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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长看着几人,倒是笑了:“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纪骏三人:“为什么?”
老村长淡定:“因为我们这整个村子,都是守墓人。而您——”他手指着岳轻,“就是我要等的人。”
纪骏三人:“……”主角模板!
岳轻清了清喉咙,表示:“我不认识你们。”
老村长笑道:“您认不认识我们不重要,我们认识您就够了;您还不知道古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我来向您介绍介绍……”
纪骏三人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压力,有一种自己工作即将被抢走的感觉,连忙打断老村长的话,对岳轻说:“墓葬在出土的时候找到了碑文,通过对碑文的拓印破解,我们已经解读出了入葬者。”
“之前你没和我说过这个。”岳轻冷静回应。
“……”纪骏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入葬者姓熊,名昂,是春秋战国时期楚晋国王族,与楚文王熊赀同时期。”
“然后呢?”岳轻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一句话的资料还是从碑文上翻译下来的,剩下的全不靠谱,他们觉得自己翻译错了正在重新翻译。所以说,他到底要怎么告诉大师啊!纪骏暗暗有点内伤。
这时老村长呵呵一笑,开始补充:“相传熊昂少小聪慧,不同凡俗,从垂髫之年就立誓修仙访道,常年出没于名山大泽,多有神迹,晋文公重耳在位时曾多遣人寻访朝拜,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乃至于到了战国末期秦将一统天下的时候,都有他的消息传出。”
岳轻算了一下。
楚文王生年不知,卒年为公元前675年。
秦始皇生卒年为公元前259年—公元前210年。
姑且不说历史上究竟有没有熊昂这个人,做个简单的截头去尾计算,也就意味着……
岳轻玩味道:“他活了416年?”
老村长信誓旦旦:“一点没错!”
岳轻叹气:“我真是学考古的……”所以这故事也真太不靠谱了吧!
纪骏:“呵呵。”尴尬。
讲完了熊昂王的野史,老村长将脸色一整,又对岳轻说:“您听这一句话。”
说着他一步上前,凑到岳轻耳边,轻轻念出一句话来。
“春分秋分之夜,于山闲坐,小酌数杯,清谈两句,即见分晓。”
岳轻听完,心头一动:“今年农历的春分是几号?”
纪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是今天,怎么了?”
“没有怎么。”岳轻神色如常,“既然老村长说你们开的古墓是假的……”
纪骏三人一脸那是不可能的,这一定是村长在骗我们的。
纪骏说:“大师忘了?壁画与陶罐都是在那里拿到的。”
老村长干完了自己该干的事情,稳坐钓鱼台,满脸闲适。
岳轻接着说:“那你们先去古墓那边,我和小颜在这里呆一会,明天和你们会和。”他止住还想说话的纪骏,“行了,就这么决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山上的人陆续下了山。
小小的山包上只剩下岳轻与谢开颜。
早晨的雾在这时间里已经散了,天气蓝得清朗,风从远处吹来,将空中的云朵吹散,留下断断续续的丝缕,是白云的曳尾。
“小颜?”谢开颜对岳轻对自己的称呼发出了疑问。
“那你想让我叫你大珠还是叫你招财?”岳轻诚恳询问,表示自己什么都可以。
“……算了,还是这个吧。”谢开颜。
他在崖边坐下,看向前方。
山村在脚下,山峦在远方。群山耸峙,山势连绵成龙,间或有峰峦秀翠,奇峰而起。
“在想什么?”岳轻也坐在了谢开颜旁边,随口问道。
“想古墓。”谢开颜说,“和我前世寻找的那个人。”
这是桃花村之后,两人第一次谈到谢开颜的前世。
对于这件事,岳轻一直有些好奇,但是他显然没法和一只猫正正经经地谈前世今生,过去情怀;至于那一只猫,显然也不想和他谈这些。
“记得他是谁吗?”岳轻问。
“不记得。”
“记得他的名字吗?”
“不记得。”
“那记得你自己是谁吗?”岳轻曲线救国。
“不记得。”
“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不记得。”
“……”岳轻也是无言以对了!
谢开颜倒是忽然弯了一下嘴角。
“不知容貌……不知名姓……不知因何而记忆……不知因何而寻找。”
“然记忆经年不衰,执着轮回不替……也许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找到他。可我亦不知找到他之后要做什么。”
谢开颜缓缓说来,声音并未有太强烈的波动。
剖除了轮回几世而不肯更改的执拗,他对于这件事,对于这个人,拥有的最直观的感情全是疑惑。
对他的疑惑,对自己的疑惑。
以及对这一份执着背后感情的疑惑。
他一阖眼,还能记得那一日。
那一日群仙宴上,众仙云集,虽俱言笑晏晏,风流随性,唯其虽灼于日,而亲于月。
叫人心甘情愿,匍匐足下,仰望其容。
“但我……”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会找到他……”
一定会找到他。
从远处吹来的风忽然加剧,将谢开颜吹散下来的长发吹起。
发尾柔柔地抚过岳轻的脸颊,像情人的手,有一种异样的温柔。
岳轻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这调皮的发梢:“起风了,扎起来吧。”
谢开颜“嗯”了一声,还沉浸在过去没有出来,自然地向岳轻偏了偏脑袋,娴熟示意对方帮自己梳理头发。
岳轻:“……”
他帮谢开颜掬了两下长发,丝缎一样的触感让岳轻的手有点痒,还有一种正替自家爱宠梳理毛发的诡异感。然后他不由自主将谢开颜的长发编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最后再找出一条布绳来,在发尾扎个蝴蝶结,完工!
谢开颜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下自己被编起来的长发,又看了一下笑吟吟的岳轻。
“如何?”岳轻。
“很好。”谢开颜说。
岳轻也颇感满意,又欣赏了一下谢开颜雌雄莫辩的模样,开始在草地上寻找一些花叶,打算装饰一下谢开颜的辫子。
谢开颜在岳轻转过头去的时候就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发尾。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捏着辫子轻轻一抖,蝴蝶结掉下,辫子散开,一头长发又如瀑布般洒落下来。
岳轻刚刚揪了一朵带茎叶的小花,转回头就看见了这个。
然后谢开颜再次凑了过来,一脸正经平淡:“散了。”
“嗯?”岳轻有点纳闷,“我蝴蝶结没有扎紧吗?”
说完,双手又一次束起谢开颜的长发。
谢开颜一开始是凑近岳轻,后来变成靠坐在岳轻身上。
绿草茵茵,暖风微醺。
谢开颜闭上双眼,感觉着坐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对方的身体不冷不热,对方的双手不轻不重。
这样的接触是他所能想象的最舒服的接触。
一种很奇怪的想法突然进入谢开颜的脑海。
也许在过去……在我见到那个人的那一世。
我和岳轻也认识。
也许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在他身边的时候,那种想要寻找到人的迫切,不知不觉,被驱散了许多。
夜晚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山里昼夜温差极大,到了晚间,一些喜欢炎热的动物都藏入树桩之中,石头缝下,静悄悄隐匿了踪迹。
只有岳轻和谢开颜还坐在山崖之上,等待老村长那句话的结果。
时间有点晚了。
岳轻打了个哈欠。
从一开始端正站着,到随后端正坐着,再到靠着盘膝而坐的谢开颜,最后直接躺在了谢开颜的腿上,让本来做得笔直笔直的谢开颜不得不放松身体,换了坐姿,无奈地让岳轻靠得更舒服一点。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岳轻枕着谢开颜的大腿说。
“什么事?”
“你当和尚的那辈子……”
谢开颜有点不好的预感。
“明明只是想去找个人,结果还没有下山就因为夫妻打架,被一刀捅中跌下山崖。简直像是好好走在路上突然一声雷响,把你给劈了,非战之罪啊。”岳轻越说越唏嘘。
“……”谢开颜,“我们换个话题。”
“那时候我就在你旁边。”岳轻十分扼腕,“如果换做——”
“换做是你,一定不会呆呆的站在那边被捅中,是吗?”谢开颜没好气说。桃花树中种种前情,他本来以为只是自己的故事,现在却突然意识到其实岳轻也参与在其中。
这个意识让他脑海里模糊地掠过了一个念头,却没来得及抓住,就听岳轻说:
“炸什么毛,我又没说你傻。”
岳轻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
谢开颜低头一看,就与对方的眼睛对上了。
躺在膝盖上的人正对着天空,也正对着他。
天空的群星与月一起倒映入岳轻的眼底,而自己的身影也徜徉其中。
岳轻唇角含笑:
“我就想说,如果那时候我有实体,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捅,掉下去,抓不住找不到。”
“为什么?”谢开颜下意识问。
“我心疼啊。”岳轻理所当然说。
说话的同时,他还有点不爽地想着:
我自己的猫,当然自己管着。
天空的月亮忽然不见了。
平稳地在天地间流动的生机与灵气有了一瞬的停滞。
说话的两人齐齐抬头。
只见天地骤暗,继而骤亮。
弯月入云层消失,再出来时竟变成了圆月!
远处山峦的绝高之处忽生云层。
白色的云在黑色的夜里尤为醒目,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如于半空之中凭空生成。
岳轻与谢开颜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震动。
并不是实体山水的动荡,而是天地灵气的剧烈翻腾。
一线月光突然从半空中穿凿而下。
它自明月而生,遥遥射入村中石像所在。
只见龙凤眼眸于黑夜中无声无息亮起。
光线再次发生折射,遥遥射入岳轻所立山峦之前。
此时明月升到中天,明月之中,岳轻眼前,同样黑影在月光之中浮现。
月色皎洁,黑暗褪去。
百丈宫殿出现在岳轻眼前,青铜做门,神狮镇守,白玉台阶自虚空之中直铺到岳轻身前!
一切的线索串成珠链。
岳轻恍然大悟:
“云霓生处绝高顶,此是龙楼宝殿定。这是龙楼宝殿!”
秋分的夜晚,当天空的弯月变成圆月的时候,天地间并不只有一缕月光,也并不只开出了一扇大门。
在距离岳轻所在位置足有数千公里的群山之中,一线月光破天而下。直直垂落到山中深湖之上。
湖面泛起飘渺的云雾,飘渺的云雾之中,同样的青铜宫殿出现在此。
“总算等到了……”声音突然在幽暗中响起。
跟着,青铜殿门之前宛如石头的黑影从中分裂,一个人形从地上站了起来。
“果然没错,”他喃喃自语,“天地灵气异变,本该后几年出世的地宫提前开启了。”
他走出了黑暗之处。
月光已将他所在照亮。
在他身后,石状黑影的另外一半也被照亮。
那是一个俯倒在地、毫无声息的人。
虽然一座看上去非常*的宫殿以一个非常*的形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但岳轻并不着急着进入。
他在宫殿出现的第一时刻,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了个照片给纪骏发过去。
不到十五分钟的功夫,纪骏三人开着面包车,风驰电掣来到山上。
从车上下来的第一时刻,纪骏什么废话都没说,直接一脚踩上白玉台阶。
脚下接触的是实地。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另外一只脚,整个人站了上去!
“居然……”他的声音绷成了一条线,“是实地!”
“我靠。”李嘉喃喃自语。
唯独左振没有说话,他已经跑到白玉阶上,趴到地面用随身携带的设备测量此地灵气浓度,还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小凿子,正对着白玉阶叮叮咚咚,准备敲一块石头下来拿回所里测量研究。
岳轻也走上了台阶。
他目不斜视地越过了特勤三人组,和谢开颜一起来到秦同门之前。
随着他们的一路前进,厚重的青铜门“吱呀”一声,自外向内开启。
几人一同进入古墓之中。
嘀嗒的水声落下。
一束冷光在黑暗里亮起。
黢黑的大殿随之出现在众人眼里,黑暗之中,大殿正正方方,粗略看去,周长约有百米;中间竖立有五根石柱,每一根石柱都有差不多三人合抱的粗细。
纪骏几人脸上罩着防毒面具,背着必要的工具,走在地宫的前方,李嘉负责摆弄通讯设备,但是很快,他就摇摇头说:“不行,没有信号,我们自己的特殊频道也搜索不了。”
纪骏点点头,叮嘱左振:“开启录像设备。”
左振:“已经开了。”
纪骏又将目光转向岳轻:“岳大师,待会我们走在前面,你们跟在我们后面……”他突然发现岳轻并没有注意自己,于是又提高了点声音,重新喊了一声,“岳大师?”
岳轻正站在大殿的石墙旁边。
面前的石墙爬满苔藓,厚重的苔藓遮住了大半的墙面,斑驳的幽绿如同幽灵一般覆盖其上。
岳轻仔细地寻找没有被遮住的地方。
站在旁边的谢开颜替岳轻折了一只冷光棒。
他将手抬起来,冷光棒正好照耀在苔藓最稀少的地方。
岳轻给了谢开颜一个赞许的眼神,继而看向墙面。
这一小块地方,墙面上的刻纹总算清晰可见,只见刀山火海、油锅深坑,种种陷阱相继出现在墙壁上边……
纪骏三人跟着岳轻来到此处。当看见石壁上的刻纹的时候,他们眼前一晃,突然见一个人影掉在火海之上,顷刻被烧成烟灰,临死之前只有一声惨叫还能溢出。
“啊!”
“啊!”
来自背后的两声惨烈叫声吓了岳轻一跳,差点让正专注看着石壁的他没戴手套就把手指给按在了石壁上。
他转身看向李嘉和左振:“你们……”
纪骏大感丢脸,他带的这两个下属也不是第一次下古墓来,但真是第一次表现得这么孬,早知道——
“不,不是。”左振这时候回过神来了,他立刻转开视线,结结巴巴说,“这里的磁场有问题,刚才我觉得我变成了火海里的人,正被烈火烧灼。”
“对对对。”李嘉在旁边死命点头,心有余悸,“我刚才好像也变成了壁画上的小人,从天空掉下去,身体一下子就被扎成了一个筛子。”
岳轻沉吟一下,抬头仔细看了看周围,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这里气场微弱,我差点忽略了……”
“是怎么样?”纪骏连忙问。
“这个大殿虽然看起来空荡荡的,实际上被人布置了一个奇门八卦阵。”岳轻简单说,“你看我们头顶的四个角落,是不是有兽形石雕?”
纪骏立刻向上看去,只看见黑漆漆的一团,这里的层高绝不止一两层楼的高度,因为他手中手电筒的冷光也照不破前方的黑暗,更遑论看见岳轻所说的兽形石雕了。
岳轻继续说,一边说还一边信步向前:“上边四头凶兽雕在天顶四角,屈身向前,状若嘶人,是猛虎下山;脚下九虺,盘结仰首……《韩非子》语,虫有虺者,一身两口,争相龁也。遂相杀,再自杀。”
说完,岳轻来到纪骏身旁,拉着对方的胳膊向前一带。
纪骏只觉得胳膊上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道传来,手里拿着的手电筒灯光已经指向了岳轻所要的位置。
那正是大殿的中央位置,只见石板地面上,以黑漆刻画了岳轻刚才所说的九虺,它们扁头长躯,像蛇一样,躯干下边却有两只脚爪,盘结一处,纠在一起难舍难分,如同乱麻,又纷纷昂头,眼珠泛红,蛇信轻吐。
双目对视的那一时刻,这条刻于石板上的大虺突然扭动身躯,如同一片纸般从石板上轻飘飘脱离下来,紧跟着又如充了气一般迅速膨胀,粗大的身躯重重压在石板上,躯干下的脚爪轻而易举地插入石板,它“嘶”的一声,舌头吐出的距离几乎有半米长,像钢筋一样重重砸在纪骏的脚前!
纪骏登时大骇,急忙退后,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重重锁在原地。
他像旁边一看,又发现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条藤蔓给牢牢缠住,手臂都被弯曲的藤蔓锁在了里头!
虽然局势顷刻翻天覆地,但纪骏脑海难得清醒,他将手往怀里一摸,一把银亮的短刀已经握在手里,继而猛地向前一扎,却被藤蔓中骤然抽出的一条细枝给死死抵住,任是用上全身力气,也不能再前进分毫。
“我靠!”这个时候,纪骏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他妈什么鬼墓,里头的东西都成精了吗?”
心慌意乱之下,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同伴,忍不住又愤怒又担忧:“其他人呢?李嘉,左振?岳大师——”
纪骏的视角看到的是这一副恐怖的画面。
其他人的视角看到的又是另一幅可怕的画面。
刚才在石壁上着了道的李嘉和左振这回特别小心,跟在纪骏和岳轻身后,仔细听着岳轻的讲解。
他们刚刚听到一半,就见拿着手电筒看向大殿中央的纪骏突然面色大变,不止在被岳轻抓住的情况下连连后退,差点跌倒,又在跌倒前的一刹那诡异一翻身,从怀中摸出短刀,抬手就向岳轻的胸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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