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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是英雄？

齐公子微微一愣，旋即微笑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此峰名为乱刃峰，乃是东陵山七十八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之后的乱刃峡，足足有千丈之深，峡谷之上更是长年累月有暴风席卷，人一掉下去，就会被暴风吹到不知何处，摔得粉身碎骨！你要是愿意跳下去，倒是省了本公子一番功夫！”
巫野偷偷瞥了一眼，乱刃峡中阴风怒号，云雾翻腾，根本望不到底，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虽然他此生跳崖无数，可是这么凶险的崖，还是第一次碰到！

“姓齐的，这，这可是你逼我跳下去的，真到了报应之日，你可别后悔！”巫野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报应？后悔？”

在凛冽的山风中，齐公子笑得无比狂妄，“像你这样的恶霸，落到今天这般下场，才叫报应！本公子可是刚刚斩杀了邪道妖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数百名武者的大英雄，本公子能有什么报应？哈哈，说起来本公子还要多谢你这个恶霸，先是送了本公子一首《岂曰无衣》，让本公子在国都博得偌大名声，昨天刚刚传来消息，三个月之后本公子的冠礼，将由王族亲自主持！再加上这一次你又送给本公子这份天大的功劳，本公子前程远大，如花似锦，谁能给本公子报应？谁敢给本公子报应！”

“三个月……”

巫野向后退了半步，一块小石头被他脚后跟踩落，向乱刃峡中跌落，却在半路上被狂乱的风暴卷起，无头苍蝇一般乱飞了好久才淹没在云海中。

他冲悬崖下啐了一口，回头时，眼底一片血红，脸上满是疯狂的表情，狞笑道：

“好，好，好，姓齐的，你最快现在就跪下了，向漫天神佛祈求，求他们让老子摔死在这片悬崖之下！只要老子摔下去之后还能喘半口气，绝不会让你活过三个月后的冠礼大典！老子要在冠礼大典上，当着众目睽睽，当着王族子弟的面，斩杀你的肉身，镇压你的魂魄，让你从三千大千世界中，彻底湮灭！”

说着，双腿用力一蹬，如同石弹一般远远弹了出去，立刻被峡谷上空狂乱的风暴卷入，一下子吹出了上百丈！

齐公子飞奔到悬崖边看时，只看到鹅毛大雪被狂风吹得上下左右乱飘，灰蒙蒙的天空中什么都没有，只听到从大风深处隐隐约约传来阵阵野兽般的吼叫。

……巫野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卷入漩涡中的小鱼。

他总算明白这条峡谷为什么要叫“乱刃峡”了。

从峡谷底下涌上来的气流，凝聚成了上百道暴风，在天空中碰撞，翻腾，撕扯，融合。

人一卷入风暴，就像是上了五马分尸的大刑，手脚和脑袋都被狂风死死拽住，朝着不同方向使劲拉扯。

他都可以听到自己的骨头正在“噼啪”作响，显然是拉扯到了极限，即将断裂！

而血肉和皮肤则是早就被扯了个七零八落，片片龟裂。

这还是在九炼魔躯疯狂运转的支持之下，若是寻常武者，就算功力都渗透到了血肉骨骼之中，跌落到这么古怪的风暴中，怕是也要被乱刃分尸，扯得七零八落！

这是天地间风系灵力激荡澎湃造成的异象，他根本无法抵抗，只能紧闭双眼，想象自己正处于狂暴的瀑布之中，身体自然而然摆出了《古法秘传铁头功》的古怪姿势，苦苦支撑。

说来也怪，一开始周身围绕着火烧火燎的痛苦，耳边则是鬼哭狼嚎的风声，可是当他尽情沉浸在《古法秘传铁头功》的古怪姿势中之后，痛苦消失了，风声也停息了，只觉得轻飘飘十分舒服，就连好几个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法摆出来的姿势，也能轻而易举地摆出来。

狂风仿佛化作了温润的泉水，从他的毛孔渗入体内，转化成了螺旋形态的力量，向他的天灵盖冲去，试图冲破一张好似膜一样的东西。

只可惜这张脑域中的膜却是坚韧无比，无论螺旋力量怎么突刺，怎么冲击，怎么**，依旧将螺旋力量牢牢包裹，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这种古怪的感觉，令巫野浑然忘却了自己正置身于半空之中，直到身子一轻，生出急速下坠之感，他才睁开眼睛。

冷风似万把钢针，乱刺他的双眼，眼睛只睁了一下又飞快地闭上，激出大朵泪花。

他就像是一个秤砣，穿越云层，飞快向千丈之下的峡谷底部狠狠砸去！

“不好，速度太快了！”

巫野虽然不知道自己距离地面还有多远，却从双眼的刺痛中察觉出来，此刻他的速度起码是平时跳崖时的五倍以上！按照这个速度砸在地上，搞不好真会摔得肝脑涂地！狠狠咬牙，从五阴化神戒中祭出了最后一件秘密武器！

“哗啦！”

手中顿时张开了一把大伞！

这把大伞是他在麻黄山下的小镇特别定制的，伞面极宽，极大，足足用了十张羊皮，伞骨都是精铁打造，坚韧无比，就是专门为跳崖准备的！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咱们出来修炼，跳崖是家常便饭，当然要有所准备！”

伞面一张开，羊皮大伞顿时兜住了风，就像是有人在他屁股下面狠狠踹了一脚，一下子把速度降了下来！

为了防止脱手，伞柄上缠绕了好几圈麻绳，他死死攥着伞柄，手掌磨得血肉模糊也不敢放手！

只可惜他下坠的速度实在太快，兜住的风也实在太强劲，羊皮大伞支撑了片刻之后，“咔嚓”一声，好几根伞骨同时断裂，伞面向上翻起，下坠的速度又一次提升！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他在一片茂密的从林中撞断了十七八根粗壮的枝桠，最后头下脚上，一个倒栽葱，砸进了深深的雪窝！

……五个时辰之后。

树林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个浑身雪粉的人，晕晕乎乎地抬头仰望云雾缭绕的乱刃峰之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我居然跳下了足足一千多丈的悬崖！”

巫野使劲摇晃着脑袋，从耳朵眼里倒出了一团团积雪，心里全是后怕。

凶险，实在太凶险了！

如果不是及时抽出羊皮大伞，如果不是连续撞击了十几根枝桠，如果地上没有这么厚实的大雪，如果他不是在最后关头及时运起了铁头功，用无坚不摧的铁头撞击地面……饶是如此，他还是在大雪里足足躺了五个时辰，才勉强修复了支离破碎的身体。

“我会回来的。”

看着高耸入云的乱刃峰，他狞笑着，一字一顿地说。

……平凉城张灯结彩，一片喧闹。

屠蛇大会居然是有邪道妖人在幕后操纵，将上千名武者都变成了僵尸，这实在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自古以来都是邪不胜正，在齐公子和两名猎妖师的率领下，平凉城的英雄豪杰终于阻止了邪道妖人的阴谋，齐公子还亲手斩杀了一名化身成恩师的邪道妖人，彻底断绝了邪道入侵武威国的图谋！

在平凉城主齐泰的大力宣传下，齐公子的事迹连同那首《岂曰无衣》一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西秦州，整个武威国，成为了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少年英雄！

可是在平凉城武者心目中，真正的英雄却是另有其人。

齐公子怎么斩杀邪道妖人的，他们并没有亲眼得见，而萧菡一招之内轰杀几十头僵尸的华丽场面，却是深深烙印在这些武者心中。

这些武者都把萧菡当成了真正的英雄！

唯一有不同意见的，只有一个名叫“冉杰”的年轻武者。

在冉杰口中，真正拯救了几百名武者，揭破邪道妖人阴谋的，既不是齐公子，也不是萧菡，而是一名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充满野性的流浪武者。

“我总共看到过这人两次，第一次是在平凉城中，他向我询问屠蛇大会的消息；第二次就是在黑松林里，我看到他从树梢上‘嗖’一下子就飞了过去，速度比猴子还快，然后他一跃而起朝着一株大松树狠狠劈了一刀，刀光闪过之后，邪道妖人布下的**阵就崩溃了！此人才是真正的英雄！若不是他，我们连逃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困在黑松林中等死！”

冉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把那流浪武者的相貌画出来给大家看，可是所有人都嘲笑他，说他肯定是看花了眼，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力挽狂澜的大英雄，他早就出来领功了，可是翻遍了整个平凉城，也找不出这样一个人！

莫非他在破坏了邪道妖人的**阵之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怎么可能！

冉杰也渐渐被这些人说得动摇起来，觉得自己或许真是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

只是有一天，平凉城里风头最劲的少年英雄萧寒忽然找上门来，向他索取那个流浪武者的画像。

他不明就里地将画像递给萧寒，却惊讶地发现，这位清秀得有些过分的白衣少年在看着画像时，眼眶中竟然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萧公子，你认识这个人？”冉杰忍不住问。

“认识。”白衣少年轻声道。

“那，你知道他有没有在黑松林里出现过？是不是他破坏了邪道妖人的**阵，救了我们大家？他是不是真正的英雄？”

白衣少年不答，将画像轻轻捂在胸口，痴痴地笑了起来，那笑颜就像一束灿烂的阳光，一下子晃得冉杰有些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