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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至爱红颜

七天的时间，已经足够生太多的事情。
包括，让一个人变得心如死灰。

在龙华的极西之地关岭，有着一个不逊于中原大多数势力的组织，不落山庄。

不落天因为地域偏僻，而且其门人极少踏足龙华尘世，因此并无多少人知道它的存在，然而其实力，却绝对不容小视，尤其是不落山庄的庄主啸穹苍，一身家传绝学深不可测，足以位列武榜前十。

不落山庄占地千顷，共分一厅四堂十二院，四堂堂主各有其惊人艺业，其实力足以进入武榜前二十，而十二院院主则各司其职，组成了一张坚固的网，让不落山庄的实力蒸蒸日上。

就在东陵风等人为了镇守昆仑砺尽心血的时候，关于龙华其余三大边境的消息已经在民间激起了轩然大波。

“杀将岳刑已经离开北京远赴兴岭，共和政府代由二十四名参议员共同执政！”

“内少林不悲大师阵亡，聚贤庄主李东来功力全失，美洲联邦动用核弹袭击龙华！”

“唐九重创，唐门三大长老中了教庭疑兵之计，六百一十三名死士伤亡过半，西南边境危急！”

一道又一道的急令由不落山庄的探子传来，啸穹苍神色不动，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些消息。四堂之一“北祁堂”堂主烙北祁却是神情激动，听完第三个消息，忽地站了起来大声道：“难道我们已经不被教庭放在眼里了吗？！！就连唐门也中了他们的奸计！！”

莲堂堂主莫以莲轻轻笑道：“烙堂主何必动怒？教庭下这般轻视于人，岂不正给我们可趁之机？”

啸穹苍神色不厉而威，缓缓地道：“教庭绝对不敢不将我们龙华武者放在眼里，唐门那边应该出了某种特殊的状况，才让他们有机可趁。”

这时大厅上一个深深的男子声音传出，却是传自一片布幕后，看不清那人的长像，那人似乎有病在身，有气无力地道：“不知爹是否有意玩玩？”

烙北祁扬声道：“原来少庄主也有出兵的意愿，可惜华大哥不在，不然四堂齐出，异族那些狗崽子哪能挡得了我们？！！”

众人都是一黯，华震是四堂之一“震堂”堂主，却在一个月前罗布泊一战中身亡，至今尚未有人补上空缺。不落山庄“***”、“震”、“北祈”、“”莲“四堂堂主，武功只在啸穹苍之下，是以要补上”震堂“堂主的空缺，必然要是武功卓绝之人。

啸穹苍微微一笑，缓缓地道：“传令下去，在不落山庄招开比武大会，我要四堂十二院的高手全部参加，拔得头筹者，接掌”震堂“堂主，率众支援西南边境！！”

一向平静的不落山庄，整个地沸腾了起来。

所有人争相走告，即将招开比武大会的事情，啸穹苍所订的胜负制为单一淘汰，故十二院的院主，都开始精心筛选手下高手参加，以求为自己的胜利铺路，而三堂堂主，也皆不愿最后一堂堂主的职位落入外人手里，故也积极找寻可用人材。总而言之，不落山庄已进入了从所未有的激烈内部竞争中，而这样的情况，甚至影响到了一个地位最卑下的杂役。

正是一个杂役。

“喂！你不是一直想进***堂吗？！！”

衣着破烂，仔细看却又还算英俊的杂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三天来都没给他好脸色的管事凤娘，慢条斯理地道：“我有机会了吗？”

“有！怎么没有？！！”凤娘一脸幸灾乐祸。“只要你去参加比武大会不就成了？要是夺魁的话？哈哈！！以震堂堂主的身份，想去***堂还有何难？哈哈！！”

杂役这才知道凤娘原来只是来调侃他的而已，但他的表情却无不愠之色，只是喃喃自语道：“比武大会…震堂堂主？”

凤娘看他一脸认真，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倒是自觉没趣，讪讪地走掉，只抛下一句话：“去啊！去丢脸吧你！！自不量力！！”

杂役笑了笑，拿着扫把迳自走了。

一天后。

“蓝院”预赛。

由“蓝院”院主亲自主持的预赛，主要是筛选出能代表“蓝院”参加的高手，

由于“蓝院”原本就属于“震堂”下三院之一，故“蓝院”院主方平十分地看重这次的大赛，也让院中的许多门生都野心勃勃，想要一展拳脚，获得院主重用。

而在当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猜想得到，预赛会由一名杂役脱颖而出，更没有人会相信，最后的比武大会冠军，同样也是那名杂役。

因为他是端木容。

炫丽的刀光划过，带起光影无数。

风华山庄大校场上，上千人众无不屏息，只因为这一招太过重要。

这是“北祁堂”堂主烙北祁最后的绝技，「问刀」最后一式：判生死。

然而这招的重要度，并不光只是烙北祁一个人的胜负，这一招代表着整个不落山庄的声名威势，会不会败在一个人手上。

一个杂役的手上。

大校场上寂静无声，只看见刀光默默地划了九十九道。

然后身影重现，一个寂寞却又萧瑟的身影。

大校场上漫起一片叹息声，每个人都不愿也不敢相信，在不落山庄数一数二的高手烙北祁，竟也没办法击败这个入庄仅有三天的杂役。

那杂役笑了，笑得很写意。

然而烙北祁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因为他完全拿这个杂役没有办法，烙北祁从来没有想到过五行遁术竟然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除非这个杂役出手攻击，否则自己竟然没办法找到他的确切位置。

烙北祁长叹一声，弃刀认输。

大会决赛就此落幕，在众人无以为言的沉默下，杂役走了向前。

啸穹苍高坐台上，全身却散出一股难喻的气势，扬声而道：“报上你的名字，今后你便将是不落山庄「震堂」堂主。”

杂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名端木容。”

这到这名杂役报出的名字，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在此之前，不落山庄数千人竟然没有一人听到过这个名字，如果以前有人说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端木容可以击败烙北祁，不落山庄所有人必定都会将之当作一个笑料看待，但现在众人不得不面对事实，就是这个入庄三天毫无名气的端木容，在高手如云的不落山庄里夺得了震堂堂主的宝座。

而早已被端木容的武功惊呆的凤娘，更不敢相信，忍受了自己三天吆喝的人，现在竟然变成了震堂堂主。

啸穹苍不禁也为之一愣，但他随即回复心神，缓缓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虽然你是凭遁术取巧胜了烙北祁，但以你的年龄能有如此实力已是不易，据说你才入庄三天，不落山庄是不是有你想要的东西？”

端木容脸上涌起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是苦涩，又仿佛是甜密：“我什么都不要，更不要当什么震堂堂主，我来这里，只为找回一个人。”

啸穹苍暗怒，只觉此人实在太过无礼，当下沉声道：“你要找何人？”

校场上响起一阵不屑的声音，却只有一个人默默地变了脸色。

这人不是端木容，因为端木容的脸上，仍然带着那种幸福与痛快并存的奇怪表情：“我只知道，她嫁错了人。”

啸穹苍缓缓地道：“嫁错了谁？”

“便是贵公子，啸令！”

啸穹苍杀机迸现，校场千人瞬时沉寂，每个人的目中都凝结着一个身影。

一个寂寞而又萧瑟的身影。

不落山庄大校场。

方正宽阔，数十年来始终为不落山庄全员聚集时的唯一地点，亦为练兵、比武、宴会之处。然而数十年来，在这里也溅过许多次的鲜血。

都是不落山庄的子弟们，为了保卫山庄所流的鲜血，以及敌人被歼灭的证明。

然而这一次敌人只有一人。

端木容无视于千人威迫，淡淡地道：“我要找回我的小梦，她嫁错了人，希望你们把她还给我。”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咳得如此激烈，彷佛要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咳掉一般。

在充满战意却又寂静的校场上，这样的咳嗽声，令人格外心颤。

咳嗽声是从啸穹苍身旁的一片帐幕中传来的，啸穹苍的目中充满担忧，又满是震怒，只听他显然极为压抑地缓缓说道：“你再说一个字侮辱到我儿子的妻子，就不用再走出去。”

端木容的眼中却毫无迟疑，静静道：“除非她亲口要我走，否则我也不打算出去。”

啸穹苍怒啸一声，震声道：“好！！就让你知道，为什么不落山庄能在此屹立百年！！布荒鹫大阵！！”

千人同声呐喊，转眼间已有数十人自人群中奔出，这数十人俱都脚步轻快，显为轻功高明之士。

瞬时端木容已被包围，那数十人越奔越快，将端木容的所有逃脱方位都紧密封住。并不时由阵中出零落却犀利的攻势，一时之间，端木容竟感到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巨鹫，八方飞翔，难以掌控。

眼见端木容陷入了危局之中，帐幕后突然传出了一阵轻唤，却又瞬即隐没。

然而那一声轻柔的低呼，却已传进端木容耳里，只见他全身一震，跟着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片帐幕。

十三年了。

为了十三年前的承诺，我放弃了我的所有，包括那些曾经同生共死的朋友。

到底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一直到现在我都还不能厘清，但却也不能再逃避了。

我要做一个了断。

端木容的眼神彷佛穿过了布幕，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小梦。

不需要用到眼睛，他的身体自然地做出了闪避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避过了敌人致命的攻击。

啸穹苍终于厌了，他蓦地沉喝一声，声音稳稳地传遍校场：“布“不落大阵’！！！”

千人齐声应是，声音震动了整个校场的地面，同时在一刹间，所有不落山庄的成员都动了起来，每个人按照各自的编排，组列成一小队，每小队再按照不同的方位，以堂为单位汇集。最后每一堂的堂主，又再带领这各自的部下，在“荒鹫大阵”的外圈再次做出了一层包围。

杀势终于形成。

端木容即使五行遁术修为再高，也必然无法抵御，落败身死将是迟早的事。

然而他却一点也没有恐惧。

跟着——

他竟然扬声唱起了歌。

“啊～～隔壁的姑娘家啊～”“啊～～来和我说说话啊～”“啊～～隔壁的姑娘家啊～”“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为你思念呀～”“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为你牵挂呀～”

声音低沉，充满磁性，而哀伤。

众人都是惊讶，却有一人，终于无法再沉默。

她掀开了帐幕。

她走了出来，无法形容的绝美容貌，此时却是布满了哀伤。

她望着端木容，眼神倾诉着太多的欲语还休。

她终于开了口：“你回去吧……端木哥哥……”

“我……是真心爱着我的丈夫。”

端木容愣住了。

四天前他从死亡之谷昼夜急行到达这里后，他已经有了一切最坏的打算，甚至不惜生死。

但他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直到现在，为了一句承诺而苦守十三年的端木容终于明白，所谓的爱情，绝对不是一厢情愿的事。

剧烈的咳嗽声再次传来。

端木容的目光终于越过小梦，到了她身后的人身上。

一个病奄奄的青年，瘫在一张大床上。

他就是小梦的丈夫，啸穹苍的独生爱子，“***堂”堂主啸令。

端木容又看回小梦，只见小梦已经转身奔回剧咳的啸令身旁，紧握住了他的手。

小梦的目中充满担忧，喃喃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难过……你的身体……”

端木容终于绝望。

直到目送着端木容孤单而又萧瑟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不落山庄的大门之外，那双绝美的眼眸中，才缓缓滴下晶莹的泪珠，儿时短短的一句承诺，又怎能敌得过世间最无情的光阴。

“端木哥哥，对不起……”

在这悲伤的声音中，不落山庄的大门缓缓合拢的同时，也关闭了端木容唯一的出路。

也许真的是苍天悯人，在失魂落魄的端木容行走到一片空旷的树林中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却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落在端木容脸上，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与疼痛，来自内心的至深悲伤让端木容早已将自己封闭在了曾经的回忆之中，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已与他无关。

十三年前的一句承诺，支撑着端木容走过了漫漫的武道之路，可又有谁能知道，就在他将龙华武者不屑一顾的五行遁术练出成就的时候，心中的至爱红颜却已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十三年的等待仅仅换来朱唇微启——“我很幸福”

此时的端木容已经深深陷入了回忆之中无法自拨，在他的眼前，充斥着无数张曾经最爱的如月笑颜，但又在无情的雨点下，一张张的消失不见，在最后一张脸庞消失以后，端木容终于疯狂了，在无法承受的巨大悲伤面前，曾经七杀团杀隐的领端木容，彻底崩溃。

“为什么啊！！！！！！”

端木容仰天长喊，冥冥中的苍天却没有丝毫回应，冰冷无情的雨水混和着他的泪水顺着脸庞淌下，滴成一条长长的水线。

就在此时，端木容耳边却响起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声音，低沉严肃却又充满诱惑。

“在无尽旅途中游离的人们啊，世间的一切不过是虚幻的泡影，唯有静谥的黑暗才是永恒的存在，归来吧，归来吧……”

这个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仿佛是近在咫尺，端木容原本已经彻底封闭的内心，在这个声音的诱惑下，敞开了一丝缝隙。

而这缝隙里，却没有一丝的光亮，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