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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高富帅三部曲之万贯家财

这其中的缘由吗，也许是物以稀为贵，也许是外国货真的具有奇效，也许只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反正当时的中国人——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富商缙绅，也都无比推崇这些东西。
北宋时期开封府的太医局曾经编篡过一本《太医局方》，里面收录了伤风、伤寒、一切气、痰饮、诸虚等十四门门七百余剂实用药方，每一张都是民间常用的有效中药方剂，还详细记述了其主治、配伍及具体修制法，是天下之间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临床方书。无论是名医还是庸医，因为他们都不能天才地提出近代医学的治疗方法，所以或钱买或手录，都要千方百计地弄来这一本书，当做他们行医看病的基本指南，书中的许多方剂甚至到了21世纪，仍然广泛运用于临床治疗。其中最为知名有效的，当数苏合香丸、至宝丹、牛黄清心丸、紫雪丹、四物汤、逍遥散这几种。苏合香丸，就是以苏合香、冰片、安息香作为主要药材配制而成。

这些上等的香料，可以说是与白银等价。凡是大户人家，几乎都要备点檀香、rǔ香、安息香之类的东西，除了治病配药，也会用来当做熏香，可以起到清新空气、美化环境、供神祭祀、养生祛病的功效。甚至有的豪富人家，家中更是收藏得有与黄金等价的龙涎香。

像大黄、山茱萸之类的普通药材，因为在中原大地随处可见，所以即便用量极大，利润也是极薄的，只能说是薄利多销。而像檀香、rǔ香、苏合香、安息香之类，因为只能通过海运而来，而且绝大多数都在广南东路的广州市舶司下货。市者买卖之意，舶者船也，市舶司指的就是管理出入海商船的部门，大致相当于前世的海关，

宋朝市舶司的前身是唐朝时期广州的市舶使。负责检查进出船只商货，向进出口贸易的船舶征收关税，代表zhèng fǔ采购全部（国家垄断专卖品，当时称之为“禁榷”商品）或者一定数量的舶来品，管理外商，对市舶贸易进行监督和管理。

因为海路苍茫，多有各种凶险，所以即便海外贸易利润极高，随之而来的就是同样极高的巨大风险。西门庆的祖爷爷、爷爷也都是跑川广的，古时交通何等困难，除了各处官府的克扣剥削，南方许多地方还处于半开化地带，不惧艰险万里奔波，或者收购四川一带的特产药材，或者到广州去博买一些海外香料，终于慢慢从小伙计，到可以独当一面的走南客商，接着积攒够了原始资本，敢于投入资金，开一间自己的生药铺。首先拿广州买来的珍奇物品打开阳谷县各位大户以及大小官吏的门户，然后才慢慢慢慢一点一点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宋朝虽说自上而下并不怎么歧视商人，但因为古代中国社会一贯的重农轻商思想，再加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低下，还有什么意外情况、官府克扣等等，能有西门庆这等家业的绝对也可以算是万中无一。

刚才我说幼仪的言语里带着几分戏谑，不过对她的佩服之情可是油然而生，我来自未来世界，随随便便观察几下就能看出生意里的窍门。可幼仪以前在娘家的时候，乃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大家闺秀，只是和我说了两句，就找得到其中的关键所在——细货乃是进出口贸易的专业术语，指的就是广州的各种值钱的上等海外香料，比如冰片、安息香、沉香之类；粗货指的就是比较寻常的货物，对于细货来说，如果能找到一个长期稳定的供货渠道，可是比单单做成一笔赚钱的大买卖更为重要。

“贱买贵卖”是世上一切商业经营的铁律，古代大多数商人最初的发迹，就是乘人之危，压低价格，开辟廉价货源以赚取差价。但贱买贵卖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在每一次交易中都竭尽所能地，因为一次的暴利并不能从跟本上改变自己的处境。就像可以赚取千金的大买卖，肯定比不上只能赚取两三金但可以做上一千次的长远生意。

“就依娘子之意，我这就到前边去见见这几位客人。”

幼仪听我如此言语，十分高兴地看着我慢慢起来，又重新梳头净面，换了一身衣服。到了前面铺子，四五个客人已经等了许久，见我到来，知道自己就是这个生药铺的东家，虽然见眼前这人年纪幼小，但也不敢小觑。

众人见面，因为是大买卖，也没有直接谈起了生意，而是各自说了几句客气话。言语中我和这几位谈起了广州的风土人情，以及外商的情况，又随便说了些什么“三佛齐”、“蒲甘国”这些东南亚国家的风土人情，又扯了几口大海上的风向洋流，立马把这几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广州是当时最大也是最主要的对外贸易港口，平均一艘穿洋过海而来的船舶货物的价值，就会在几万贯左右，有的甚至可能价值十几万贯。这个数目在当时可算得上天文数字，西门庆家已经是阳谷县第一商人，但全部家产也不过万贯左右。这几位客人此次出售的细货大概只是一艘船的四十分之一，虽然对于内地小县城来说，一笔上千贯的交易绝对是大生意，但对于每年收税数百万贯的市舶司来言，说是九牛一毛已经算是很客气的啦。

起初我不肯尽快回去处理生意，不仅是贪恋幼仪娘子，更是与川广客人打心理战。若回去快了，显得买卖有利可图，客人就不肯降价了。知道唯有自家本钱足，能消化这这桩买卖，我索xìng摆明了就是要“店大欺客”。又和这些人随口讲些海上的奇闻异事，比如什么会唱歌的人鱼，上千丈长的鲸鱼，这几位也不是什么出海的外商，只是在广州凭关系搞到了一些细货而已，根本分辨不出真假，只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我见差不多了，刚才傅掌柜和他们要价到了七百五，这些客人非八百不干。我提出八百贯也可以，只是因为前些rì子的喜事丧事，一时周转不出来这么多现钱，要先付一百贯的押金，其余的等到八月份再一次xìng结算。

为首的两个客人对视了一眼，他们既然选择西门记生药铺，事先自然是打听过的，知道这家商铺的实力，也就都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西门官人发话，兄弟们哪里有信不过的，这就签下合同文书吧。”

于是让伙计秤货兑钱，又批下合同，请了县衙中的一位王押司作为保人，签完文契之后，一干人等在狮子街的潘家酒楼里吃了一场酒，方才打发去了。

因为招待的酒菜很丰盛，又有县衙中的吏员作为保人，这位王押司虽然不入品级，但在阳谷县衙，也是仅次于知县、主薄、县尉的第四号人物，这点不足千贯的合同请来如此人物，端得算是很有面子。加之交易之时我又比较爽快大方，这几位客人自然不免觉得这小官人年纪不大，做起生意却是一把好手。

其实我对这笔生意也比较满意，虽说没有把价钱压死，但一来留下了rì后可以常来常往的余地；二来不是现钱交易，只需付一百贯的“押合同钱”，余下的钱八月份才结算，有道是：“时间就是金钱。”压下的货款也可以用来投资商业或放债取息，资金多周转一轮，利润自然也要翻番。如此算来，这样一笔送上门来的买卖，的确也算赚得不少。

在这里看到看到什么合同、担保人、抵押金之类的现代商业术语请不要惊讶，宋朝是一个商业相当发达的朝代。一般来说，社会越发达，商业就越发达。尤其是现代人，如果离开了高度发达的商业，离开了琳琅满足、各种各样的商品，离开了快捷便利的交易方式，绝大多数人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生活下去了。而且，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商业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环，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现代国家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古代，因为人们对于社会经济认识的不足，因为天生的保守愚昧，通常社会都会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但宋朝立国之初，即坚持“不抑兼并”的国策，对商业也采取宽松放任的态度，虽然没有明确支持，有时候也会习惯xìng地带有对于商业的歧视以及刁难，但对比明清时期，就已经算是小巫见大巫了，明清两朝限制商人的政治权利，堵仕途之路，不许其后代做官；利用税收制度惩罚商人；对重要行业采取官营，不许商人染指；从rì常生活方面对商人进行限制，对其穿衣、建房、乘车都有歧视xìng规定，等等等等。

宋朝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啦，比如我现在，因为是富商，也算是阳谷县的第一等人家，平时结交官吏，往来的亲朋好友也都是城中大户，就连娶的妻子也是当朝进士家的小姐，实在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处境。

“你就知足吧，西门庆先生。你以为这是在经济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尼玛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你难道不知道伟大的天朝对于高收益项目的垄断，比如神马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移动联通等等；国有企业对其他企业的非对称政策xìng优势以及表现出来的低效率高浪费低收益……”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不禁就平衡了许多，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