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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引子
又是一个闪电，阴沉的天空顿时被劈成了两半，忽亮的乌云如滚滚浓烟般袭来，紧接着的闷雷令大地都冷不丁的颤抖了一下，转眼之间，暴雨趁着狂风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街上的行人早已四散个精光，唯有她还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艰难的行进。顾不得掩面遮雨，葱指只扭捏着一袭长裙，趔趔趄趄，另一只手却紧握着一个黄色的包裹，护在胸前。不消片刻，女子已然全身湿透，发髻上的珠钗也不知何时掉落了不见踪影，胸脯的起伏越发急促，白色的衣裙在闪电的光照下莫名诡异。突然，女子顿了顿，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虽然已尽全力支撑，但整个身体还是失去了平衡，扑倒在地，包裹也从手中跌落，摔出去约摸半丈远，在雨水的冲刷下，一方青紫色的砚台从外层黄色绸缎的里面分离开来。女子匍匐着身躯吃力的往前挪动，伸出双手，努力的尝试着要够到它，却接连几次都是徒劳。女子开始啜泣，泪水一泛出眼眶，便与雨水无声的融合在了一起，啜泣声更是在雷鸣的笼罩下被隐却的毫无声息。闪电再次将周围照亮，女子所处正前方的那所宅子门口，暗红色的液体从朱漆大门的缝隙底下渗透出来，先是几条红线，慢慢的汇成一股涓流，汩汩的流淌，转眼便到了女子跟前，却又避开女子，只在她周围谨慎而放肆的弥散开来。女子尖叫着昏了过去，被闪电映照的颜面，惨淡凄然。

第一章、卡其和晴子

卡其低着头，鼓了鼓腮帮子，牙床的运动速度随之减慢，粘在嘴巴周围的饭粒比他讲起课来所喷射的唾沫星子还要多。

“今天面试了三所学校，”刚一开口，嘴边的饭粒就掉了下来，卡其伸出食指，娴熟的一粘，顺势塞回了嘴里。见坐在正对面的晴子没有反应，卡其稍稍抬头瞄了一眼。她看起来还算平静，左手扶碗，右手举箸，在那盘回锅肉里挑着什么，对他的晚归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神态举止一如既往的优雅。但这却让卡其有点心慌，晴子的脾气他最清楚了，如此的平静极有可能是爆发的先兆。

“清塘一中想请我去当代课老师。”卡其更加小心翼翼，“你说我要去么？”自觉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了。

“你先答应了吧，清塘一中好歹是公立的，总比民办学校强，说不定往后还有机会转正。”晴子面无表情，嚼着一小口白米饭，淡淡的说。

“那我就......”卡其刚张嘴，便被晴子打断了：“我一会儿要出去，你先睡。”说完，不等卡其应声，玉手一挥，起身自顾进了卧房。望着晴子娉婷的背影，卡其不由的叹了口气，毕业至今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为了这事，两人的关系也一度紧张，纵然晴子是火爆脾气，但卡其被压制惯了，难得也会反抗，于是近日来越发冷淡了。卡其对晴子的爱是天地可鉴的，对晴子的怕也是有目共睹的。

两人初遇的时候卡其就对晴子的脾气有了见识。

那是大二时的一次生日聚会，主角是学弟同乡的女朋友，关系有点拐弯抹角，但因了卡其与饭店老板交情不错，便硬是被拖了来当“打折卡”用。晴子当时就坐在卡其的正对面，微施的粉黛，乌黑的青丝映衬着清秀的脸庞，眼眶里的眸子，发出明耀的光，融合清澈的眼白，颀长细腻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玉弥勒，红色丝线相系，格外的温润。再往下，卡其就不太敢看了，白色连衣裙领口有点大，微裹的酥胸若隐若现，随着呼吸起伏......卡其的脸有点烧，心也开始狂跳：绝色女神啊！手却掩饰的挠挠头，假假的收了目光，象征性的站起身，舀了一碗酸菜鱼，眼神却又鬼使神差的往不该看的地方扫去。坐下去的时候，卡其的脸已经有广告里说的的新疆日照十八小时的番茄那么红了，正做作的呡了一小口鱼汤，旁边座位上一个学妹突然朝着美女叫了声：“裙子”！卡其正纳闷呢，学妹又来了一声：“裙子姐姐”。卡其乐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外表靓丽的女孩，居然有这么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名字。如果卡其乐只是乐在心里，也就罢了，可惜他表露出来了，而且表露的很彻底，彻底到了，嘴里的鱼汤以远远超过自由落体的速度喷射在对面的“裙子姐姐”的脸上。再看“裙子姐姐”，刘海湿漉漉的贴着额头，鱼汤从玲珑的鼻尖滴下，左边的脸上准确无误的被一张酸菜叶子覆盖。卡其更乐了，应该说，一桌的客人全乐了，乐完之后又迅速沉默了，唯有卡其像磕了药，停不下来。正当大伙都吃惊的盯着卡其的时候，“啪”的一声，卡其那刚理过头发的脑袋瓜子上吃了一记的头皮，清脆而响亮。不用细想，出手的自然是“裙子姐姐”，只见她收手后从容入了座，从背后的牛皮小包里掏出纸巾和化妆镜，仔细的将脸上的异物拭去，一席常态的与旁边座位上的女生开始聊天，同桌的人这才又活络了起来，夹菜的夹菜，倒酒的倒酒，谈笑的谈笑，反倒没有人顾及卡其了。卡其摸了摸脑袋，生疼，整个人也晕晕的，却只能往肚里咽，刚想离开座位抽根烟，胳膊却被人拍了一下，卡其条件反射的缩了回来，转头一看，正是那个间接让他“头疼”的学妹。学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嘴角别扭的上扬，费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对不起，我是韩国人，普通话不太好，应该是‘晴～子～’姐姐”。

卡其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却又不能原谅自己连这样简单的原因都没有想出了，于是木然的答道：“哦，我知道的”。经过此次的“较量”，卡其却因祸得福，有了向这样一位校花美女请客赔不是的机会，一来二去，两个人居然成了。用王家卫的经典台词概括就是：卡其和晴子相识的时候，他们的距离只有180公分，卡其对晴子一览无余，30分钟之后，两人就有了亲密接触，72个钟头之后，卡其爱上了晴子。用学校里的新闻来说就是：卡其布裙子与一记头皮的传说。

卡其正托着碗筷回顾人生呢，卧房的门突然开了，晴子身穿一袭黑色真丝长裙走了出来，婀娜的身姿尽显无余，青丝被细致的盘成发髻，环以水钻发卡，脸上的透明妆突显了她的清纯本色；纤脖上白金镶钻的十字架精致夺目，亮黑色的漆皮小坤包自然的搭在左手上，再配以细碎银的高跟鞋，道是万般风情摇曳生姿。

正当卡其看得恍惚，晴子早已翩然来到他身旁。

“我走了，记得把屋子清理干净。”晴子只停留了一句话的工夫，不等卡其回应便已径直出了大门。

卡其的思维和反应速度总是比常人要来得慢，这是从他上学至今，所有班主任白纸黑字的学期评语，虽然他从来都不愿意承认。等卡其回过神，早已连晴子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卡其开始在脑子里搜索，好不容易才记起刚才晴子脖子里挂着的十字架是当年刚追求晴子的时候花重金托留学的朋友买的，为此她在做三份家教的同时吃了几乎半年的白馒头，但也因为比较贵重，晴子很少佩戴；而黑色的真丝长裙则是自己去年送的生日礼物，特意请邻居赵裁缝量身定做的，更是赵师傅的得意之做，晴子也好生喜欢，但也只是出去应酬的时候才会穿；至于那只小坤包和高跟鞋，还有发卡，似乎从也未见过。

她如此盛装，究竟是去哪儿？

晴子婚后的工作一直比较忙，有时候事先交代一声彻夜未归也是有的，卡其知道晴子身为艺术学校的老师一旦有新戏可以让学员试镜，加班加点是很正常的，若是赶上大型演出或是选秀节目，忙个通宵更是家常便饭，为此卡其多少有些怨言，但是为了晴子的兴趣和事业，也只好忍了。

可是今天却让卡其特别的猜疑，如此盛装，又未说明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还是头一遭。

卡其掏出手机，按下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周杰伦的《东风破》传入耳际，卡其正耐心的听着呢，晴子却接通了：“说吧，什么事情？”

“嗯……嗯，想问一下你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啊？”卡其没料到晴子那么快就接听，稍稍楞了一下，但又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哦，学校有事，可能明天回吧。”晴子的声音泰然自若。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卡其也不便多问，纵然是心中万般猜疑，也只能先简单关照了几句。

挂了电话，卡其胡乱的将剩饭吃完，拾掇拾掇碗筷，刚迈进卫生间准备来个一泻千里，却发现地面上一片狼籍，这才想起了晴子临出门时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