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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麻子

黑麻子
陈六二从税务所出来没多久，黑麻子就引着几位屠宰户坐到陈六二的办公桌前等待了。那时林木琴正进厨房里忙着切南瓜。林木琴从报纸上看见，南瓜有益于糖尿病患者。陈六二身体如此之胖，再发展下去就有可能会糖尿病。林木琴就老是让陈六二吃南瓜！林木琴不知道黑麻子心里打什么鼓。她忙放下手中的活，到办公室去泡水给黑麻子他们喝！

黑麻子见了忙摆了摆手，示意林木琴别客气了，他不敢承受林代税务的礼节！黑麻子只是客气一下，就又摇着陈六二的椅子前后摆动起来。并顺手从报纸架上拿了份报纸，装模作样地阅读起来。其他的几位屠宰户不敢像黑麻子那样装得有模有样，就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不停地抽着烟。烟雾一团一团地往外飘散。林木琴每人一杯地把茶水送到他们的手上说，喝杯茶吧，往后这税务所没了，再喝她的茶水就不同了。

黑麻子晃着椅子，把椅子摇得吱吱响。还好陈六二的身体粗壮，椅子也加固了一趟，经受得摇动。他说，林代税务，这话还算有水平。现在这房子是税务所的，我们才敢进来跟所长说些事情，要是税务所拆并了，我们有多大的胆子敢跨进林大乡长的老房子来！

林木琴又给黑麻子加了趟水说，要找陈六二，可以直接打BB机给他！

黑麻子依旧低着头，装着认真地看报纸，眼角落在茶水杯里，嘴里哼了一声说，我们等陈所长，就不必呼他了，不会影响你代税务的工作吧！林木琴弯着腰也看了看报纸，发现黑麻子的报纸反着看了，心里暗暗地一乐，不由地偷偷地笑了笑。看来，这黑麻子也只是这样了，心底里一定是受不了她自己掏腰包缴了屠宰税。林木琴抬起头时，陈六二出现在门口，他肥胖的身子一下子就把光影挡在门外。黑麻子见了，直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差一点把林木琴手里的暖瓶挤到地上。黑麻子说，陈所长，回来了！

陈六二点了点头，往自己的办公桌走过去。他说，黑老兄，这椅子好坐吧，还好你的身材跟我的肥胖有得比，要不然坐在上面一定很空的，屁股不知道要挪在哪个地方呢！

黑麻子知道，陈所长是借着机会说笑他，谁不知道陈所长的椅子怪呢。原来，陈所长的椅子是一面旧鼓，后来不知道被谁藏起来了，才换了一把大藤椅子，这把椅子好像是木器厂林工程师给他特地制作的。黑麻子就说，这林驼子还真有两下子，刚刚我用足劲摇了摇，就知道这椅子的牢靠。陈六二抖了抖藤条椅子说，我还得靠这椅子，快搬家了，只要把椅子搬走就行！有事吗，黑老兄！

黑麻子从上衣口袋掏出了四元钱出来，是两张二元面币的。他说，我是来补交屠宰税的。希望陈所长手下留情，别再罚他的款！

陈六二说，林木琴不是替你预缴了税款吗，要是真有困难就让林木琴也缴一回税吗，乡里乡亲的，算是帮你一回！

黑麻子抓了抓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试试林代税务，是不是把钱放自己的腰包去，是不是趁你不在的时候，私自吞吃了那些税款！

陈六二一屁股把自己放到藤条椅子上，说，黑老兄，你还真行呀！就冲你这心态，就得给你罚一回款！要说我陈六二有私心，那是本分的事情，要说林代税务会吞吃税款，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黑麻子又抓了抓自己的脸颊，他的脸颊就显得油乎乎的。出售猪肉时，黑麻子老是要去抓他的脸颊，日子就久了，他的脸颊上面就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油迹出来。黑麻子原本就是一大麻脸，脸上坑是坑，沟是沟的，在油污的浸染下，脸上就泛起了说不清楚的光泽出来。按他们的同行说，那是猪脸，是剃不干净的猪头脸！黑麻子晃着他的猪头脸接着说，陈所长，也不是不相信林代税务，现在的人们，见了钱是眼不开的。用手摸一摸就行了，管它这钱来路正当不正当，一不留意就成了自己的钱了。要是见钱眼开了还好些，最起码会认真地看一看，这钱该不该拿！就是税收这一档事吧，也是这样的，国家不是要税收吗，要税收那是简单的事情，出个政策就行，我们都是国家的子民，哪有不交税的！要是国家体谅我们，能宽松一些，我们当然也是乐意！可就是有一点，我老想不清楚，国家要税收，怎么就舍不得花本钱呢，就说我们古镇吧，这是多大的一个地方，你陈所长一个人当了那么久的所长了，也不见给派一个助手。现在倒好，一个人就一个人了，还得把你一个人也叫回去了。往后，我们的税收该交给谁呢！黑麻子说这话时，挤在门口的那些屠户们跟着嘟囔着，也说主要是往后他们是不是还得交税，要是得缴税，那他们还是不放心！如果还是弄一个代税收放在古镇，那国家是不是说不过去。真要把税务收拆并了，那干脆把税收都免了，还图个省事！不是说，税收也要服务好纳税人吗，怎么就一个人也舍不得出。

陈六二的心理也是有一些想法，毕竟这是一个古镇，虽说工业不怎么样，只有几家的像手工作坊一样的轻工业。要是从纳税人的角度出发来分析古镇税收的工作量，那业务量是很大的。零散发票的开置量就足够让陈六二忙得团团转！还好陈六二的手工速度不错，或者说是陈六二的工作时间长，只要陈六二在税务所，他就能给纳税人办事情，一般是没有八小时的限制的！特别是晚上时间，陈六二依旧能给纳税人提供相应的服务！只要纳税人上门，他们在陈六二这儿都能得到满意的服务。

黑麻子带着他的一帮屠宰户蹲在税务所里嘟囔，其实质性也是想能不能让陈六二留下来。虽然黑麻子的内心里是相信不了代税务，他总觉得像陈六二这样的人，有时还会嘻嘻哈哈地，还会报怨社会的不公平。要是换了别人，一个人呆在古镇，那情况就是不容乐观。税务干部的心态不好，直接受影响的当然是纳税人！如果还再弄一个代税收，总是让人们不会放心！黑麻子就是相信不过代税收，不是信不过林木琴，就是换了像陈六二这样的人，他也总是觉得不妥当，具体不妥当在哪儿，他黑麻子也想不清楚。他只是从直观的角度去看问题。就像他杀猪，只有自己亲自去杀了哪一头猪，他才放心地把猪肉出售给古镇人。要是换了别人杀的猪，让他去出售猪肉，他就不肯，好像别人杀的猪就不地道一样，有病猪的嫌疑。

毛毛细雨又飘起来了，两辆摩托车从税务所前门冲过去。老黄牛的两头公鸡惊飞起来，落在税务所的门窗上咯咯地叫着。黑麻子却突然从税务所冲出来，对着摩托的背影叫起来，说站住，给我站住！骑摩托车的人哪听得清黑麻子的叫喊，早就隐入到乡村小道去了。

陈六二不知道黑麻子在叫喊什么！

黑麻子显得有些气愤，他说这两个臭小子，下回再逮着他们，一定得让派出所的王干警帮着收拾收拾！

黑麻子卖肉老是被骗，这在他们屠户当中是一个笑话！黑麻子块头粗，他心里总觉得没有人敢跟他较劲，谁还敢久他的猪肉钱！

古镇西街有一妇人，鼻子很尖，像外国女。几年前丈夫外出搞煤矿承包，赚了钱就不想回来了。不想回来就不回来，那妇人图个省事，一个人照样过日子。那是个夏天的黄昏，尖鼻子妇人出现在黑麻子的猪肉摊前，她摇着瘦瘦的腰身说，黑麻子，你的猪肉摊尽是苍蝇，要打折了，再不打折就售不完了，弄不好还得让你家的黑脸婆去油炸！黑麻子一手又抓了抓自己的脸颊，一手翻了翻摊子上的肥猪肉说，尖鼻头，别损我老太婆了，她才不黑呢，她白得粉透呢，哪像你，只鼻子尖，其他的地方都藏到哪儿去了，要不要弄一块肥猪肉去补填补填，想打折行呀！是不是你的老公又寄钱回来了。

尖鼻头一听说黑麻子说她的老公就来劲，她一手提着黑麻子的肥猪肉说，男人就像这东西，引苍蝇。黑麻子当然不甘示弱，他说，你尖鼻头也好不到哪儿去，是苍蝇了！尖鼻头说，谁不知道你黑麻子有种，有能耐就把这些肥猪肉抬到家里去！黑麻子怎么能在尖鼻头的眼里掉价呢！他想要的就是一个男人的能耐。在古镇，让女人说没能耐的男人，比男人的阳痿还更难堪！黑麻子把猪肉背到尖鼻头的家里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尖鼻头把门窗一关说，黑麻子，你有能耐就来吧，一物换一物，不就是脱个裤子，让你们这些臭男人解决问题吗，这样的事情简单！黑麻子见尖鼻头还来真的，心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就吓得从尖鼻头的家里窜出来。事后再提那些猪肉钱时，尖鼻头一脸地笑着说，你黑麻子还是没能耐，不像她的老公，见了风骚的女人，眼都不眨一下，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黑麻子只好自己认倒霉！

而眼前骑着摩托车跑了的两个毛孩子就更有招数了。他们让黑麻子割了十斤的精排骨，说是让他送到威远制纸工艺有限公司去。黑麻子认识威远的老板，是广东的客商，肥头大脑的，就喜欢黑麻子的上等猪排骨。说是制做手抓猪排骨，只是让白水直接清煮，等排骨熟透了，才从白水里捞起来，洒些盐水。这样的猪排骨味道才显得自然可口。黑麻子得出售猪肉，哪有时间送排骨，就让那两毛孩子代劳了。结果就一去不复返了。等再见到广东老板时，广东老板一口咬定他没有收到猪排骨！黑麻子一脸得无奈何！

陈六二听了黑麻子的陈述，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的！他拍了拍黑麻子的肩膀说，今晚就请你们吃清煮猪排骨吧，林木琴的手艺也不错！黑麻子一听到林木琴，脸又挂起来，好像又被什么刺咬了一下。黑麻子抓了抓自己的脸颊说走吧，黑麻子他们就摇着身子，往街上消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