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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抉择

第十三生物研究所，地下第七层，一号手术室。
花满屠躺在液态养生仓中一动不动，唯一漂浮在液体上的面部，那双深邃中带着一点忧郁的眼睛微眯着，盯着头顶上那盏光能灯，他没有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躺在了“白屋”手术台上的他，等待他的无非是揉虐而已。

恐惧吗？看看他身上那些伤疤就知道，命悬一线的恐惧对他已经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这一次…..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流转着一层薄薄的烟云，时刻释放着诱惑与危险信号的眼睛，再然后，各种医疗器械车和手术设备等等被推到了养生仓周围，一个个穿着紧身浅蓝sè医护服的医生在他周边穿梭忙碌。

这一切花满屠都听不到，养生仓上面的玻璃罩隔绝了所有的声响，他知道，他被屠宰的命运，已经到了最后几分钟的倒计时，是被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猛兽，还是给这具躯体重新移植一个大脑然后再装上殖装肢体，从此成为联邦的傀儡，只有上帝才知道。

那双流转着烟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两个人默默对视着，仅仅是对视而已，谁也没有流露出怨恨抑或玩味的意味。

这双流转着淡淡烟雾的眼睛，像是有着某种强力的催命作用，让花满屠闭上眼睛，在半睡半醒中，回忆起了他生命中如夏花般只开一瞬的美好片段…

….“喂，等等…”身居塔楼中的轮椅少女好不容易哀求父亲，让她出了塔楼来到训练场边，可以近距离的观看XI男儿们训练的英姿，也终于等到了他从她身边经过。

已经跟她坐着的轮椅错身而过的少年闻声停住了匆匆的步伐，回过头来侧弯着身体，yīn郁的眼神看着她干净的眸子，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意思说，你在跟我说话么？

少女苍白的脸庞显出了一抹绯红，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然后，两个人就沉默下来，少女望着少年，少年也一点也没有想要开口找话题的意思，十秒钟后，少年拔脚yù走。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少女只好先开口。

“说重点。”少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的理想是什么？”积攒了一肚子的话，真到了少年面前，她却一句也想不起来，只好匆匆找了个很无聊的话题。

“希望你有一天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少年的微笑有点不怀好意。

这算什么理想！少女撇了撇嘴，心里却美滋滋的，跟着问道：“然后呢…”

“把你弄上床…”少年冷酷的说完，冷酷的离去。

少女一脸窘迫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却痴了，真是个不一样的男人呢！

…..

“楚博士，您看，有这个必要么？”穆德亲自端着一个合金托盘，上面一根试管中存放着一粒还带着血丝的染sè体，而在染sè体的旁边，还放着一粒如同豌豆大小的追踪器，这种追踪器可以植入人体内，在没有取出的情况下，可以在未来的二十年中持续的释放出人体的jīng确位置。

穆德认为，先不管这个9612的实验体能否成功与卡斯特人基因融合而存活，至少在这里还要给他植入追踪器，显得有点多此一举，要知道从未有监犯成功的从这里逃出去过，而且，一旦他出了安全区，受咖隆星球上的强磁脉冲干扰，追踪器完全没有效用。

楚悠然一如既往的展现了自己的强势，她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随着麻醉剂顺着导管注入花满屠的身体，养生仓上的玻璃罩自动划开，已经失去了知觉的花满屠眼睛依然睁着，在他的眼瞳深处，定格着一双萦绕着一层薄薄烟云的黑sè眼睛…

半个小时后…

“心跳正常，血压正常…”

“手术创口无异常，内腹受创器官平稳复原中…”

“脑波正常….”

一号手术室又回复了静谧，而在一号手术室旁的观察室中，研究所的一群生物医学博士们正紧张的重复花满屠的生命体态数据，整个手术只需要十分钟，而现在距离手术结束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呢？

要知道，之前十几例植入卡斯特人基因的实验体，都是手术结束五分钟内开始产生异状的，难道作为一个完整细胞核存在的染sè体，真的比那些单核细胞基因更容易被实验体共融？

想到这些，穆德与盖勒互视一眼，隐隐期待起来，要知道基因细胞的共融，不止能改变实验体的体格与智慧，通常还能带来这个基因细胞本体的一些信息，为实验体所继承，而作为遗传物质的主要载体的染sè体，无疑会增大这些可能。

“有症状…”正当所有人的期待被吊起来的时候，养身仓中的花满屠突然蠕动了一下，再然后，出现了这里除了楚悠然外，所有人已经见过了十几例的症状。

这粒卡斯特人的染sè体被植入在花满屠后背的脊椎中段，几乎是对比着红胡子外星人的身体细胞图植入的，随着花满屠蠕动着一个翻身，他全身肌肤包括眼球，开始不规则的上下凹凸，前一刻还昏迷的花满屠像是发了狂般，在液态仓中拼命的用四肢捶打着仓壁和上面的护罩，所有插在他身上的导管全部被他拽断。

“吸干养生仓中的药液。”楚悠然果断的站了起来，导管被拽断后电脑屏幕上什么也没有，她只能透过观察室与手术室之间的光化玻璃来观察实验体的症状，而药液这个时候成了阻碍她视线的唯一障碍。

随着药液被吸干，花满屠全身在药液的浸泡下红润的肌肤开始起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水泡，密密麻麻，他整个人就像置身在一个搅满了浴泡的浴缸中，他的脸抽搐着，露出了紧咬着的一排森白的牙齿，他没有嘶喊。

随着气泡的崩裂，花满屠全身的肌肤开始收缩，除了后背手术创口那个手掌般大小的位置外，花满屠全身的肌肉呈现出一种灰白sè的症状开始干枯，就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吸走了血肉jīng华一般，他的一头黑发瞬间变灰，变白直至脱落，连头皮也没有留下，那本该光泽洁白的头骨，犹如在地下被埋了千百年般，带着一种**风化的苍黄。

“唉…”穆德特勒齐齐叹气的看向了楚悠然，在心里已经下了定论，跟先前的十几例一样，9612实验体还是逃不脱被吸干生命力而死亡的下场。

楚悠然眼神中有稍许失望，xìng感的红唇微微上翘，似乎代表着一声叹息。

花满屠的症状很复杂，或者说，他并没有感受到旁人以为的那些痛苦，他错乱的神经将他推入了一个梦中，这个梦有少年人期望的新奇，也有足以让胆小者尖叫的惊怵…

这个梦境时而把他带入无边无际的太空，有如同一根舞动的绳索般在黑sè的星体上闪烁的幽兰极光，在寂静的太空深处舞动着寂寥的舞姿，有粉红sè的暗星云如同龙卷风般搅动着太空，无数的陨石向着风暴中心的光团依附过去，他俯身于暗星云之上，仿若亿万年，见证着一颗恒星的诞生。

令人遐想连篇的美妙场景一换，瞬间又把他带入了梦的另一个极端，一个个联邦人仓惶的奔跑，一架架灰黑sè的飞行器从如同蜂巢般的母舰上弹shè而出，一个个脸sè银白，身着青sè皮衣的外星人从天而降，他们疯狂的追撵着移居到这个星球的人类，并不残杀，却做出了比残杀更让人发指的场景，他们抓住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将他们拥有尖锐五指的指尖插入孕妇的面部，十秒钟内，这个孕妇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除了挺着的大肚子，这个外星人还不罢手，直接把手插入孕妇的腹腔内，直到那高挺的肚皮变得扁平….

所有入侵的外星人，都在疯狂吸食着每一个所能扑捉到的人类生命力，他们疯狂的笑着，笑声诱惑着仿佛置身于他们之中，已经成为他们一员的花满屠，那疯癫而满足的神sè似乎在告诉花满屠，来吧，来体验这美妙而快速变强的感受吧….

花满屠正处在一个分界线上，一边是风光绮丽的太空，一边是非人的杀戮战场，是在无边的太空一人只身独行，还是加入杀戮的战场，体验那从内心深处所渴望的满足？

花满屠处在一个抉择中，他的脚已经充满向着杀戮的战场迈出了一步，他陡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瞬间变得与这些杀戮的外星人一般无二，灰白的长发，暗银sè的肌肤，尖锐的五指….

他回头向后看，在变成一个杀戮机器之前，最后一次缅怀那在黑暗中孕育出无数五彩缤纷的太空吗？

黑暗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双幽黑的，像是在孜孜不倦寻找光明的眼睛，这双眼睛被淡淡的烟雾萦绕，似乎所有的不屈与辛酸，都化作了这一层烟雾的泪水，那里面透露出来的是执着与坚定…

花满屠停住了步伐，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同类的呼喊，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一双黝黑的眼睛….这双眼睛中没有烟雾，她有着平和而温暖的目光，她属于一个坐在一个轮椅上的少女，当琴弦响起时，他知道，那是她思念他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