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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传销术

分析完所有的名单之后，两个老老又进行了分工。母亲负责远在百里之外的外婆家的表哥表弟表姐表妹，父亲负责村里村外的亲戚朋友家族邻里，包括咱们镇上的信用社。
当理出个眉目之后，母亲便连夜出发，坐半夜的火车去了外婆家。父亲也没闲着，立马赶往一山之隔的村支书家里。

通过两天两夜的劳碌奔波，百里之外的母亲借了四家亲戚，弄到了两千贰佰块钱；在村里村外父亲总共成交五户，弄到了一千九百块钱。此外，父给杀了只鸡，烫了壶酒，诚邀咱们村的村支书到家里作客。如此如此，终于在村支书的美言下，从信用社又贷到了一千块钱。

那天早上，是雯雯陪我去的银行。本来阿彪说要陪我去的，但我不愿意。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跟阿彪呆在一起很累，我甚至于有些恨他。但是雯雯就不同了，一来她是个女生，二来她又长的乖巧，是我第一眼就喜欢的那种类型。他们都说，雯雯既温柔又善良，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在回来的路上，我跟她说了口袋中这沓钞票的来历，她居然掉下了眼泪。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我抽出纸巾要给她抹泪，被她止住了：

“没事的，这不怪你，是我爱哭而已。”顿了一会，她又说：“我不是听你说过，你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吗？既然是兄弟姐妹，干吗不找他们帮帮忙呢？”

“唉，别提了，还不都是因为我太不真气。在我上大学的那阵子，哥哥姐姐没少偷偷给我钱，正因为他们偷偷给我钱，常常弄得家里关系好僵。本指望有朝一日我飞黄腾达了，能够给他们直直腰。谁知弄来弄去弄到最后，我连个毕业证都没拿着。

再说了，我哥他又是个妻管严，别说没钱，就算有钱也攀不动；那两个姐夫成天除了酒就是牌，都是光说不练，光吃不做的种，有多少钱也不够他们花，要不是我姐做工撑着，真不知道那个家会成什么样子。”

“唉——也真是。秋，既然机会这么来之不易，那咱们就好好珍惜好吗？”

这天是2009年在11月8日，我们去取钱的时候，阿彪就帮我预约了经理。中午我们吃过午餐后经理来到我们的寝室。那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姑娘，看起来有30岁左右，但阿彪告诉我说她其实只有岁，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大学生。我填了张购货单，然后她叫我坐到她面前对我进行资格审查。所谓的审查其实就是问我几个问题。

问题无非就是，公司有几个制度？公司有几大好处？公司有几个级别？公司的分配原理是什么？公司的理论基础是什么？为什么说现在加入公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打算怎样做好公司的一名客户？你是在绝对清醒的情况下接受公司的审查吗？你想从我们公司赚走多少钱？……

其实问来问去，都没有一条跑得出雯雯为我所列的那十六个问题。当问题问完之后就是交钱，钱一交，我也就算正式加入了公司。当我拿着收款收据走出女生宿舍的时候，阿彪便端了几个碗从厨房走来：

来来来，大家喝口甲鱼汤，说完给了我一碗，其它一人一碗，经理也坐到了我的身边，叫我闻闻香不香。这时，王芳在一旁说道，这是我亲自在厨房搞了一上午的。我闻了闻没说话，我知道是白开水。这时美女经理笑笑说，这甲鱼汤其实就是白开水，因为我们现在处于创业阶段，所以只能以白开水当甲鱼汤了，当有一天你做到经理、公司把你送上宾馆的时候，那时候咱们喝的就是真正的甲鱼汤了。

甲鱼汤喝过之后，我终于可以正式“上班”了。说来也巧，饭桌刚刚收拾，筱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电话一挂，阿彪就立马给我补课，告诉我许多接待新朋友的细节。包括怎样把对方的手机话费耗完，怎样制造轻松的气氛，怎样打消新人的顾虑，怎样编织善意的谎言……说白了就是把当初他们对付我的那一套，一丝不苟地照搬照套。

当阿彪正在帮我补课的时候，雯雯已经进入了角色。她一个人躲在厨房里，正抱着电话给张筱翠打个不停。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传销的所谓技巧，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张筱翠的手机话费耗完，因为当新人初次进入这种环境的时候往往会怀疑，一旦怀疑肯定会给家里打电话。“雯雯”的这个角色也是公司的技巧，叫带朋友，带朋友有什么用呢？刚到这里时不管是谁，看到如此情况都会有想法，有想法就会对邀约者心存芥蒂。这时候就得需要除了邀约朋友之外的另一位朋友来稳定新人的情绪。这个人往往会急你所急，想你所想，嘘寒问暖，关心倍至，给你说笑话，给你讲故事。这样一来，在你的心里你会觉得这个人真好，所以你就算想发脾气也绝对不会向她发。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复制。

之前阿彪就跟我说过，在这个行业你可以学习到很多知识，八大家四大学让你学个够。那天下午我也就开始了学习。阿彪还带我去买了个本子，我本来说不用了，因为我天天都在记日记，有什么好东西我都会随时记在日记本里。可是想想还是不说了，因为我来的这么十几天我发现阿彪变了好多，和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爱恶作的阿简直彪判若两人。阿彪好像什么事情都爱管我，什么起床啊，什么吃饭啊，什么别人说故事要鼓掌啊，什么洗一次澡要几分钟啊，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家啊等等，简直就是一部电脑的标准化程序。

那天下午他还带我去串了下门，去请教一位资深领导，讲的课程是“邀约”，也就是怎么叫人来。邀约分为电话邀约，书信邀约和上门邀约，领导讲的主要是电话邀约，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个邀约那么讲究。打电话的时间要控制在3到5分钟，说话的语气要兴奋，打电话之前要和其他的老朋友商量下先，然后打电话的时候要想办法知道他的工作，工资和发工资的日期等，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很多。那时候我就开始想起阿彪他们每次打电话时的情景，确实他们都做到了。而且每次打电话的时候只能有一个人在，当对方问起另外一个哪里去了，他们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洗澡去了。然后还要列市场名单，也就是哪些人你是可以叫来的，那些人是你的准下线，然后再按照邀约的难易程度，资源的优劣程度，把这些人统统排列出来，包括这些人的名字的姓别，年龄，性格，爱好等等，还有是内围还是外围等等。内围就是可以直接联系到你的家里人的，反之就是外围。

那堂课上完后，我倒没有什么想法，觉得这很正常，因为这个行业想要发展就必须要叫人来，没有人怎么发展。只是，我觉得这么做很是虚伪，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惯了，我害怕我做不来。

接下来上的课是“寝室做法”，这次换了个领导。是一个年轻的领导，以前当过兵。所谓的“寝室做法”也就是你在寝室还有你日常的生活中要怎么做。也就是那时候我知道了原来之前我在饭桌上听到的故事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听过，而其他人都听过了，那些迷语也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答案其他人都知道。老实说那时候我很难过，因为我感觉那里的其他人都在对着我演戏，我在其他人看来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还有很多，比如说在新朋友面前不能玩手机，不能上网，去网吧是不可能的，要理财，要学会奉献，所谓的奉献也就是要做家务，领导回来要说领导好，上去握手，新朋友来了要以新朋友为中心等等等等……

说到理财，我只觉得很好玩，以前阿彪抽的烟至少都是十几块的，而到了这里以后抽的都是两三块的劣质香烟，每天吃的不是大白菜就是土豆，要么是萝卜。有一天下午去领导家窜门回来我实在是饿了，我想买块钱包子吃，阿彪说什么也不让我买，说是要理财。

再接下来上的课是“推荐人”，这里面学问可是真的大。里面的“技巧”太多了，那所谓的善意的谎言也太多了，我觉得我都没有办法一一写出来。就打个比方说几个吧，比如说带朋友，比如说新朋友来的第二天必须带新朋友出去玩，而且地点一定要选择好，必须是走路去，那是为了让新朋友玩的太累，晚上可以一上床就马上睡着，不会有其它什么想法。比如推荐人带新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推荐人要偷偷摸摸地，随时随地给领导打电话汇报新朋友的一举一动，还有ABC法则，还有新朋友第一天进课堂的时候在讲课的人讲到“你只要花3900块钱消费公司一组产品”的时候，带朋友的人要想办法不能新朋友听到这句话，恰当的时候务必说句什么话呀打扰一下他呀，等等等等。总之绝对不能让新朋友听到钱的事。

那天的课简直灌得我脑袋满满，满的我简直是一头雾水。以至于当我面对张筱翠的时候，那效果简直就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