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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奴才嘴脸

在这个夜晚，于诚动了真情。回溯往事的过程中或喜或悲；时而激昂慷慨时而英雄气短。于寒也是听得入了迷，既为义父起伏跌宕的人生感叹也不由得怀念起这位从未谋面的父亲大人。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过一腔热血的时代？但是在明代官场这个荆棘密布、暗礁丛生的环境下，真正能做到一生清廉的官员少之又少。就连张居正这样的千古名相不也是未能幸免吗？还有戚继光，在抗倭战场上乃至与蒙古的征战中可谓是响当当的民族英雄。可就其人品方面不也是有些瑕疵吗？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像于谦、海瑞这样的人真可以说百年不遇。于道恒在政治上的倒台就本质而言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已。也许，自己还真能够做些什么来洗刷蒙在于道恒身上的灰尘。
“义父，我要习武。”于寒冷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让于诚吓了一跳。

“少爷，若是乱世，习武强身自然是极有必要。可现在是治世啊。四海安平，朝廷重文轻武。依老夫看，若是于家这一次能逃过这一劫，少爷还是把那些孔孟的圣贤书捡起来为好。日后若能科举及第，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不知该有多么欢喜。

于寒不敢告诉他，为祸江南的倭寇之乱现在仅仅是一个开始；在此后不到一百年的嘉靖时代将会达到一个疯狂的顶点，由此才催生出戚继光、俞大猷等一代名将。也不敢告诉他就在四年之后，就会发生一件震惊历史的大事——土木堡之变。万民敬仰、至高无上的正统皇帝竟然做了瓦剌人的阶下囚。更不敢告诉他看似欣欣向荣、坚不可摧的大明朝除了宣德治下的那很少的一段时间，从来就没有真正远离战火。导致帝国一步步走向没落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个重文轻武的陋习。于寒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一旦应验了，自己还不成了妖孽。

“义父，您看孩儿这身子。若不强身健体恐怕等不及进士及第就······”

“少爷切不可胡乱说话。也好，艺多不压身。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咱们就先从调息开始学起。有道是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爷儿俩又聊了一会，终于扛不住睡意，先后进入了梦乡。

于寒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背上和手臂上被烫灼的燎泡虽说已经用针挑破了，并敷上了药。可辗转反侧间难免会被碰到，每一次都会把他疼醒。天亮前才俯卧着沉沉睡去。要不是门外的一阵吵闹声，他还不知要睡到多久。

“你们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这些年来，夫人、少爷可曾亏待你们一丝一毫。你们如此行事于那猪狗又有何不同······”

只听到于诚这几声骂，于寒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翻身下了床推开了房门。果然，只见门前一溜跪着三个人。中间的正是那张长河，一左一右不是庞铁和冯十一还会有谁？

“少爷，”一见于寒出来，张长河以膝为脚向前紧挪了几步。“奴才们天不亮就在您的门前跪着。请少爷责罚！”

于寒从来就不相信这几个恶奴对自己真的有什么情义。在每一个时代里寻找小人的方式最为简单，只要在那些得了势的人物身边一扫就昭然若揭。而对君子的判断则恰恰相反。

大多数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大多数人往往事到临头却丧失了理智。直到小人得了势将自己踩在了脚下才后悔不迭地说：早就看出那小子不地道，只后悔当初······然而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但是于寒却坚定地相信一点，那就是绝大多数人的人性是类似的。那种完全封杀了自己的个人**，每做一件事都是为了理想的实现的至善尽美之人固然难求，但那种丧尽天良、恩将仇报，甚至为了作恶而作恶的至坏之人也不是轻易就能找到的。所以他始终认为这几个人的“恶”，是离不开那个彼于寒的言传身教的。至少是互相影响。因此即使在昨日途中发生的那件事他都没有想过计较太深。可是这个张长河却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厌烦。看得出，于寒得到世子赏识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这前后两件事他也都是组织者。

“长河，这是怎么说的？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必再以少爷相称，免得让人家听了笑话。”于寒淡淡说道。

张长河也不做过多的解释，突然抡起左巴掌狠狠抽了自己的耳光。接着是右手······

“啪啪啪啪······”每一巴掌都是卯足了劲抽出去的。不多时，他的双颊红肿，嘴角也流出血来。后面的庞铁和冯十一对视了一下，也开始自抽嘴巴。

“罢了罢了。看在你们服侍我多年的份上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尔等今后好自为之吧。”看看也差不多了，于寒还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

“少爷此话当真？”“少爷您真得饶过我们了？”庞铁和冯十一两人一阵惊喜。只有张长河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说道：“少爷今后就看我等做事便了。”

于寒心中一阵冷笑，越发觉得这个张长河并非善类。他挥了挥手，让这三个人退了下去。在此后的日子里，张长河果然每日过来请安、洒扫房屋庭院，比之于家变故之前愈加勤恳老实。这是后话。

于寒刚刚洗漱完毕，就见朱祁铨领着四五个随从兴冲冲地走进院来。于诚以及几个侍奉于寒的仆从婢子早就知道了这位爷的真实身份，纷纷跪下请安。于寒正要撩衣跪倒却被朱祁铨抢上前来一把扶住。

“贤弟，从今往后跟我可不许来这一套。”

“殿下的身份至尊至贵，小民戴罪在身，焉能不跪？”

“要是再跟我这么见外，你于家之事我就甩手不管了。”朱祁铨佯嗔道。

于寒也知道他心性豁达，索性就直起腰来。

“这就对了，走！随我吃酒去！”说罢，他拉起于寒的手腕就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