品，大多都是档头下面的一些分管秘众，担任的角sè人物。至于铁字头，很明显就是秘营里最末流的秘探营卫了。铁字头的秘探，又称为卫，属于不上正式官位的衔职。但是这些秘众，同样属于分散于各地朝野下最为活跃的秘营核心势力，可以说他们穿上麒麟袍便是营卫，拖掉麒麟袍便是秘探。

普遍来看，一般都是营卫和秘探都是不会属于串联角sè的。营卫得职责就是秘营在南唐各地衙门里公开执法的暴力机构，而秘探则是属于纯隐秘型的、类似于克格勃一样的特务人员了。

“原来，原来这位小……”那孟婶娘的眼睛珠子，‘砰’得一下就亮了起来。看向杨麟的眼神也由原先的水汪桃花，慢慢变成了一丝丝地畏惧不定。五品的银字档头，这可是秘营中层以上的人物所在了。尤其，倒不是那孟婶娘没见过什么银字头以上的赫权档头，只不过这些银字档头，除了那些yīn鸠太监外，也是些老谋深算的yīn霾人物。何时有过这样年纪轻轻的少年郎，担任过此等要务的？

俗话说官无品殊、年有赫殊。同样的官阶、同样的职衔，一个几十岁老档头，和一个年级轻轻少档头，傻子也能分辨出谁更有‘前途’了。

呆望着杨麟那越笑越甜的嘻嘻笑容，那孟婶娘却是心里面越看越慌，不知为这位小上级来此的究竟是有何目的。她和林伯一样，都是人老成jīng的老辣秘探了，虽说秘营探众需要接头私谈时，除了报名手势外，还要某些‘信物’为证的，但那少年即是林伯带来的，又是这死老鬼亲自开口说出他‘自己人’身份的，那孟婶娘哪怕再是小心谨慎，却也不敢要杨麟再次展出信物为证了。

“这位小……”含糊不清的敷衍了几句，孟婶娘慢慢思忖地娇笑起来：“奴家孟青青、不才铜字九品，林先生带这位小档头来此，不知有什么吩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