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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坦诚

南京，金陵。
是郁凉真正该待的地方。

五年的时间，我第一次做了冲动的决定，趁着这个冬季还没有过去的时候，趁着还能看见雪的时候，我毅然决然的来到了这里。

坐火车到了南京已经是晚上了，站内冷清的一片，我拖着行李箱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刚刚在火车上和我坐在一起的那个乘客同我一起下的火车，他见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主动打了招呼问:“要去哪里？需要找个地方先住下来吗？”

见有人主动搭话，我目光明亮的望着他，充满期待的问:“你知道金陵在哪儿吗？”

“金陵？”那人疑惑的念了一遍，随即想起什么一般，伸手拍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差点忘了南京以前的旧称就是金陵，你已经到了。”

“我的意思是小镇，下雪的小镇。”

就像陆宸郗曾经描述的那般，屋顶积了一层白雪，青石河畔的枯木也都银装素裹。

我想带郁凉见他父亲口中的景色。

“你过来旅行的？”他愣了愣，立马帮我打电话询问附近下雪的小镇，之后又帮我打车叮嘱说:“下雪的小镇离这里挺远，而那边古宅居多，你一个女孩子住客栈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麻烦你了，我知道。”我诚恳道:“谢谢你。”

我遇上了一个热心的伙伴，他亲自送我上车又替我在网上订了古镇里的客栈，又因担心我的安危当着出租车司机的面记下他的车牌号，笑着说:“这里到那边有一个小时的距离，到时候我让朋友来接你，将你安全的带到客栈。”

我又诚恳的说了声谢谢，在路上的那一个小时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期待着远方的那个场景。

哪怕是一个人，也要带郁凉来走上一遭。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那个好心人口中的朋友恰巧是我认识的一个女孩——阿娇。

她看见是我满脸带着惊讶，随即拉住我的手臂欣喜道:“刚刚阿锡说有个朋友过来，只不过我没想到是晚晚，你怎么不直接联系我啊。”

这一瞬间，我内心充满的不是喜悦。

我原本所有的冲动在顷刻化为乌有，我推开阿娇的手，拖着行李箱客气的说:“有个委托人在南京，老板派我过来出差。”

阿娇没问我为什么来这边，但是我却主动解释起来，而且还是信口拈来的谎话。

“这样啊，那你应该会待几天吧？”阿娇语气充满期待的说:“很长时间没和晚晚聚一聚了，正好明天元旦宸郗也在南京，我让他……”

我阻止道:“阿娇，能不告诉陆宸郗吗？”

“为什么？”阿娇不解问。

我说着谎话道:“我明天下午的飞机要赶回去。”

“今儿刚来，明天就要赶回去？”阿娇疑惑虽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她送我到客栈之后笑着说:“那我明天早上来找你，下午送你到机场。”

我担忧问:“那陆宸郗……”

“放心，我不会告诉宸郗的。”

阿娇一直亲热的喊着他宸郗，他也一直亲热的对她好，这是他们很多年来的相处状态。

没有任何人能插足进去。

我望着阿娇的背影，等她消失之后我才转身拿出木质的相框放在床头让郁凉看看他的家乡。

阿娇在这里，陆宸郗在这里。

那我找的地方就没有错——陆家就在这个古镇上，藏在古镇深处的古宅里。

我赶来的这个时间真及时，赶上了年前的最后一场雪，在床边坐到清晨五点的时候我打开行李箱，找出一套华丽的裙子兜在自己身上。

我化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妆容，拖着行李箱带着郁凉离开了这个客栈，找到一家民宿。

我不住之前那个客栈也不住其他的客栈，是怕阿娇收不住话会捅给陆宸郗。

如若他知道了，肯定会来找我。

毕竟我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单凭这点，他也会管我。

我在附近的巷子里简单的吃了一碗清汤面就回到房间睡觉，到晚上时主人家来敲我的房门。

我起身打开门，低头看见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白棉质的长衫，乖巧的说:“阿姨，奶奶让我来喊你吃饭，说你可能饿了。”

我回头看了眼郁凉的照片，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这个男孩的脑袋，说了声好。

这家主人很热情，他们怕我觉得冷清竟让我参加他们的家庭聚会，吃过晚饭之后大家坐在一起烤着电火唠嗑，大多数我都是听着的。

这是古朴的房屋，这里的人都很纯朴，每个房间的灯也都明亮的散发着光芒。

等散了之后我回到房间翻开手机，只有阮澜之和吴毅一家人给我发了元旦快乐。

我想了想一一的回复又给静姐发了一条祝福，她很快发来消息道:“天！今天是元旦？”

我回复:“是。”

“我向老板申请了年假，昨天就到了维也纳，结果一天都被老公摁在床.上，都忘了时间。”

静姐的话让我脸红起来，我又想起自己被陆宸郗摁在床.上的时候，具体的动作都模糊了。

但个中滋味却还记得。

我心痒起来又觉得自己真特么的好笑，仅仅静姐的一句话就被拔撩起了相思。

我无语的将手机放在床头，过去打开窗户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竟觉得孤独。

老陈今儿没有给我打电话，没有说喊我回家过节的话，其实我自己心底有意识了。

姚华英对他的控制越来越深了。

而他也越来越妥协了。

我的老陈，会像我的母亲一般，心开始偏向自己的小孩子，也会渐渐地忘了我。

我知道他们爱我，只是他们遇见了陆钦国和姚华英，他们不得已在我和他们之间做出了选择。

好一个不得已啊。

心底酸楚不已，可是我又不容许自己难过，到最后却越想越觉得委屈，无处发泄。

阮澜之说，我该调整自己的心态。

可我却将自己往死了逼。

我看了眼墙上的郁凉，又看了眼在被窝里睡觉的郁凉，更看了眼在地上玩闹的郁凉。

还有刚刚郁凉喊我吃晚饭了。

我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傻傻的看着郁凉，他渐渐的长大，他越来越加的帅气。

他那双高贵的眼眸异常的清明。

很久很久以后，我和郁凉说了好多好多的话，直到床头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们。

我皱着眉头接起这个电话，忍不住的先抱怨道:“澜之，你刚刚打断了我给郁凉讲故事。”

阮澜之平静的嗓音问:“什么故事？”

“他说他要听睡前故事，所以我给他讲匹若曹的故事，可是刚讲到一半你就打电话来了。”

“陆晚！”阮澜之的声音调高了许多，随即他又平和道:“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

“澜之，郁凉他调皮的跑到墙上去了。”

“听话，闭上眼睛。”阮澜之温柔的声音传来，我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再也看不见郁凉。

“陆晚，你现在看见了什么？”

听见他这样问，我不解道:“澜之，你让我闭上了眼睛，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他平静道:“陆晚，刚刚你眼前出现了幻像。”

我猛的睁开眼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内心恐怖到极处，就在刚刚，我的臆想症爆发。

就在刚刚，我的病又被勾了起来。

我惶恐的喊了一声:“澜之。”阮澜之，我该怎么办？我又将自己往死了逼。

“晚儿，我强调过很多次，无论你得到什么还是你失去什么，你的心态最重要。”

“澜之，我只是觉得委屈。”

我感觉到老陈的离开。

“晚儿，你有我。”

对呀，无论多少年，身旁一直有他。

挂了电话之后我后怕的用冷水洗了洗脸，回到卧室的时候看见一通未接来电。

是陆宸郗的。

我没有将这个电话回过去，等到十一点五十的时候他又打了过来，我犹豫了一会接起来。

我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等待他先出声。

陆宸郗沉默了良久，问:“在哪里？”

他的声音很淡漠，看来应该是知道我来金陵了，我淡淡的笑着说:“金陵。”

“陆晚，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在质问。

我笑了笑，反问:“陆宸郗，我只是带我孩子回来看看他的家乡，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你？”

“什么孩子？你……”这次陆宸郗足足沉默了三分钟，就在我以为他挂了电话的时候，他声线紧着问:“你记起我了吗？你也记得那个孩子是我的吗？”

陆宸郗的音调有一丝忐忑和压抑。

我不明白他的这种情绪，抬眼望了望窗外飘零的雪花，随着微风落进了房间里。

我起身过去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外面平静的河流，笑着说:“陆宸郗，我记得。”

但记得又如何？

“你一直都在装不认识我。”陆宸郗顿了顿，嗓音压抑的问:“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陆宸郗，我的郁凉刚生下来的时候是个健康虚弱的孩子，原本是有希望活下去的。”

只是他的父亲不在，没能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