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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蛊毒

轻柔的月光透过落地长窗，洒了一室雪亮。天华勋睡得不安稳，翻了几个身，于是醒了过来。他看看腕上的表，才凌晨三点。他从未在半夜就从睡梦中醒转，这夜却不知怎么的，就那样醒了过来。他努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眠，却依旧徒劳无功，脑子依旧疲乏，却十分清醒，清醒又纷乱。
他长叹口气，披衣起床。三楼只有他和凤夕两人的卧房，并无其他人住，长长的走廊，寂静得令人抓狂。虽然已是尽量放轻了脚步，“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岑寂的深夜仍是清晰可闻。来到楼梯口，天华勋本想下得楼去，却绝对是无来由的、鬼使神差的，他不由自主地朝妻子天华凤夕的卧房，看了一眼。这一看，吓了他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使劲眨了眨眼睛，再定睛看去，这下他确定了。

她端坐在正对着落地长窗的那张棋盘前，月光照着她安静沉谧的面庞，晶莹透亮，原来已有泪光。

她在流泪。

他记得那张棋盘，那本是天华家族落湖庄园的棋室里放置的棋盘，婚假结束返家的那天，她坚持着把它带了回来。自从回到天华家主宅后，他没有再踏入过这间曾经作为新房的双人卧房，直到此时，再次见到这张棋盘。

一颗黑sè的棋子被放置在棋盘右上角，在月光的照shè下滴溜溜闪着光。天华勋不懂围棋，却也看出，黑方先行，她下出了第一步，而后就静静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也只是定定地看着悬在窗外的月亮，一眨不眨。那模样，那情景，他感觉很怪异，仿佛她是在期待和月亮对局似的。

他本是想去草坪和小树林子里走走，现在也没有了兴致，只是静静地在门外停伫了片刻，又轻轻踩着步子，回到自己的卧房。

睡意全无，天华勋睁着眼睛到了天亮。他嘱了管家一声，早饭也没吃，便径自开车去了公司。

天亮时分，月华渐渐淡去，凤夕才躺到床上去。并未睡着多久，一阵清亮的手机铃声就将她惊醒过来，在这寂寥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分明。凤夕迷迷糊糊地从床头柜摸索出手机，掀盖接听。

她“喂”了一声，没有睡好，声音略有些沙哑，带着慵懒的惺忪。

回答她的却是一片沉寂。

凤夕愣了一愣，再次“喂”出一声，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之后，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将手机移到眼前，睁大两眼瞪着上面的屏幕。

果然是无号码。

仿佛像是通了电，一股酥麻的痹痛沿着神经脉络迅速蔓延了全身，凤夕感觉身体木木的，动弹不得，惟有下意识地将手机再次凑到耳边。

这次，她听见自己说：“是你吗？”

话筒那头仍是沉默，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一声轻微的吸气声，极轻极微，她却感觉到了。

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但她感觉到了。

手心里渗出了汗，湿滑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拿着手机的手加大了力道，嘴巴张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脑子一片茫然。

双方都沉默着，而后，对方将电话挂断了。

“嘟嘟嘟”的忙音透耳传来，凤夕放下了手机。

天夏国天华家主宅三楼的双人卧房里，凤夕半陷在柔软的床上发愣。

伏月国皇太子寝宫里，一位有着墨绿sè头发的少年，修长的身体半靠在墙壁上，眼睛只盯着手机上的一串号码发呆。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拨通她的电话了。

回到天夏国后，她就立刻换了号码，这是在自己有一rì终于忍耐不住相思之苦，想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于是就拨了过去。当“无法拨通”的提示音从听筒里传来时，心脏像是一下子就被抽离了胸腔，被狠狠抛掷了一般，失落，绝望，只是紧紧攥着电话，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消失了。

他不要，不要连这一点点的联系都失去。

他动用了自己所能动用的，费尽心思，历尽艰辛，终于通过她的导师苏真真，寻得了她的私人电话号码。

从此以后，那串数字就成了他的蛊，他的毒。每逢午夜梦回，衾寒枕冷时，他就会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每按下一个数字，心中那种难以言语的激动就增添一分，每每电话一接通，他就几乎颤抖着握不住手机。

当她轻轻地说一声：“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耳膜，巨大的喜悦和满足就弥漫了全身。待对方再“喂喂喂”了几声，他就匆忙挂下电话，就像做贼一般，心跳得厉害，又害怕又恐惧，却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今天，他即将开始为期一年的游历年，行程遍布十八个国家。短暂的皇室发布会之后，就得起程了。他攥着手里的电话，感到很欣慰。只要有她的电话号码，无论去到哪里，都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了。只有听到了她的声音，他才觉得，两人的距离并不遥远。

“太子殿下。”明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并屏退了左右的侍仆。未来的皇太子妃，已被允许可以随时进入皇太子的寝宫，但是小林明子很少过来，今天是第一次。

AKIRA回过头来，微微笑着，温和地说：“你好。”

心像是被刺痛。彬彬有礼的一句问候，明子却觉得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刃，直直刺进心里去。

AKIRA，你可不可以对我不要这么客气？我是你的妻子啊！你可不可以不要用对其他人的语气来对我？我想看看真实的你，想看你真心地笑，甚至是发怒也好，就是不想看到现在这样子的你！

任凭心上如何喊叫，面上却只是微笑：“殿下的行李准备好了吗？我想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谢谢你，都已经准备好了。”语气一贯的温和。

AKIRA转过身去，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手机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拿外套。

手伸到一半，就顿在了空中。

明子从背后抱住了他，双臂环过他的腰，紧紧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