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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火焚

我艰难地爬到木盆旁边，里面还犹剩下半盆水，水质在沉淀半晚后变得澄清了。我慢慢地凑了过去，木盆里现出半张披头散发的脸，我撩开了凌乱的发丝，只见左半张脸从发际到下巴布满了银绿色的蛇鳞，另半张脸却有大半的黑色胎记，看起来就像是半人半鬼。
门口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小玉惊恐的声音再次传入耳畔。“刘副使，阿尘就在里面，她是妖怪，中秋夜现了原形。”说话间，刘大千铁青的面孔便逼入了屋中。

“刘副使，你看，阿尘是蛇妖，半张脸长出了蛇鳞。对了，她胸口上还有一个人首蛇身的刺青，她准是一条蛇精。”小玉叽叽喳喳，面上犹有些恐慌，躲在刘大千的背后偷偷瞅我，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

屋里挤进来十数个人，每个人都在惊奇地打量我，脸上有紧张，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杀机。我迎视着他们的目光，眼神依次在他们的面上绕过，最后回落在了刘大千的脸上，他的脸自从进入这个屋中开始便有一阵解脱的笑容。

许是找到了杀我最好的借口。

炙热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狭小的房间光线十分明亮，面前那些面孔令我十足厌恶，于是我低下头去看木盆里面那张恐怖的蛇脸。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瞬间便到了我的身畔，冰凉的刀锋搁在我的脖颈上，刘大千沉声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妖孽？为什么要潜伏在官船上？你害死了多少人？龙取水是不是你造成的？”

我抿着嘴唇，面对一些人实在无话可说，何况说了也是白说。

“妖孽，你迷惑上官正使，没想到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老天让你在中秋夜现了原形，就是为了让我好收拾你。”刘大千厉声喝道。

“杀了她，杀了这个蛇妖。”

“扒光这个蛇妖的衣服，让所有人看看她丑陋的身子。”

“将她开膛破肚，剥下蛇皮，挑出蛇筋，挖出蛇胆，喝干蛇血。”

众人纷纷叫骂，腰间的佩刀都按捺不住要跳出刀鞘，刘大千收回了搁在我脖颈上的仪刀，大声道：“直接杀了她就太便宜了这个蛇妖，必须把她架在火堆上烧死，否则死去的近千名兄弟的亡灵如何安息。”

在众人的申讨声中，我被强行拖拽出了屋子，两名身材高大的士兵各扯着我的一条胳膊将我拖下了楼，然后一直从甲板拖到了渡口，赤|裸的脚在地面上被划拉出两条血痕。疼痛在这时已经不明显，或者是麻木了，身体不停地颤抖，滑下的汗渍模糊了视线。

渡口的海滩上很快架起了木柴和稻草，我被绑在一根插入地面的粗木桩上面，刘大千害怕我逃走，将我的双手和双脚都结实绑缚起来。

士兵们向着木柴上浇灌着烈酒，辛辣的酒气直冲天灵盖，我的意识时而清醒，又时而模糊。我发现抵抗疼痛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便是放弃抵抗，越抵抗便会越疼痛。

“烧死她，烧死蛇妖，烧死蛇妖。”

“点火。”刘大千凶悍地挥手下命令。

一名士兵走到柴堆前，他手里拿着火折子，略用嘴吹了几口气，顿时火光四溅，铺盖在柴堆上的稻草便迅速燃烧起来，没一会粗壮的木柴也被点燃，火焰熊熊，火势很快地向我的脚边蔓延过来。瞬间，我的喉咙里便呛进一股浓重的黑烟，禁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住手。”

愤怒的声音如雷声一般冲破了天际，穿透了弥漫的烟雾抵至了我的耳畔，我挣扎地抬起酸涩的头颅，火花飞溅如星，青烟弥漫，依稀瞧见有一个男人正在向我赶来，但是烟雾太浓，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那挺拔的身姿却熟悉异常。

很快火光冲起，浓烟被海风一层一层地拂散开，那个男人的形容完全地显现出来。

清晨的朝霞映着他英俊的面庞，本来我还很怄他，可在这突如其来的刹那，我心底深处的某根细弦又被他轻易地拨动了。

从眼角滚出的眼泪在上官违心到来之前被火烤干了，我的喉咙里呛进了更多的黑烟，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是意识却真的清醒了。

“上官正使，这个妖女是蛇妖化身，近千个兄弟也是她害死的，现在我们要将她烧死，你不要再被她所迷惑，义气用事。”刘大千拽住了上官违心的手臂。

“我不管什么蛇妖不蛇妖，她只是阿尘，你们要烧死她，我绝对不允许。”上官违心挣脱了刘大千的钳制，纵身跃向燃烧的柴堆。

刘大千的眼眸冒出一丝怒意，腰间的仪刀瞬间拔出，向着上官违心的后背追去。上官违心似乎没有发觉刘大千的偷袭，他的视线一直望向我的方向。

霎时我瞪大了眼睛，想要出声提醒可是喧闹的人声掩盖了我的声音，刘大千的武功本在上官违心之上，上官违心又没有防备，实难躲过他的这一刀。我向上官违心使眼色，但是烟雾不断缭绕起，视线又被浓雾阻隔得不分明。

瞬间迫人的刀光已至上官违心的背后，我吓得大气不敢出，这时上官违心突然转身，并在转身的那刻飞快地拔出了腰间的仪刀，两刀搁在一起咝咝地碰出一串耀眼的火花。只见刘大千被上官违心逼退了数步，上官违心陡地撤刀，刀尖忽指向刘大千的肩膀，刘大千的劲力本全用在刀身，似不曾防备上官违心撤刀，力量加于刀身，身体竟向前扑过去。

待刘大千收住前扑的姿势时，上官违心的刀尖已戳中他的肩膀，挑起了衣衫，枣红色的襕袍被划拉出一道尺许长的口子，汨汨的鲜血欲滴。

我呆住了，上次上官违心还不是刘大千的对手，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他的武功精进如斯，这其中是有什么缘故吗。

上官违心一刀逼退刘大千后，便迅速向柴堆奔去，身子向前跃起眨眼便跳到了柴堆上。此时熊熊火焰正从四周向中心燃烧，尽管上官违心的速度很快，但他的衣襟下摆还是烧着了。

“阿尘。”他快速地跑向我。

我瞧着他被烟熏得黑乎乎的面庞，烧焦的发丝，还有下摆燃烧的火焰，急道：“你的衣服着火了，赶紧脱下来。”

他似乎没有听见，只顾去解我身上的绳索，刘大千极是狡猾，绳索全部打成了死结。上官违心用刀挑开了绳索，可是这顷刻火焰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