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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人

中年男子顿时眉头紧蹙，心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啊，一提到他的孙子孙女就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为了缓和气氛，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同时上下摆动着两只手，示意老者不要那么激动。“我并无恶意，老丈，您先坐，先坐……”中年男子颇为尴尬的说道。

老人怒气冲冲的哼出一口气，虽然坐下了，可他目光依然jǐng觉的盯着眼前的这个貌似正直的中年人。孙子和孙女就是他的命根子，谁都不能将他们从他身边拿走，更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这是最基本的原则。老者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紧张的氛围似乎并没有得到多大缓解，中年男子沉默下来。老者盯着对方不时晃动的眼睛，猜到他大概是在思考怎样组织语言才能避免像刚才一样的尴尬。

“您知道卧牛山吧？”中年男子尝试着问道。

老者语调强硬的回道：“当然知道，离我们林家庄少说也有近百里路呢！”

中年男子神情一松。“那就好了，我就是从卧牛山来的……”他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却被老者的不耐烦打断了。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快点说你是谁，来我老汉家里又图的什么？你最好别打我孙子和孙女的主意，要不然，可别怪我老汉动粗撵客了！”

中年男子又尴尬一笑，道：“那好吧，我就直说来意了，”他停顿了一下，“我姓谭名江，厌倦了江湖上打打杀杀的rì子，便想到开宗立派，好将我们谭家的武艺发扬光大。于是便在卧牛山上成立了一个谭门……哦，对了，这是我谭门的掌门令，还请老丈一观。”

中年男子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半只手掌大小的古铜sè令牌，正面刻着“掌门”二字，看起来十分jīng致。他将令牌递到了老者面前，老者半信半疑的接过令牌，眯起眼睛一正一反的观察起来。

中年男子继续说道：“因为谭门刚刚成立，所以需要招收一些弟子，在下昨rì从贵村经过，偶然间发现令孙十分的与众不同，在下认为令孙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想收其为徒，所以今rì才冒昧登门。当然，这也是为了令孙的前途着想，老丈也不想自己百年之后，自己可爱的孙子孙女还受人欺负吧？”

中年男子说的十分真诚，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显然触动了老者的内心深处。老人拿着令牌的手臂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就像失了神一样怔住不动了，唯有那双干涩的眼睛，不停的闪烁着。

昨天傍晚，自己的孙女被几个同龄人欺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想到此，他的心一阵绞痛。

“到底该怎么做？”老者干枯的手掌紧紧抓扯住自己的心口。他不能仅凭一番话就相信了这个外来人，可对方说的又是那么真切，简直是一语中的。老实说，他心动了。

心乱如麻，纠结。

是怀疑，是揪心；是不舍，是酸楚；是无力的悲叹，却又不甘命运的沉沦……最后，老泪纵横，模糊了视线。

jīng致的令牌从老者手中跌落，边沿撞到了桌面，发出一通响声。山谷一片寂静。

中年男子收回令牌，只是沉默的坐着。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昨天晚上他走访了周围的几户人家，弄清了老人的情况。正因为了解，所以他才更加清楚老人现在所承受的痛苦。

老人早年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妻子温柔贤惠，一双儿女健康可爱，虽然贫穷，可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然而好景不长，灾难来自一个暴雨突袭的下午。那天，妻子随着丈夫去开垦农田，留下年幼的儿女在家。倾盆的暴雨毫无征兆的落下，山坡上的巨石泥土不堪冲刷，随着雨水滚落。

悲剧发生了。

老人的房子依山而建，泥土和石块瞬间吞噬了房屋，连同房屋中正期盼父母快些回来的一双儿女。没过多久，温柔贤惠的妻子也因为悲伤过度，离开了老人。自此，茅屋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老者，孤单的守着岁月，没有言笑，更没有希望。

就当所有的村民都为老人感到惋惜的时候，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让老人的生活重新有了笑容。

老人从数十里外的山林中捡回一个孩子，老人希望那孩子可以像山林中的树木那样茁壮成长，便为孩子取名一个“青”字。

有了寄托，便是有了希望；有了希望，也便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

老人为此而快乐着。

又两年，村中突然来了一个带着婴儿的妇女，说自己无力抚养孩子，希望哪个好心人可以收养。那是一个生活窘困的年代，连自己吃饭都成问题，谁又愿意收养一个不明来路的婴儿。虽然同情，但却无人问津。

无望的妇女抱着婴儿准备离去，这时，老人站了出来，接过孩子，说自己会用心照顾的，让她放心。

妇女感激的给老者跪了下来，再三言谢。最后，妇女流着泪，但却笑着离开了。

老者始终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要放弃抚养自己的孩子。或许这根本不是她的孩子，只是对她来说却比自己的孩子都重要。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想要忘却的回忆，每个人也都有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对于老者来说，他挽救的是一条幼小的生命。而对于那个幼小的生命来说，她带来的，却是一位老者另外的一份希望。

这个幼小的婴儿便成了林青的妹妹，她叫妞妞。

时光荏苒，一晃便又是七年。老者的背愈加佝偻，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正以某种方式从老人身边不住溜走，他想挽留，却有心无力。唯一令他感受鼓舞的东西，唯有那份对于生活的热情与希望，从始至终一成未减。

这就是眼前这个孱弱老人的过去，中年男子静静的等待着，希望老人能够看开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融化了寂静与沉默。老人深吸一口气，一瞬间，那张憔悴的枯老的脸仿若突然又苍老了十岁。中年男子看见，心中莫名一痛。

老者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也说的对，不过我只剩下这把老骨头了，别的没有期望，只希望林青和妞妞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颇感到无奈与失望。

老者又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准备说出他的决定。正这时，“砰”的一声，半掩的屋门猛然被一股巨力推开，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了茅屋门口。

老者与中年男子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同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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