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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章 头大如斗

果然那开封府通判刘硕之此时当真是头大如斗了！自接到了怡香楼的警报后，知府便直接命人把他从被窝里拉了起来，要他率人去处理此事。还扬言，他会在衙门里等着他的消息……
刘硕之悄悄找知情人问明因由，心里顿时便把知府的祖宗十八代都狠狠操上了一轮！这事儿能处理吗？处理得了吗？那些小王八蛋都是谁呀？能惹得起的吗？还有就是那怡香楼的东主，人家不知道是谁，他能不知道吗？打烂了人家的店铺，他会就如此罢休吗？最终的结果呢？还不都要推到他的身上……找人要银子？开玩笑……那几乎得把朝里的权贵都得罪光了……

惨无人道啊！这苦不堪言，有死无生的差使怎么会落到他的头上？他的头都几乎要炸了！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能不去吗？没办法，他只能打起精神，磨磨唧唧地率人过来了。虽然他是一步三摇，盼望着这路永远走不完，但这点路途终归有个尽头的……实在太快了！到了怡红楼前，天才蒙蒙亮嘛。

天是要亮了，刘硕之的心却阴沉得不见一丝光芒。眼前的惨状已让他连死的心都有了。天啊！那些原本是汴京城的玉面公子们，如今一个二个都成了“猪头炳”了，能一眼认出原来形状的，数来数去还真没几个。尤其是那蔡坎和王科，简直就不像个人了！情况比他想象的还恐怖还可怕还要糟糕！怎么办？怎么办……

刘硕之心胆俱裂，只感到此事已难以善了，他恐怕也无法善了……心中又把知府的祖宗们重新来了一遍。当蔡坎和王科抢着到他面前呜呜哩哩地控诉的时候，他只能两眼翻白适时地晕了过去。但这暂时的安宁也保不了多久，他还是在王科蔡坎的拉拉扯扯，又吵又叫中“醒”过来，他不得不要重新面对眼前困局。

还多亏这两人的涨如肥肠的嘴唇里还能发出声音，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血的控诉之中，刘通判总算略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心里暗骂着：“你们这些小王八蛋，吃饱撑的，跑到这青楼来争风吃醋……他奶奶的，要打架，拣也拣第二间呀，偏偏到这怡红楼来……”

他头皮发麻，但总算听出了一点端倪，也多亏了他多年在官场的历练……他目光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心中为自己的机灵暗暗自鸣得意，只想：“这两人的家势，本官可一个也得罪不起，说不得拿那书童来顶罪了……”

他便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大声道：“两位公子休急，本官已知道了，那罪魁祸首便是那可恶的书童，本官这就捉拿他归案……”他偷偷地瞥了蔡坎一眼，见他呲着牙哈着气，却在点着头，知道这样的处理方式很对他的胃口，心中略略松了口气。

他又委婉地劝道：“两位公子，这事儿就交给本官吧，一定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找个大夫看看，事情闹大了可就不好罗。”

蔡坎却道：“刘轰贩，啊哟……昵……坏达啊分好……嘶……分轰使……咦……咦……嘶嘶……好痛……那死分好……死分好……嘶嘶……”他气急之下，本就口齿不清，此时吐出的字句更成了一番天语，把刘硕之听得云山雾海，莫明其妙，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蔡坎也不知是疼还是急，只是蹦蹦跳跳的。还把“天语”重复了一遍，更让刘硕之几乎痴呆了。还好王科补充了：“刘通判，你快去抓那个不知来历的书童夯货……”他的口齿稍清，虽然也是呲牙裂嘴，总算能听得明白。

刘硕之见蔡坎不停地点头，心道：“原来你这夯货是说这个呀！”正好此时门外进来了一队二十余人的衙差，率队的却是开封府总捕头麦开，却是受知府差遣过来了，他立即命令道：“麦捕头，随本官去抓拿要犯去！”麦开应了声，便率了几人跟了过来。

刘硕之急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便立即召来一个知客，要他带路，一干人便浩浩荡荡杀奔后院。只是让刘硕之头痛的是，那蔡坎和王科竟然也要跟着去，而且摆出不去便不罢休之势。刘硕之没法子，只能让他们随行了。

一进后院，这儿静得当真有点诡异，众人禁不住停下了脚步。这时，突然从花丛中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约隐若现的鬼声：“啊……咦……鬼呀……”只让众人毛骨悚然，也让刘硕之头皮发麻，他从怡香楼的人口中已知道了后院闹鬼的事情，初时还道人家妄言，但一进后院，隐隐便感觉到不对，一听那鬼声鬼气，更是全身止不住地颤动起来，吓得他便想掉头走人。

还是麦开胆子大，他大声喝叱着，领了两个衙差一步一步地朝那花丛里逼去，待到了花丛旁，他抢过一个衙差手中的哨棒，大喝一声，往里一拔……

哨棒到处，花丛中却露出一个妇人的身影，正缩在墙角里瑟瑟缩缩的，抱成一团正抖个不停，麦开眼尖，依稀认得便是本楼的管事周妈。此时她脸无血色，显然是受了莫大的惊吓，正瞪着无神的双眼呆呆地望着麦开，嘴里呢喃着：“鬼……有鬼……”

麦开松了口气，说道：“周妈，你搞什么？无端端地躲在这儿，装神扮鬼的？刘大人来了，你快起来说话。”周妈咦呀连声，无神无助的双眼瞪了他们一会儿，总算有点生机了，她突然狂叫了一声，整个人蹦了起来，一下撞进刘硕之的身前，带给他一股变了味的香风，隐隐的还有一股尿骚味道，他皱了皱眉头，退出一步，那周妈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急道：“刘大人，有……有鬼……”

刘硕之见她脸容憔悴，有点心疼，便叹了口气道：“周娘，发生什么事？说出来，本官一定给你做主的。”那周妈双睛四下转动，惊恐地道：“大人啊，这……这儿闹……闹鬼……好多的鬼……”身躯却一味地往他身上靠。

刘硕之后面站着蔡坎和王科，退无可退，只得尴尬地半搂着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光天化日，哪来的鬼？周娘你别怕，本官在这呢……”周妈顺势偎进他的怀中，头也伏进了他的胸膛。麦开等心里都在笑个不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这刘通判和周妈的关系，他们那是早都知道的。

好一会儿，却听刘硕之在自言自语道：“嗯，一定是那书童在捣鬼……噢，周娘，那书童在哪？”周妈这时也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愕然地问道：“书童？什么书童……啊……”她突然惊叫了一声，整个人从刘硕之怀里窜了出来，发疯地跑到李师师的房门前，粉拳猛拍，嘴里尖叫：“师师，师师，别给了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