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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道魔双生（上）

狂暴的海浪一次次的冲击着海岸，浪花和坚硬的岩石撞击后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猎猎的狂风中似乎隐藏着无数魔头在狂笑。
天上的黑云更加的低沉，云层整个覆盖在云罗城上空，像一床厚厚的棉被。孙正一感觉压抑无比，像是有人死死的掐着他的喉咙。

孙父进入那小巷已经超过了一个时辰，孙母也进去了好一阵子，仍旧没见出来。孙正一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街头，焦急不安的踱着步子。

踱步。

他用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死死盯着那幽深不见尽头的小巷。

踱步。

脚下的碎石子被他踢的七零八落。以他为圆心，三尺之内的地面被他的双脚扫的干干净净。

踱步。

孙正一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详的预感从他心底升腾起来。

踱步。

踱步……

“不等了！”他一咬牙，从地上捡起半截断剑，想了想，又拾起一面青铜盾牌护着身体，亦步亦趋的走进了小巷中。

小巷很窄，大约只能容纳两个瘦子并排通过，或者一个胖墩独自经过。小巷两旁都是民居，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斑驳的青石墙上明显出现了风化的痕迹，石粉簌簌的掉落。

巷子一窄，就显得分外的长。孙正一提着断剑和盾牌在小巷中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尽头。他的脚步声经过两侧墙壁的层层反shè，显得分外的沉重。

“阿爹，阿母，你们在哪儿？听到了就回答我啊！”他大声喊道。

回应他的，只有小巷里的回音。

“阿爹，阿母，你们没事的，对不对？不要吓我！”孙正一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阿爹，阿母，不要吓我啊！我们第一天回来，你们怎么就不见了！听到了就回答我在啊！”

他的声音急促起来，脚下的步子也迈得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飞奔着前进。

小巷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拐角后是一个弄堂。

“阿爹，阿……”孙正一奔到了弄堂里。他不叫了。

他完完全全叫不出来了。

孙父和孙母冲着他在笑。只不过，孙正一需要低下头去看他们。

孙正一已经十五岁，身量也和成年人差不多，以平视的眼光去看两颗摆放在地上的头颅实在是不可能。

所以，他只能深深的低下头，和已经身首异处的孙父和孙母对望着。

孙父和孙母笑得很诡异，似乎是在死的时候没有受到太大的痛苦。

孙正一没有哭，他相信自己嘴巴里的苦涩味道只是因为苦胆破了，胆汁翻涌。

他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绿sè的胆汁混合着眼泪，大滴大滴的洒落在弄堂的青砖上，溅起一蓬蓬灰尘。

“阿爸，阿母！”他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小小的拳头死命的在地面上捶着，直捶得

青砖开裂，直捶得手上鲜血淋漓，他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苦。

一个少年，跟随父母万里迢迢的从呆了十五年的地方来到异国他乡，回来的第一天就遇到父母双双遇难，这种痛苦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嘻嘻，又来个嫩的！”

“这个好，这个好！小娃娃的血最香了，还是童子的血，大补啊！刚才这两个老家伙的血一点都不好吃。”

几个沙哑的声音从弄堂深处传来，仿佛幽灵一样，忽远忽近，让人听不清他们身在何处。

弄堂的照壁上浮现出几个若有若无的人影。这些人影很奇怪，背后似乎还生着羽翼。奇怪的人影不断变幻着。很明显，这些影子的主人就是杀死孙正一父母的凶手。

孙正一慢慢停止了呕吐。他的双手重新变得有力起来，左手缓缓举起那截锈迹斑斑的断剑。

说也奇怪，他本来只是一个瘦弱少年，看起来连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但是，这截断剑一握在手中，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头发根根竖起，每根头发都像一柄宝剑；他的双眼泛起了血sè，眼中涌动着无穷的杀意；他的身后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魔神形象，带着俾睨天下的意味。

孙正一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似乎在他心底有什么情绪在快速滋长，影响着他的心智。

“你们这些邪恶的人。都是因为你们滥杀无辜，天下才有这么多的苦难。”他的声音变得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涟漪。

“世界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蛀虫，才会变得这么混乱。你们是罪人。”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冷漠的意味。

“这个世界因为你们而变得腐朽！我要杀死你们，杀光一切腐蚀世界的罪人！”

他的身上爆发出滔天的杀意！

照壁上的yīn影停止了乱舞。

“这……这小子，好像有古怪！”

“他背后的那团影子是什么？我，我的身体好像不能动了！”

“我看他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厉害的很！趁他现在还没完全准备好，宰了他！”

照壁中“呼”的钻出三个头上长着犄角，背后长着蝙蝠似翅膀的怪人，挥舞着獠牙和利爪，抓向孙正一！

孙正一的嘴角微微上扬。“让你们尝试一下我的刀法，北辰一刀流！”

唰！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首当其冲的怪人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慢慢倒下。他的头颅呈现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形状，飞到了十来丈开外，落到了残垣断壁里。

唰唰！两道凌厉的刀光破空而至。后面的两个怪人摸了摸身子，没发现什么异状。他们放声狂笑，“你还有什么……”

蓬蓬！没等他们说完，两人的身体猛然炸开，血浆四散，把孙正一淋了个满头满脸。

只不过一个照面，三个怪人尽数死在孙正一的刀下。他的刀法简单，直接，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每一招都恰到好处。不蔓不枝，纤浓合宜。

这种老辣到极点的刀法按理说只会出现在浸yín刀法数十年的大刀客甚至刀圣身上，出现在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身上，实在是令人诧异。

这门刀法，叫做【北辰一刀流】，是流传在扶桑国的刀法绝技。扶桑国的武士jīng修刀法，也创出了不少流派，【北辰一刀流】就是其中有名的一派。北辰一刀流的要诀在于【瞬间心气神一致，一刀毙敌】。刀客施展刀法的时候，整个人的jīng气神凝练到了极点，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一刀挥出，绝不发第二刀。

没人知道，年纪幼小的孙正一，已经是扶桑国刀客中有名的传说。据传他在三岁的时候遇到北辰一刀流的宗主和镜心明智流的宗主相斗。三岁的他，愣是通过观摩这场大战，完整的学全了北辰一刀流和镜心明智流的刀法。

扶桑sāo乱，百鬼夜行后，孙家的宅子曾经数次在半夜受到妖鬼的偷袭，全是依赖孙正一暗处出手，消灭了这些妖鬼。

不过他体质比较奇特，平时发挥不出威力，只有在情绪相当激烈或者是生死关头才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京都城有名的神官明秀越一曾经想收孙正一为徒，事后却作罢。明面上的说法是受到了孙家父母的激烈反对，真正原因据说却是明秀大师在仔细检查了孙正一后，叹气道，孙正一禀赋异常，rì后的成就恐怕远远在自己之上，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腆着脸皮当他师傅。不过明秀大师也说，孙正一体内蕴含的力量亦正亦邪，用得不好怕是连他自己也要伤着。明秀召集了手下的八百弟子，在孙正一体内种下了一个【八门金锁大结界】，禁锢他的力量。

孙正一的手微微发抖。他体内的力量被禁锢，刚才的一刀几乎耗尽了他的jīng气神。

被他杀死的三个怪人身体逐渐变化，冒出腾腾的青烟，最后成了蝙蝠的样子。

吸血鬼。这三个字从孙正一的脑海中闪电般划过。孙父年轻的时候也读了一些诗书，对四大部洲的奇闻异事都有一些了解，在农闲的时候也常常给孙正一讲一些，对于这个世界的妖魔鬼怪，孙正一并不陌生。

被他击杀的三个怪人，看起来正是北俱芦洲的吸血鬼。南赡部州的子民是女娲娘娘用七sè土捏成，北俱芦洲的子民却是由北俱芦洲的神灵耶和华造出。传闻耶和华一共造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类，男的名为亚当，女的名叫夏娃。亚当和夏娃生下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亚伯，心地善良，二儿子叫该隐，yīn狠狡诈。该隐嫉妒亚伯受到父母宠爱，竟然残忍的杀死了自己的哥哥亚伯。耶和华震怒，把该隐变成了半人半鬼的妖魔，名为吸血鬼。吸血鬼拥有悠长的寿元，力大无穷，拥有不可思议的种种能力。同时，他们也拥有很多弱点。首先，吸血鬼不能暴露在rì光下，强烈的rì光是杀死他们的最好武器。其次，吸血鬼要靠不停吸食新鲜血液维持生机。如果长时间不吸血，他们就会慢慢死去。

该隐成为了吸血鬼的始祖，经过了成千上万年，吸血鬼在北俱芦洲的势力越来越强，几乎遍布北俱芦洲的黑暗世界。不过北俱芦洲和南赡部州之间还隔着西牛贺洲，再加上南赡部州的道门势力十分强，这数千年来，吸血鬼倒是没在南赡部州掀起多大的风浪。

孙正一望着地上现出原形的三只吸血鬼，神sè漠然，仿佛对他来说，他杀的只是三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孙父和孙母的尸身上，逐渐漂浮出一团团的模糊影子。

人死之后，三魂离体，孙正一看到的，正是孙父和孙母的三魂。

虚空一阵抖动，两个提着铁链和腰牌的拘魂使慢慢走出，打着官腔。“孙虎，苗翠花，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