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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岳刑

众人齐齐向门口望去，只见屋外数十名军人整齐的排成了两列，而队列的中间，一个挺拨的身影正稳稳向屋内行来。
“将军！”情绪激动的副将在看到这个人之后，将东方朔的遗体轻轻放在地上，虽然脸上泪痕依然清晰，但这名副将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一个军人应有的刚毅和坚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副将高声说道。

岳刑！看到这些军人的表现，众人一眼便能确认出这个人的身份，正是龙华现今唯一的武夷杀将——岳刑。

在龙华四方杀将里，岳刑是一个最大的例外。不同于东方朔三人的冷酷肃杀的气质，岳刑无论是在共和政府内部，或是在龙华民间，都是一个如春风般温暖的形象。在他镇守武夷山脉的三百年中，在东海和南海上呼风唤雨的海盗组织无一人敢打龙华船只的主意，反而会沿途保护，最为令人惊奇的是，岳刑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却并不是凭借着四方杀将的名声和铁血手腕，而是用他的谦和仁义打动了这些在刀口上舔血为生的海盗。

据说即使是同为四方杀将的东方朔等人，三百年来也仅仅见过一次岳刑出手，那便是在华北之役。在那一战中，四方杀将齐聚，对抗教庭的信仰军团，事后无论谁问起东方朔关于岳刑在那一战中的具体情况，东方朔都闭口不言，仅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若是当初让岳刑来镇守昆仑，那今天的这一战必定不会生……”

东陵风凝神打量着眼前这个笼罩着无数传奇色彩的武夷杀将。虽然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但岳刑身上却没有军人那种严肃冷峻的气质，反而像一个邻家长者那样，散着温和宽厚的气息。岳刑的长相第一眼看去极为普通，但当你将视线移开时，却觉得他的五官里似乎有一种深遂的味道，在不经意间便已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此时的岳刑静静看着躺在地上的东方朔，眼神里有着一抹极深的悲伤，即使是跟随他最久的这名副将也不明白，为什么岳刑会相信七杀团，但即使心中怀有众多疑惑与愤怒，出于对岳刑的尊敬，在场的所有共和军人都收起了手中的兵刃，以庄严的军姿笔直的站在四周，等候着岳刑的决定。

东陵风等人也不明白岳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唯有公孙千羽看向岳刑的眼眸里抹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莫名神色。

“十分钟前，龙霆将军离去了。”静静看着东方朔的遗体，岳刑眼里抹过一道至深的悲伤，温和的声音说出了再次让众人为之震惊的话语。

听到岳刑的话，东陵风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相信七杀团。

与东方朔一样，身为龙华兴岭杀将的龙霆，也作出了相同的抉择。他们这些为龙华付出了一生的军人，宁愿直面死亡也不肯为龙华多添一份负担，虽然没有亲见，但东陵风仍然能够清淅的感觉到，龙霆嘴角那一抹悲壮的笑意。

至今为止，从罗布泊一战后，龙华三大杀将已经全数身亡，虽然七杀团众人为这样的结局心酸不已，但他们心底的伤痛却依然远远不如眼前这些共和军人。

唯有这些曾与四方杀将一起浴血沙场的军人才明白，背负着无尽杀戮凶名的东方朔等人，为龙华作出了多少的牺牲，如今在听到岳刑说龙霆也已经逝去，在场所有的共和军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至深的悲伤，铁血一生的他们眼中涌出了滚滚热泪。即是如此，小屋内外依然是一片寂静，在无声的环境中看着这些刚毅坚强的军人默默流泪，给人的感觉更为震撼莫名。

“岳平，将轩辕将军的遗体好生安顿，明日再将他们送入忠烈墓吧。”虽然没有流泪，但岳刑眼里的伤痛却是任谁也能轻易看出。静静看着东方朔的遗体，也许此时的岳刑想起了四大杀将曾经把酒言欢，浴血杀敌的场景吧，岳刑怅然说道。

“是！”名叫岳平的副将响亮的应道，尚未平静的情绪让他洪亮的声线变得起伏不定。岳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轻轻横抱起东方朔的遗体，静静向远处行去。

“你就是东陵风么？”目送着岳平和所有军人消失在视线之中，岳刑才转过头来，看着东陵风淡淡问道。

在七杀团中，东陵风冷静不如公孙千羽；武技不如谢潜；阵道不如小月；冷漠不如吕天；身形不如赵雄。但东陵风身上却有着一种奇特的气质，让一个不认识他的人可以轻易在人群中将他认出，以公孙千羽的话说，东陵风便是七杀团的轴心所在，正是因为有了东陵风的存在，七杀团里这一群性格身份各异的人才能聚在一起，并且越来越强。

“是的。”东陵风坦然面对着岳刑的目光说道。

“东方大哥留下的东西你学会了么？”在现今的世界上，最了解东方朔的莫过于眼前的岳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岳刑似乎将一切都已了然于胸。

“东方前辈留下的东西，足够让我参悟一生，我不敢妄言学会，但至少，我记住了。”岳刑的话让东陵风想起了东方朔那悲壮的最后一拳，凝结了龙华最强杀将一生心血的灿烂拳意里，铭刻着所有武者毕生所追求的东西——武魂！东陵风实话实说。

“既然你记住了，那东方大哥也应该可以瞑目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你们先回养心斋休息吧，明日一早是主席和东方大哥他们的葬礼，你们也来参加吧。”在林素和东方朔三人相继身亡后，共和政府如山岳般的重担顿时压到了岳刑身上，即使岳刑智深似海，神色间依然有一分抹不去的疲惫，他看着东陵风淡淡说道。

“那您辛苦了，我们先回去了。”虽然与岳刑第一次见面，但在东陵风的心中，四方杀将都是最值得尊敬的对象，向岳刑轻声告别后，东陵风带着众人向外缓缓行去。

直到东陵风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岳刑才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长叹，消失在小屋之中。

回到养心斋后，众人并没有散去，而是在公孙千羽的建议下聚在一起，商量着七杀团下一步的对策。

“在明日一聚过后，我想我们就要前往昆仑了，而对于我们最大的敌人教庭，如今却没有丝毫头绪，我想我们中的某人是不是应该坦白一下了。”众人坐定后，公孙千羽忽然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某人？七杀团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公孙千羽到底指的是谁。而平时一直大大咧咧的不知火却表现的异常沉默，甚至悄悄起身准备溜走。

“阿火，奴家没出过远门，你不打算给奴家介绍下塞外风光么~~？”曲烟心思最为细腻，看到不知火的动作，再联想起归来后听赵雄描述的青雨小楼一战里不知火的诡异表现，顿时明白了公孙千羽的意思，媚惑众生的身形有意无意间挡住了不知火的去路，曲烟柔柔的问道。

“啊哈，今天天气不错啊，你看那太阳，真他妈圆啊！”曲烟的眼神比起雪小晴的星星眼杀伤力更为强悍，不知火咬牙避开了曲烟柔情似水的目光，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大声说道。

“不知火大哥，小晴也很想知道西方那些神秘的东西啊，你说说嘛。”撒娇是雪小晴最为得意的特长，一把拽住不知火的手臂，雪小晴甜甜的声音让不知火感到浑身不适。

曲烟和雪小晴两人一前一后的刚好拦住了不知火的退路，而东陵风和公孙千羽等人也笑意吟吟的看着三人打闹，明显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不知火一时间犹豫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该将以前的一切都公之于众。

“唉，手好痒。”就在不知火思绪急起伏的时候，夜小月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顿时让不知火魂飞魄散，立马放弃了心中的顾虑，无比端正的坐在原来的位置，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东陵风看着不知火的举动不禁哑然失笑。自从夜小月来到七杀团以后，拥有众多恶劣品质的不知火顿时成为了女子军团的重点打击对象，夜小月整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一个月来竟然没有一天重复，不知火每天的生活都可谓是水深火热，如履薄冰，但即是如此，不知火依然被夜小月整得生不如死，到最后只要夜小月一说手痒，不知火顿时便会如同驯服的羔羊一般服服帖帖。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古话用在夜小月和不知火身上，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好吧，反正迟早有一天你们也会知道的，只要你们不笑话我就行了。”不知火偷偷瞄了夜小月一眼，现她并没有再瞪着自己，顿时长舒一口气，望着众人坦然说道。

虽然在青雨小楼一战后，众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追问不知火关于西方魔法的事，但众人心中仍是对不知火的过去非常好奇，如今听到不知火终于决定和盘托出，就连一直装作漫不经心的夜小月也不禁把小巧的耳朵立了起来。

“咳咳……”看到众人都在关注自己，不知火竟然卖起了关子，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但在看到夜小月若隐若现的拳头时，不知火连忙继续说道：“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当年魔道第一强者兵乱葬的徒弟。”

不知火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心中翻起了惊天大浪。

魔道强者兵乱葬，那是曾与东方朔在昆仑山顶大战三天三夜的顶级强者，据东方朔后来所言，如果不是兵乱葬太过高傲，中了东方朔一计，恐怕那一战的结局便难以预料。而现在不知火竟然是兵乱葬的徒弟，那也就意味着，只要不知火有办法证明身份，振臂一呼，龙华至少半数的魔道强者都会在极短时间内聚集于他的麾下，任其差遣。如果屏弃这段时间以来的情谊，谢潜甚至会将不知火斩杀当场，以免百年前那血流成河的正魔大战再次上演。

“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我害羞。”面对众人古怪的目光，不知火又摆出了他经典的害羞造型，一手轻捂着粗犷的脸庞，另一只手摆成兰花指，在众人身上点来点去。

“你个死变态！”不知火的这个动作对于夜小月来说，是比任何上古阵法都要来得恐怖，每当看到不知火做出这个动作，夜小月总会暴起伤人，而现在也不例外，瞬间过后，不知火的惨呼声响彻了整个养心斋。

看着被夜小月阵法折磨得连连求饶的不知火，众人相视一笑，无论不知火过去的身份地位是多么显赫，只要他现在是我们的朋友，就已经足够。众人刚才心中的担忧不约而同的消失无踪。

片刻之后，皮糙肉厚的不知火让夜大小姐感到了一丝疲倦，终于放弃了继续惩罚不知火的念头，东陵风浅浅微笑着看着从地上艰难爬起的不知火，等待着他的下文。

“如果你们以为我会继续师父没完成的愿望，继续为魔道而战，那你们就错了。”重新坐好的不知火说起兵乱葬的时候，神情间竟有一丝落寞：“其实百年前的那一战，师父是自愿死在东方前辈手下的。”

不知火再次语惊四座，百年前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正魔大战在不知火的叙述中却是另一翻景象，兵乱葬一生都为魔道崛起而战，而不知火却说他是自愿死在东方朔手下，一时间众人心中疑窦丛生。

“我清晰的记得，在师父上昆仑山之前，曾把我叫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火儿，如果我这次回不来了，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要为光复魔道而战斗一生！”

“啪！”

“呜……师父，你为什么打火儿？”

“不知火，你要记住，无论是魔道还是正道，我们都是龙华的武者。我兵乱葬纵横一生，为了魔道崛起不知屠杀了多少条性命，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们魔道会被别人排斥，那便是因为我们至始至终都只为自己而战。”

“师父，我不明白。”

“你还小，你只需要记住我的这些话，若是我这次命丧昆仑，你便从此隐姓埋名，离开龙华，等你长大了再回来。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的这些话，什么时候再为我魔道做一点事情吧………”

“呜……，师父，你和火儿一起走吧，那个东方朔既然这么厉害，你为什么非要去呢？”

“火儿，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兵乱葬一生杀孽无数，迟早都有了结的一天，我的词典里，永远没有逃避一个词！”

…………………………

“我永远不会忘记，师父说这些话的时候流下了眼泪的场景，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师父流泪。”想起了兵乱葬，在众人心中永远不会愁的不知火脸上尽是一片哀伤。

众人沉默了，谁也没有想到，在龙华人们心中恶贯满盈的兵乱葬，竟会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若是兵乱葬真的没有登上昆仑与东方朔一战，那以兵乱葬和江道临两人合作，恐怕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正魔大战便会是另外的一个结局。

“好个兵乱葬，可惜我赵雄晚生了数十年，不然若是能遇上这样的强者，即使死在他手上又有何妨！”赵雄浑厚的声音打破了这片难言的沉寂，也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虽然没能亲眼看见兵乱葬，但从不知火的话里，众人仍然仿佛看见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强者面对昆仑山上浓烈的杀机，依然面不改色的缓缓行去。

兵乱葬一生都在为魔道的荣耀而战，从某种角度来说，兵乱葬与东方朔有着极其相似的一面，两人都为心中最为珍贵的东西付出了一生的心血，如果将道义抛至一旁，兵乱葬其实也是很多正道武者心中尊崇的偶像。对于不知火口中真实的兵乱葬，七杀团众人不约而同的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