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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传诏书睿伯问对 中

段颖对李恃的自信，并非毫无由来。李恃有大才，这段颖心中自然清楚。且不论李恃能否说动陆观前来，保的自家性命却是可以的。而他建言管崇夜夺延舒关，自然也是为逼迫陆观。
初始段颖并不对李恃名言，要夺延舒关。一是他并不能确信管崇会听自家言语，真的会夺得延舒关。便是管崇真的动兵，他也是同管崇两人商议了许久，确信能立时夺了延舒关才真的动兵。

若没有细细思量过，便是管崇执意动兵，他也断然不会同意。董傕来的也是及时，他带来的一些人手，当天就散了开来，在铜川县打探消息。陆家同管家的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便是管家向陆家输运粮草，而陆家主或许也在铜川县城中，不然消息传递没有那么便捷，这些段颖也是知晓的。只是管崇没有名言，段颖便也当做不知，只同管崇商议。

这才有管崇安排管家车队，除了领头之人，是富阳那边熟悉的，其他都是训练有素的管家私兵。他们南北货运，负责押运货物，遇见的阵仗也是不少，虽不及精兵，却也比一般郡兵要强许多。

而管家来往于延舒关，关中之人也都认识那领头之人，自然也放心。他们虽没有携带兵器，却可以从关中偷到一些。丑时左右，正是人困乏之时，他们趁其不备，当真能开了延舒关。

有如此详细安排，段颖这才同管崇一道半夜劫关。若不然打起来拉锯战，不说那三万士卒能够消耗几日。被他们警戒起来，再行劫关之事，是不能再想了。而李恃也必会受到陆家苛待，性命堪忧。

能说动管崇动兵，已是在李恃走后。再有便是段颖心中还有计策，是不能同李恃说的，这才没有事先告知李恃。或是能想到李恃此时心情，他淡淡的笑了笑。

管崇见段颖并不解释，便同他坐下再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而此时天色也是黑了，两人便回去各自休息。这军中自然有将军负责，管崇虽是都中统筹，但这布置防务，他并不管辖。

……

一夜无事，待第二日早晨，却听闻有人来叩关，管崇也立时找到段颖前去。

来人正是李恃一行人四人，这一次依旧是途中没有歇息，段颖看向一行人，见各个都是满面风尘。当是管崇迎他们进关后，便把自己找来了。

段颖移步入内，李恃同董逢前来见礼。李恃道：“公子，幸不辱命！”

“先生快请起来，这一程先生待我受累了。”段颖扶着李恃道。

李恃还要客气，管崇在一旁言道：“来来，文襄。为你介绍一下，这一位便是辛乡伯陆大人，这一位是其公子陆景陆元仕。”

段颖一边行礼同他们见过，一边打量下两人。陆观毕竟上了年纪，连夜赶路，加上这些时日心中劳累不堪，此时没有半点精神。花白的头发更是显得垂垂老矣，段颖见此，心中不免摇摇头，但面上不露分毫。

再看其子陆景，虽有些疲惫之色，但精气神仍在，依旧那般谦恭，却不掩其如皓月般的神采。段颖与之相比，却是有些相形见绌。

两人同是那般谦恭，翩翩佳公子。但陆景却是成了家，又早早参与家中事务，人却显得更加稳重，气势浑然天成。段颖毕竟年幼，说话虽是老成，却总是让人感到一丝怪异。好在段颖并无比较之心，只是心中夸赞一番。

陆观当先跪倒在地道：“罪臣陆观前来领罪。”陆景自然也要随其父一同跪倒在地。

这陆观单刀直入，段颖也不再多做寒颤，整肃面容，便从袖中拿出圣旨。他此时代天子问话，并不怯场，这大家子弟风范便显现出来，便是管崇等其他几人都要跪下在一旁听旨。

段颖先是拿出来圣旨，让陆观查看过，这才拆了火漆，拿出一道黄色绢帛制成的丝绢模样的圣旨。由这绢帛制成的圣旨，不怕水浸，不怕虫蛀，且上面的用墨也是特制，容不得人更改半分，从而保证这圣旨的真实性。

这圣旨也是分品阶和用途的，有这玉轴、象牙轴、犀牛角轴、贴金轴、牛角轴之分。这玉轴所传的，多是公侯或是宗室。象牙轴所传之人，多是朝中肱股重臣，犀牛角所传多是侯伯或是州牧。贴金轴所传多是伯以下或是郡守。牛角专司军中传召，含有征战之意。

与其说是圣旨，不如说是口谕，里面尽是申斥之言。段颖清了清口音，眼中余光见屋中众人都跪在那里听旨，他先是对着北方中都方向拜了一拜，便照着圣旨上的话宣读起来。

“皇帝圣谕：‘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内德以交修，朝廷有疏爵之恩视夫皆而并贵。君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而今闻陆氏将反，故有一问。”段颖看着陆观，问道：“陆氏可有反意？”

“罪臣不敢。”陆观伏倒于地，大呼道。

段颖点点头，又念道：“若无反意，何故擅自羁留郡守？听闻增兵昌南，又所为何故？”

“蔡珽蔡同德者，妄作虚名，实乃鄙夷之辈。富阳一任，不思政务，每日出入花坊勾栏之间……又有蛮王献蛮女以投其好，妄图同郡中来往。富阳同南蛮世代仇恨，断没有和解之道。而蔡珽不闻不问，对其无半点防范之心。而今蛮王会和一十八部众，声势无量，其心路人皆知，独有蔡珽不知。若是不罢黜其位，我富阳必遭蛮族侵袭，死伤不可量计，倒是为时晚矣……”陆观悉数那蔡珽之罪，言及最后，语气有些梗咽，却不知为何事伤怀。

段颖并不表态，见陆观答完，这圣旨也算是宣读完了，他便把圣旨给了陆观道：“辛伯，你看看可有差错。”

陆观接过，并不细看，道：“陛下可还有圣谕？”

段颖摇摇头道：“不曾有了，辛伯请起来吧，这传召之事算是完成了。”

宣读完圣旨，这段颖的身份便也去了，自然不需要他们再跪了。陆观由陆景扶着缓缓起来，不知是年老体衰，还是身体劳乏，起来时一个踉跄。

“辛伯还要小心才是。”段颖见此，便出言说道。

“人老体衰，这把骨头不中用了，倒是劳睿伯关心了。”陆观自嘲的笑了笑。

众人一时无话，段颖算计了陆观，他心中虽无愧意，却也不会再雪上加霜，在一旁意气风发，谈笑自顾。管崇为管家人，管家与陆家此代是姻亲，陆景之母为管家家主之亲妹。这到头来偏偏是管家之人夺了这延舒关，他管崇也是放不下颜面。

陆观父子此时好似败军之将。这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且今日就他父子两人进了延舒关，显然抱着生死由人的心态，哪里还会多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俱是沉默了下来。

“辛伯当是一夜辛劳，还是先休息一番，现在不好多说。不知辛伯意下如何？”最后还是段颖说道。

他推算时间，这从他们占了延舒关，一个来回，日夜兼程，不眠不歇也就这时堪堪能赶得过来。而陆观神态也正是疲惫不堪，便是此时说事，也是劳神伤身。段颖见陆观那般模样，心中不忍。且他也有事同李恃说道，便先言道让陆观先行歇息。

“嗯，文襄此言大善，辛伯先去歇息，且把心放宽才是。晚上再摆宴与辛伯接风。”管崇也在一旁说道。

陆观闻言，心中苦笑连连，这延舒关也被你们占了下来，何来宽心？只是他此时也是疲惫，便道了声：“惭愧。”由陆景搀扶着，同侍卫一道去歇息不提。

段颖也同陆观告退，管崇没做多留。知晓他定是有话同李恃说道，便也让侍卫先去为李恃同董逢安排住所。

一行四人回到段颖房间，主次坐下，段颖这才同李恃说起话来。

“先生，现在可曾困乏？若是乏了，先去歇息，也没甚急事。”段颖看向李恃道。

“谢公子挂怀，还好此行不辱使命。不过若是这延舒关没有被攻下，却还是要费一番功夫。”李恃先是那这延舒关说事，自然有询问段颖之意。为何要攻打延舒关，却为曾同自己说过？若是这延舒关不曾攻下，他李恃岂不是身陷虎穴，性命堪忧矣？

段颖闻言，自然能明白李恃之意，淡淡笑了笑道：“这管家与陆家关系匪浅，粮草都是管家供应，他陆家如此做也是有所屏障，这延舒关便是其仪仗。如此，我便说动这管崇，攻其不备。若无了这延舒关，他陆渐哪能不束手就擒？先生也能省些力气，不必同他陆家纠缠。再者便是，镇南军此时说不得已在路上。呵呵，若是不能行此计，等陆家有了音信，也是为时晚矣。那时陆家有了防备，这延舒关攻不下来，先生二人也是性命堪忧。”

段颖说完这些，便不再说了，对李恃道：“先生想来也是困乏，先去歇息吧，董逢你也去吧。”

李恃与董逢躬身应道：“诺。”便退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