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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求亲

天合三年春，日出国使臣五百余人来华夏朝觐见，我在龙成殿中召见使臣。正使源之康在我初登大宝时曾来朝，此人非常热衷华夏文化，其父也曾数次到访华夏，源之康幼年时便开始学习汉文化，对诗词的造诣颇深，会各种骈体赋体。我曾在殿上试其才华，源之康仿曹植七步成诗，一时传为佳话。
源之康来华夏已有两日，据说这两日都在使馆内斋戒沐浴，然后以洁净之身访朝。

“女皇陛下，源之康能再次瞻仰天容，实属三生有幸，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赐源之康平身，此人三十有余，白面无须，眉眼狭长，气度高华，颇有一番华夏文人的气概。这次出使华夏的日出国使臣人数众多，其中有百来位是僧人，华夏佛学昌盛，这些僧人希望留在寺院中潜心钻研佛学，另外还有各行各业的技工，以及准备学习儒学的留学生。

“女皇陛下，臣此来除带来贡物外，另外臣还肩负一项重要的使命。”

“但说无妨。”

源之康俯身作揖后立身，正容道：“臣于上次觐见后，对女皇陛下的天容心悦诚服，在归国后曾手绘一幅女皇陛下肖像。后来，肖像被敝国君王武田信长有缘得见，顿时惊为天人，心生仰慕。君王令臣携带亲笔书信来朝，以表他对女皇陛下的倾慕之情，盼能结秦晋之好。如果女皇陛下能应允，君王愿意禅位其弟，然后渡船来华夏，终生侍奉女皇陛下。”

此言一出，殿上群臣不禁罕颜，我也觉得突兀不已，只当这小岛国未曾开化，不知中土礼仪。不过这日出国之王能放弃王位，甘愿来到陌生之地，倒也不失真诚。

源之康再次俯身作揖，双手奉上一封红色书笺，道：“女皇陛下，君王特意让臣奉上他的肖像一幅，以供女皇陛下鉴赏。”

这时，在他身畔的副使伊贺清源则以俯腰的姿势手捧一卷画轴。

书笺与画轴一同呈了上来，我先接过了书笺，这书笺制作得很精巧，嵌有实物的蝴蝶和绿叶。翻开书笺，里面却是用正楷字书写的一首《诗经》中的诗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字迹写得很工整严谨，一丝不苟，想必这书写的君王也定是一个实务派，倒不像能够为美色便放弃王位之人。

我放下书笺，单凭这书笺还无法打动我，接着便慢慢展开画轴，初时只展露出额头，画中之人额头极为宽广光洁，当至眉目展现出来时，只觉剑眉飞入鬓中，一双星目灼灼生辉，光芒不可逼视，英气中自有一股天生的王者威严。

继续展开画轴，画中男子面目全然呈现在眼前，挺拔的鼻梁如孤峰独耸，嘴唇紧抿而又坚毅。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嘴唇的外侧有一个小小的梨涡，这样使他严肃的面容看上去有点笑意。可是这点笑意，完全缓解不了他与生俱来的杀伐之气。

这样的男子方得是一国之王，而不可能是唯女人而左右。

“贵国君王之意，容朕细思。”

毫无疑问，画中男子乃是人中翘楚，恐不是可屈居人下的人物，他与我求亲必是有所图谋。日出国虽国小民弱，资源贫乏，但耳闻其国君武田信长是励精图治之人，所以放弃王位前来华夏不是他所为之事，其必包藏祸端。

我令君臣设宴款待源之康等众使臣，便下朝回凤仪殿歇息。

温暖的水流滑过裸|露的躯体，一天的疲惫转瞬消失。浴池里撒满了各种采集来的花瓣，甚至还有御医研制的特殊药物，能迅速缓解疲劳。

我捧着水往空中抛洒，溅起的水珠倏地又落下来，在水面上叮叮咚咚地响起。

宫门在这时被推开了，一个伟岸的身影突地投射在浴池的水面上，我没有去看他，仅从这高大的影子我便分辨出他的身份。当然，能堂而皇之而不受阻拦进入凤仪殿的便唯有他一人而已。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一直忙着在军营训练新兵吗？”

尽管语气很淡，但是言辞间已表现出和萧然的关系大不同，表面上是君臣，但是私下里的关系我不甚明白，比朋友要差一些，但比普通人要强一些。

他是我的伴读，与我从小在宫中长大，十八岁的时候他接掌了父亲的帅印，南征北战，此后我们见面的时间日渐稀少。

刚入春时萧然率百万大军从西域回到京城，他没有入城，只在城外驻扎，开始征收新兵。我曾命他入朝议事，但他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拒绝。

“听说今日在朝堂上，日出国使者代表国君向你求亲，如果你答应，他便要放弃日出国王位前来华夏。”

萧然的声音冷淡中有些质问，我不喜这样的口吻，抬起头去看他，他穿着将军的盔甲，腰间佩挂着环首仪刀，更显俊朗不凡，气宇轩昂。

“是有这回事。”

半晌他没有回应，我与他隔着浴池凝视，彼此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变化。

“你心中是想应承吗？”萧然径直踏入了浴池，水面瞬起了巨大的波澜。

“我还没想好。不过，萧哥哥，你希望我应承吗？”我又捧起了水珠，朝他的面上掷去，他伸出手，击出的掌风霎时将水花震偏斜了方向。

萧然在我面前蹲下了身躯，他伸手捏住我的下颌，道：“告诉我，你内心的想法。”

“萧哥哥，我真的没有想好嘛。”我笑了起来。

“对我说真话很难吗？李无尘。”他的声音忽地严厉起来，在我的下颌的力度逐渐加大。

我沉下脸，推开他的手，道：“萧哥哥，你就这样直呼你的君主的名字吗。”

顿时萧然面色大变，伸手抓向我的肩头，我猝不及防整个身子便被他从水中抓了出来，清澈的水流如丝绸般滑下，这巨大的震动中柔软的发丝甩向了他的脖颈。不等我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完全毫不遮掩地呈现在萧然的眼前。

他凝视着我的身躯，眼神微动，点点星光溢出，我坦然地迎视他的目光。“萧哥哥，我给你的特许太多了。”我轻声叹息，说完，我便裸着身子向浴池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