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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章 一直到死

停机坪上，数以百计的apu机甲整齐罗列，静静地等待着被激活的那一刻。纯金属结构的机身，高达三米的庞大身躯，即使在静止状态下，也给人以强大的威慑感，其外形设计将粗野的狂放与精致的工业结构美学相结合，材质和表面的光泽带来一种冷冰冰的金属质感，无防护的操作室将人类单兵完全暴露在外，这种极易被秒杀的设计一直被包括王杨在内的众多武器发烧友所吐槽。但真的到了黑客帝国的世界里，王杨才知道，除了机动性和重量的实际需要外，这种设计还源于人类的集体无意识，因为延续数百年的屠杀和奴役，人类对纯机器的厌恶已经深入骨髓，所以从设计者到驾驶者都一致认为，这种设计能够给这架杀人机器增添几分血肉感，时刻提醒驾驶者不要忘记自己的血统和族群。
锡安外墙再次传来一阵振动，大战来临的压力已经降临到每一个人的头上，早已习惯这一切的防卫军士兵们各司其职，紧张有序地穿行在各自的岗位上，偶尔的擦肩而过，只会用眼神相互示意。

王杨就站在停机坪的另一侧，短发，清淡，自带静音气场，能隔绝周围的吵嚷和审视。九把形状特异的电磁脉冲枪整齐地围绕着他摆放，在他身边是数百名桀骜不驯的敢死队成员，但不管是谁，都对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保持着敬畏。

不怒自威的面容，犹如钢针一般的短发，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立刻就有种不动如山的气势，让人难以逼视。偌大的停机坪上，所有人都隐隐以他为首，只有王杨能够保持气定神闲。

“你好，王杨。”在王杨的感应里面，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异常惊讶地看着自己。能够让麦凡利以上司的身份首先开口，王杨算是给了所有人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你好，长官。”王杨挺胸立正，正容回答。在锡安防卫军中，他对麦凡利上尉的敬重仅次于莫菲斯。在黑客帝国第三部的观影体验调查里，只有两个情节的吸引力程度达到百分之一百：一个是麦凡利上尉率领apu战队阻击机器军团入侵，另一个是麦凡利上尉单枪匹马面对电子乌贼洪流的壮烈牺牲；要知道，连尼奥空中对决史密斯都只有百分之九十五而已。

麦凡利上尉微笑着说道：“首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麦凡利，军衔上尉，很高兴见到你。”

王杨也说道：“久仰大名，上尉。”

麦凡利扬了扬眉毛：“哦，你听过我？”

——当然，但凡看过黑客帝国的人，哪一个不对你肃然起敬？用北京话说，那就是真爷们儿！

“锡安的钢铁大闸，人类的最后屏障，洛克的王牌。”王杨一字一顿地说道，“您是所有军人的骄傲。”

麦凡利上尉的目光在那九把电磁脉冲枪上梭巡了片刻：“你的设计？很奇怪的造型啊，扳机在哪里？”经过王杨重新设计，电磁脉冲枪变得更加短小精悍，而且取消了大量多余配置，比如握柄，瞄准镜，还有扳机。

王杨说道：“不需要，我直接控制。”

麦凡利上尉指指九把武器：“你能同时操纵？”

王杨回答：“经过计算，这是我能发挥最大火力投射的数量。”

麦凡利点点头：“这样一来，你一个人就顶的上至少三架机甲，不错。”他明明说的是武器，但所有听众都能感到，他真正的意思还是在评价人。

麦凡利上尉饶有兴趣地看了王杨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王杨停了一下，进入无限轮回这么久，说实话他自己都快忘记时间了，如果加上在超级训练空间的修炼，就真应了那句诗：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他只能用现实世界的年龄来回答：“二十七岁。”

麦凡利上尉的目光中流出一抹欣慰之色：“不错，年轻有为！”

王杨反倒是有点儿好奇了：“您不认为我罪不容诛？”

麦凡利脸色一整：“当然。”但是随即缓和下来：“但你砸碎了那个该死的囚笼。在战争中我们尽量避免波及无辜，但很多时候，战争就是战争，胜利才是第一位的。如果让一名士兵打胜仗的同时还要求他不得误伤平民，除非这个士兵的名字叫做上帝。”

说到这里，麦凡利上尉拍拍王杨的肩膀：“其实在防卫军里，很多人都认为你是好样的，但是你也要明白，战争从来就不是单纯的军事行为。”

王杨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说出这种话，他只能用满怀敬意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从内心来讲，他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也希望能尽量多拯救一些同胞，哪怕这些同胞对他来说只是一些npc，可是就像他跟莫菲斯解释的那样，苟延残喘的地球已经无法承担更多生命了，与其让那些无法接受现实的人类最后精神崩溃，反倒不如只保留下锡安，而且从另一个意义上讲，也只有这些经历过劫难、懂得珍惜的人类才能真正放下仇恨和分歧，将种族延续下去。洛克指挥官不懂这个道理吗？议会的成员们不懂如何取舍吗？不，他们懂，只是这个责任太过沉重，他们和这个世界的羁绊太多，根本放不下。

看到王杨无言的样子，麦凡利上尉失笑道：“你不用这样，年轻人。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话，就像你做了你该做的事情一样。至于结果，就让它见鬼去吧！”

王杨默然良久，终于说了一句：“谢谢！”他本非此世之人，没有因果纠缠，自然少了许多顾忌，纵然如此，想起那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同胞，仍旧会心有戚戚，而麦凡利上尉能够站在此世的立场上来肯定自己，需要何等的胸襟？

麦凡利上尉摆摆手，突然小声说道：“尼布甲尼撒号离开了。”

王杨心中一突：“哦。”

麦凡利笑的略神秘：“驾驶人居然不是莫菲斯而是尼奥，就算哈曼议长批准，洛克指挥官那里也很难通过，因为这种时候离开，几乎等于送死，可是直到他走出锡安大门，居然一路绿灯，据那些操作员说，他们都认为自己接到了起飞的命令，但事实上洛克指挥官早就命令集中一切力量守卫锡安，不可能让任何一艘飞船起飞。你怎么看？”

王杨突然笑了：“上尉，我认为，这就是天意。”

麦凡利上尉也笑了：“预言说，今夜十二点，就是锡安被毁灭的时刻，你相信吗？”

王杨毫不犹豫：“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麦凡利上尉又问道：“战争会结束吗？”

王杨点点头：“一定会的。”

麦凡利上尉紧紧盯着王杨：“那么人类能够胜利吗？”

王杨淡淡地回答：“生命的力量，只有未来才有资格评判。”

麦凡利上尉看着脚下如临大敌的锡安，深有感慨地说：“是啊。即使我们能打败机器，想要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地球上继续生存下去，也要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那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智慧，很难想象面对这一切，我们如何向下一代描述未来。人类需要一个未来，一个充满希望、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王杨，目光中意味深长。

王杨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无法给出任何承诺，这次单人剧情即将结束，他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而他突破瓶颈的契机还不得而知，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种时候，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承诺别人什么呢？

麦凡利上尉目光微微有些暗淡，但他也清楚此时此刻，能拼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管王杨在matrix有多逆天，回到现实世界，他也只是一个比普通士兵厉害一点的人，面对二十五万电子乌贼，他的力量只能算杯水车薪而已。

这个时候，沉闷的隆隆声再次传来，整个锡安都开始了震动，钢筋混凝土的外墙外面，电子乌贼急速划过的声音密集在一起，交织成蜂巢一般的嗡嗡声，仿佛死神的狞笑。最后的战斗即将来临。

麦凡利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已然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他突然对王杨大声说道：“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我能和你并肩战斗吗？”

这句话好像一团火焰，让王杨沉寂已久的热血熊熊燃烧起来，他再次感受到了崔妮蒂传递给他的力量，比纯粹的力量更加强大的力量——感动，他把拳头放在自己左胸之上，用无可置疑的声音回答道：“一直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