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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梦宵酒楼

梦宵酒楼原本是个叫做梦宵楼的妓院，虽然现在变作酒楼，却也留了不少美艳尤物在酒楼表演，这些面带狐笑的女子，曼姿妙影轻轻挪着莲花碎步，游走于一楼宴席与二楼雅间。
今天夜里，酒楼里如平常一样热闹，两名艳丽女子斜倚在二楼的雕花栏杆边，一边轻摇着罗扇，一边观望着楼下的宾客。

“瞧，苏家那位小哥又来找咱们芷妍姐了。”其中一名女子指了指楼下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

“哎，他又来了呀。”另一名女子笑嘻嘻道，“看这张好皮囊，难怪芷妍姐不能自拔呢，呵呵呵呵……”

“长得真是俊呢……我听说他家二弟长得也十分迷人，刘员外家的两位千金还暗地里为他吃了不少干醋，好像还是个才子，似乎已经被举荐参加院试了。”

“我也听说了，上次赵大人来请客吃饭的时候，我听见他们说苏家那个二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哎，我要是芷妍姐，我一定选苏家老二，老大虽然长得也好，可惜没多大出息……”

“你真傻，苏家老二要真是飞黄腾达了，会让自己大哥继续闲晃吗？肯定会给他谋个官职什么的……何况那些书生才子一向迂腐清高，哪里入得了我们芷妍姐的眼。”

“说得也是……”

两人正聊得过瘾，丝毫没有注意到苏宸已经来到她们身后。

“两位仙女姐姐……”苏宸笑咪咪的打招呼。

“呀啊啊啊啊！！！——”不约而同的尖叫声几乎响彻半座酒楼。

“苏宸！你又这样吓唬我们！！！”其中一位美女无法遏制地喊道。

“冤枉啊。冤枉啊……”苏宸委屈道。“实在是因为仙女姐姐聊天聊得太投入。所以没有看见我这个凡夫俗子啊。”

“苏宸你真勤快。三天两头跑来。也不怕芷妍姐厌烦吗？”另一位美女也满脸气恼。

“仙女姐姐说地是。等我把她背回去做媳妇。就不用总往这里跑了。”苏宸摆出厚厚脸皮。笑哈哈说道。“哎呀不知道现在媳妇跑到哪里去了呢？”

美女们扑哧笑起来。其中一人伸手指了指。“你家媳妇现在正在厨房给厨子们结工钱呢。”

“难怪我一楼二楼都没瞧见她。谢谢啦！”苏宸临走还不忘冲她们露骨地眨巴眨巴眼儿。羞得两位美女直跺脚。

苏宸一路往厨房疾奔，张扬得飞檐走壁，只差使上轻功了。他一身好武艺，众人皆知，就好像他弟兄有好学问一样，整个单云离岛无一不晓。而苏宸不知天高地厚的嚣张个性在单云也一样闻名。

苏宸在后院碰见从厨房往回走的芷妍。

他突然出现，芷妍见怪不怪，但还是忍不住碎念他几句：“你看你又这样到处乱飞，吓到人可怎么办……大伙打水都从这里走，你还这样乱窜……前几天小保还跟我念叨来着，说你把大厨子养的鸡吓得连蛋也不下了，每天半夜就打鸣……”

苏宸最怕她这样，只得耷拉着脑袋听她叨唠。

芷妍比苏宸年长三岁，今年十九岁，原本是梦宵楼的一名舞姬，苏宸为她赎身，甚至变卖家产为她买下整个梦宵楼，不过这些外人都不知情，只有苏家兄妹三人与芷妍自己知道。

跟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谈恋爱使芷妍总是忍不住母爱泛滥，不知不觉就开始变得唠叨起来，芷妍就这么说了苏宸一阵，感觉好像差不多了，便停下了，问道：“苏苏今天怎么没有一起来？”

这样，苏宸终于吐了口气，恢复了精神，“我卖了个碗，她说是爹生前的珍藏，说是什么釉瓷什么丹花，已经气冲冲跑去东街当铺要碗了。”

“你的钱又不够花了吗？怎么又卖你爹的宝贝……哎呀你真是……”芷妍忍不住又想念叨他几句了。

“家里的帐都是苏苏在管，我的零花钱少得可怜啊！”

“活该！她就是为了防止你又去赌坊输钱去！”这一点上，芷妍完全跟苏苏保持一致。

苏宸别别嘴，不屑与她争执，也知道自己争执不过。“……我也不是老输……”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下次带上苏苏一起来吧，有她在，我就不用这么前院后院的忙活了，哎！我今天都要累死了，早上港口的海鲜到了要我去验货，刚回来小保就告诉我说账房先生把厨子们的工钱算错了，来了客人那帮姑娘们也不积极点，张家老爷点名要梦玲和璃衣（就是刚才两位美女）陪酒，那两个死丫头却告诉我说张家二姨太警告过她们，她们怕得罪二姨太不肯去陪酒……直到晚上账房先生才把账算清楚，要小保去钱庄取银子，他腿脚真够慢……”

“%#￥……￥%&%&……”苏宸暗暗忍耐着。

“宸，明天一定要叫苏苏过来帮我啊，她聪明着呢，你完全不用担心她在这里被欺负。”

“苏苏可能要走了。”苏宸忽然恶狠狠的冲她说道。

“什么？”芷妍惊异的问道。

“今天来了一帮兰漻人，里面有个女的和苏苏是孪生姐妹，他们想带苏苏回兰漻国。”苏宸慢慢压低了自己的音量。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难道就舍得苏苏走吗？”

“如果真是她的家人，我们也没有拦着的理由，何况人家都说了，她亲爹现在重病缠身，就盼着死前看到自己那失散的女儿……”

“可是……唉……”芷妍也没了主意。

苏宸凑近来，对她低声耳语道：“苏苏那小妮子对那帮人似乎有些不放心，要你帮忙打探打探，他们好像就住在你的酒楼里。”

“咿？……”芷妍吃惊的看着苏宸，末了，她点了点头。

“你小心些，我看他们带来的那几个仆人，好像都会武功。”苏宸叮嘱道。

芷妍正准备再次点头，苏宸趁她分神巴扎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呀！——”

“瞪我干嘛？我好些天没亲了……”亲完之后苏宸还一脸委屈。

“……”芷妍努努嘴，又气又恼，“知道啦……”

“知道就好，那我今天晚上不回去睡啦，省的苏苏把碗赎回来之后又念叨我，烦死了……”

“……随你……”

苏苏看了看窗外已上枝梢的月亮，心里猜到自己那个好赌好酒又好色的大哥一定是在芷妍姐那里过夜了——

擦拭好手中那个好不容易赎回来的溪谷釉瓷碗，将它好好摆回原位，苏苏满意的笑了笑。

苏氏本是富足人家，只可惜几年前苏志凡的商队遭遇海难，无一人幸免，他的妻子得知后从此一病不起，不过一月也去世了，留下三个才五六岁的孩儿。苏寒尤为早熟，一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重振苏氏名望，从小苦读诗书；苏宸则放荡不羁，从小习武，却是劣根难改，挥霍无度；唯一的女孩儿名唤苏苏，一直极受苏氏夫妇疼爱，苏氏夫妇去世后，便由两位兄长照料。

苏苏忙完了手里的活儿，见苏寒屋里的灯仍亮着，心想二哥应该还在读书，她看了看自己房里的点心盒，打算送到苏寒屋里让他充作宵夜吃。

苏寒在房里正看着书，听到门外细碎的脚步声，他知道定是苏苏来看他了。

果不其然，苏苏拎着绣花竹篮推门进来。

苏寒见她进来，便眉开眼笑，“苏苏。”

“我见你屋里还亮着灯，给你送点吃的，你快要考试了，可不能饿着。”苏苏一边说，一边捧起桌上的绣花竹篮。

她揭开上面的盖儿，从里面捧出一个点心盒来，白玉瓷的质地，花纹有些古旧了。瓷盒比较重，苏寒连忙伸手接过来，不禁埋怨她：“下次用油纸包裹好了拿过来就是，何必动用这瓷器，这么沉的东西拿过来也不怕累着么？”

“不怕，”苏苏甜滋滋的笑道，“我一次拿一点，慢慢的全搬到你这儿来，省得又被大哥拿去当铺换银子赌博……这些可都是上好的古董……”

苏寒听到她抱怨苏宸，有些发乐，摇着头边笑边尝瓷盒里的点心，里面似乎有枣泥之类的果品，甜甜的，凉凉的。

“……唉，爹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疯吧？”苏苏仍在嘀咕着，“每次去当铺典当古董都被宰得那么离谱，真是叫人好生气，上次那个碗，至少三十两吧，人家给他三两六钱，他居然还以为占了便宜……”苏苏十分痛心的摇头，似乎再无力说下去。

“也是呢，”苏寒微笑着附和他可爱的妹妹的话，“爹是做生意的人，可是我们兄弟俩似乎一点都没遗传到……呵呵……”

苏苏又惋惜又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唉，我最喜欢用那个碗吃饭了……现在吃什么都不香了……我的饭碗……”

苏寒安抚的摸摸苏苏的脑袋，“没事，等我考完了，就帮你赎回来。”

苏苏坚决的推开苏寒的手，声声道：“千万不要！说不定它已经被谁捧着吃过饭了呢！我才不要吃别人吃过的碗！”

“啊……哈哈哈哈！！！……”苏寒又被妹妹逗乐，爽朗的大笑起来。

“好啦不吵你看书了，我回房睡觉咯。”苏苏转身准备走。

“苏苏！”苏寒急忙又叫住她。

“嗯？什么事？”

“离院试还有二十天，其实你可以先跟他们回去见见家人，等安定下来再回来看我和宸。”苏寒诚恳说道。

苏苏装出一副生气的神情，囔囔道：“哥哥好没良心，这么快就想赶我走，这个月的零花钱不想要了是吧？！”

苏寒干巴巴的笑笑，“我和宸当然都不愿意你走，不过……难道你不想见见你亲生父亲？”

苏苏收敛了笑，正然回道：“安心啦，我自有分寸的，哥哥你不用为我操心，他们既然已经找了我好几年，又何必在乎多等这二十天呢？而我虽然对自己的身世很好奇，可是也不能草率的就信了他们呀。”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从单云岛去兰漻国不眠不休的赶路也要十七八天，你就这样跟他们走了，我还真是有些放心不下。”

苏苏甜甜一笑，“哥哥好好念书吧，我回房睡觉啦。”

房门被轻轻合上，苏寒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了。

已经习惯了每天听见她与苏宸之间相互笑骂，习惯了她在家中拿着账簿细声碎念，习惯她在自己跟前撒娇，也习惯了她的娇蛮任性与体贴入微。

这个家里如果没有了她的笑……

苏寒黯然的放下手中的书卷——

如果苏苏真的走了……他还能继续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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