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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饭局

尽管发生了这段小插曲，整个车展进行得仍是很顺利。发shè橡胶子弹的几个小青年已被天华勋逮住，他们经不住盘问供出了真相，原来不过是鲲鹏汽车公司的风头引起了同行不少人的嫉妒和愤恨，故此找了人制造sāo乱泄愤而已。澹台明一副大家风范，很大度地将几个闹事的小青年放了回去，并表示不予追究。此举又是引来了一番恭维和赞叹。
扰扰攘攘直到下午七点多，车展才算全部结束，天华勋正要带人离开，却被杜清丽叫住了。

“这次真是要多谢你，于公于私，我都该请你吃顿饭，你不会拒绝吧？”见天华勋没有做声，她又赶紧接了一句，“上次你不是说车展结束再举杯同庆的吗，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这下天华勋就更不好推辞了，只好应承下来，回头对着身后的沈翱、辰宇几人说：“大家都去吧，一起庆祝庆祝，今晚我请了。”

一片欢呼，沈翱却突然笑嘻嘻地插了一句：“今晚还有几个客户要见，车展成功，任务一下子暴涨了好几倍，我们正忙得屁股都不知搁哪儿呢，还是你和杜小姐去吧。”说罢拉了辰宇和何耀轩就走。

结果，仍由天华勋一个人赴约。

夜sè一点一点拂去白rì的明昼，满城的灯火已是一片璀璨。入秋的天气果真是孩儿脸，说变就变，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片浓云，居然越积越厚，越积越多，转瞬间，最后一抹明亮都被抹去，完全黑了下来。

七时四十五分，凤夕单独一人坐在希顿大酒店的豪华包厢内，面前放着一杯侍者新沏好的茶，嫩黄细尖的茶叶芯子在晶莹碧透的茶水底静静铺陈，凤夕忽尔想起外婆家门前的那条小小的河流，小时候她最喜欢坐在河岸上，注视着那清亮清亮的河水底下，蜿蜒了整个河道的鹅卵石，水灵灵、活生生的，看着就舒服。

凤夕不忍心去端碰茶水，她怕一碰茶杯，铺陈于杯底的茶叶芯子就会被晃动的茶水搅得纷乱，一如小时候她从不肯戏耍河流里透彻的河水，她怕搅起的泥沙会打破鹅卵石的沉静。

看看表，凤夕叹出一口气。她并不担心这些经销商会驳了她的面子，临时失约。她担心的是今晚能不能够说服他们。

经销商不比企业家和高级管理者，那些企业家和高级管理者，有时为了徐图后计和面子，宁可放弃些眼前的利益以免得罪权贵；而对于经销商，利益则是他们决定行动的唯一标准，产品的销路就是他们的生命线，卖得不好，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他们也未必会买你的账，绝绝对对是谁能让他们获利，他们就尊谁为上上宾。

凤夕最担心的，也恰恰是这点。

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沉寂许久的包厢一下子像活了过来似的。门被侍者轻轻推开，率先踏进来的是一位满脸大黑胡子的中年汉子，其他人紧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包厢尽管十分宽敞，可是这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进得门来，还是感觉窄挤不堪。

凤夕微笑着站起身来，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心里却像是被塞进了一面小鼓，一只无形的棒槌在上面只“咚咚咚”敲个不停，直敲得她意乱惶恐。她不是第一次单独主持这种宴会了，昔rì的丑小鸭虽没有完全蜕变成一位泰然自若、高雅非凡的女主人，却也有了几分风范，只是以往的宴会多以应酬为主，不像这次，是要上真刀枪了。

黑胡子率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拉开两腿，毛茸茸的两只滚筒般的手，一只支着膝盖，另一只则不停地在那张黝黑粗糙的脸上扇着风，时而拉扯着衣襟，整个人像只大猩猩似的，不安分地在小小的椅子上扭来扭去，嘴里只嚷：“喂，服务生，怎么没开空调？你要热死我们哪！”

他的嗓门够大，凤夕只觉得耳膜被炸得嗡嗡直响，头也发晕。

其他人马上附和，纷纷嚷：“是啊，热死了，什么服务这是……”

美丽的女侍一脸毕恭毕敬：“对不起先生，已经开了zhōng yāng空调，要不我们先给大家上些冰茶，很快就会不觉得热了。”

尽管她隐藏得很好，凤夕仍是瞅出了女侍眼底一掠而过的鄙夷。希顿酒店虽比不上樱花大饭店这样顶极的饭店，但能够上希顿酒店这间最豪华的包厢吃饭的，十之有九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礼有数，哪有这样吆五喝六的？

凤夕知道，她肯定是把自己这群人当成了头次来开洋荤的三教九流了。无奈地笑笑，转头招呼女侍：“请上菜吧。”

在一线拚斗以求生存的生意人，大多豪爽耿直，决不会因为你是他们的上司或是个女人就对你客气三分，该怎样就怎样，绅士风度礼数等等等等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你和他们讲礼仪他们反倒瞧不起你，甚至让你难堪。这样的人，既难对付又好对付，难对付的是他们从不按套数出牌，一切以利为先，但若对了他们的口味和路数，一切好办。

凤夕举起手中的酒杯，朗声说道：“各位和天华集团合作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机会请大家好好聚在一起喝两杯，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更加愉快，常有机会像今天这样把酒言欢。”

吵吵嚷嚷的包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寂静得有些尴尬。没有人举杯，倒是黑胡子开了口：“天华太太，我们这些做经销的，是有苦自知啊，东西卖不出去，哪来的钱买米买粮？跟谁合作，不跟谁合作，我们心里自然有数，是由不得别人的。”

凤夕没料到竟是这等场面，一时拿着酒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黑胡子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们是久仰天华集团和天华太太的大名，能坐到这里和天华太太共进晚餐，是我们的荣幸。来，大家都把这杯喝了。”说着，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一开头就遭遇冷场，凤夕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劝大家喝酒吃菜，十几个大男人本就不太喜欢约束，酒过三巡，又逐渐热闹起来。

凤夕瞅准时机，殷勤地为身边一个男人倒了满满一杯。男人受宠若惊似的立刻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怎好有劳天华太太为我倒酒？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说着就要伸手去抢凤夕手里的酒瓶子。

凤夕盈盈一笑，说：“大哥，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双赢互利的合作伙伴，怎分彼此？这次野山的攀岩器材销路受阻，还指望着你们和我们一起共度难关哪……”

男人脸sè变了数变，正要开口说话，一旁有人从凤夕手中抽出了酒瓶，将她面前的酒杯子注得满满的，几乎都要溢将出来，而后端起自己的杯子，冲凤夕说：“这次天华太太如此盛情款待我们，好酒好菜吃得真是叫人爽快，来，这杯酒我敬你，聊表谢意！”说罢一饮而尽。

所有人轰然而笑，凤夕无奈，只得饮尽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