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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旧王宫将军宴宾朋 上

中都，天下之中也，雄踞中原，北枕罔山，南依汤水，与大河于此交汇，东压昌怀之地，西挟安塞；兼有群山环绕，东据囚虎关，西控秦谷关，北通云易，南对昌建，人称“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中都上洛集华夏龙脉所在，为历朝历代，诸侯群雄逐鹿中原必争之地。
大周享国三百余年矣，中都更是建的气势恢宏，不可仰观之。几经扩建，有内中外三城，兼有皇宫。前朝开运河，六水交汇于此，虽是废弛，但此处依旧水陆交通便利，商贾云集，货通天下。

有人言曰：“古今天下兴废事，请君还看中都城。”从古及今，历经沧桑，使这中都更显魅力。国朝太祖定都上洛，以其为天下之中，故曰：“中都”，民间或曰“帝都”，或曰“京都”不一而足。

皇城乾元宫

当今天子宋彻，已是垂垂老矣。其三十六岁即位，至今已年过半百，却从他即位之始，这天下纷争便没平息过。

此时他端坐在大殿中，下面文武百官在列，俱是跪倒在地，听其再宫内斥骂：“这个曹法曲，朕提他为镇南将军，让其报东南一地平安，却年年变乱，是又贰心不成？”

这顶帽子实在过大，群臣不敢接话，有意要弹劾曹郧之人，此时也都闭上口，不敢言语。

曹郧是嘉元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当时他不顾群臣发对，让曹郧领镇南将军，在东南平叛，之后便在丹陵常设镇南将军府，这一十三年，没有变过。群臣平时或可弹劾其不作为，但在此时都知趣的闭上了嘴巴，只留宋彻一人在那里斥骂。

宋彻拿着的正是曹郧所奏之事，这东南年年动乱，他心中已是不耐，曹郧是自己提拔的不假，且年年加恩。但人心隔肚皮，正如他所说，曹郧是否真有贰心。

不然为何年年这东南都会有动乱，自己交代他的事情，却一样也没有完成，今年又反了陆家，这曹郧倒地在东南做些什么？

皇帝心中恼怒，又大加斥责了几声，便转向群臣，说道：“曹郧来报，建州富阳郡陆家，尽数驱逐府兵，自立为郡守。诸公说说，要如何应对？”

“不杀不足以威慑东南！”大司马出列说道：“这等做派，与叛乱无异，当诛其九族，以儆效尤。东南这些世家，与这些年动乱不无关联，更不可姑息，以资其心。”

有人附和道：“大司马之言甚是，不可姑息。”却也有人提出异议，却是大司农出列道：“打仗却要耗费良多，北方仲太师与西方韩将军正在用兵。若是在起纷争，银粮紧张。”大司农管着财赋，这打仗用钱，都是他在操办，今年预留的不是很多，所以虽为名言劝阻，却是让皇帝与诸位大臣好好思量一番，这仗要如何打。

“且安洲，易州，燕州，怀州俱是大旱，今年财赋还要更少，还要拨下钱财赈灾，实在是拿不出多少余钱来。”大司农哭着脸，无奈的说道，诸位大臣一时也是无言以对，朝廷无钱，确实不好用兵。只是又不能让其陆家这般下去，若是人人效仿，国将不国。

此时又有人出列，推进山倒玉柱般跪下，道：“陛下，臣死罪！”

诸人见其出列，俱是默然，此人官拜大司空，富阳陆虞陆奉都也。这富阳陆家，正是其本家，与陆家宗主陆观是堂兄弟。刚刚没有抢先出列，这时却不能耽搁了，先认罪了再说。

“陆卿……先起身吧！”皇帝宋彻看向陆虞头发花白，跪倒在地，心中不忍。虽是气恼陆家做法，等同于谋逆。但这陆虞却甚是得起心意，办事得力，他多为倚重。虽要惩戒陆家一番，却是在不忍先惩罚陆虞。

陆虞却并不起身，跪倒在地，大哭道：“此为臣宗族惹祸，臣不可免也。然其中缘由，家中已是来信，与我说个明白。陛下，请容臣细细道来。”见皇帝并未加罪于己，陆虞心中放心不少，便把缘由提了出来。

“哦？陆卿所言，还有隐情不成？”宋彻不由的问道，能够说个明白最好，自己偏信曹郧一人，有失偏驳，还是听听陆虞怎么说。

“陛下，富阳郡紧邻昭洲，穷山恶水，且蛮族甚多，民风多悍。我陆家便是守在富阳，让其土蛮不敢越步。历任富阳郡守，也多赖我陆家二郎，才保郡中安定。”陆虞先把自家的功劳说出来，让皇帝心中也有个衡量。

似他们这样的家族，在边境地区不少，有的制霸一县，有的制霸一郡。境内首官也要借重这些世家甚多。无他，这些世家历代居于此地，有些还有世袭爵位，天时地利与人和俱占。这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任郡守平均也只有十年光景，往来风云变幻，还是这些世家在把持当地事务。

富阳在南方，蛮族甚多，他们啸聚山林，不服归化，且经常劫掠地方，若不是有赖于陆家，这富阳怕是早已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皇帝听了，也是漠然，这些他也是知晓的。

昭洲、济州，昌洲南部多是山区，天高路远，朝廷政令不畅，且境内蛮族甚多，虽多有征伐，却杀不胜杀。哪一年光景不好，这些土蛮过的艰难，便会劫掠乡里。若无这些世家在当地镇压，怕那几个州郡早已易主了。

“此次陆观做法，实属无奈。这次就任的郡守，却是个贪鄙之辈，在富阳郡内，横征暴敛，多行不法之事。郡内诸县俱是怨声载道，加之南方土蛮又要行动。其却不知整备甲兵，却整日里花天酒地，流连于勾栏之中……”陆虞悉数这郡守罪证，当真令人为其不迟。

这郡守一职，必出于中都，有皇帝加恩才可就任。宋彻想了想道：“你说的可是蔡珽？朕记得蔡卿可是大德之士，哪里会如你是说的这般不堪？”他并不老糊涂，陆虞有意为自家开脱，却夸大这蔡珽之事，让他心中着实不喜。

“陛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蔡珽虽是名声享誉海内，却没有做官的能力，不知时令，不分五谷，农商混乱，耽于享乐，把整个富阳弄得乌烟瘴气。臣还听闻，那蛮王投其所好，进献蛮女，金银等，蔡珽也是投桃报李，为蛮王在富阳境内打开方便之门。”

“今年这蛮王正和其一十八部众，磨刀霍霍，其所指不言而表。陆观多次进谏，让其防备，俱被其压下。若不除蔡珽，富阳不保，我陆家也必会被蛮王除尽。”陆虞把事情说得分明，众人心思急转，果真如他陆虞说的，没有半点虚假？

他陆家已是形同叛逆，再是辩解，也由不得众人不往坏处想。这时又有一人出列道：“既是如此，怎么没见陆公上表陈情，若是蔡珽真如同陆公所言，何必拖到今日，出现这般情况。”

众人闻言，俱是赞同，纷纷质问陆虞。

陆虞倒是不慌，他待众人平息之后，又对着皇帝拜倒说道：“平日里这家书往来不便，陆观倒是有提及，却不慎详悉。只是臣并未放在心上，却想不到陆观做法激烈，臣这才想起，陆观信里有说过。臣恳请陛下，我陆家虽有罪，但无愧与国，且听闻土蛮要用兵，还请陛下轻罚，着其待罪立功。”

“呵呵，陆公这般说法，这富阳没了陆家，还不行了？当我东南几十万大军如无物乎？”却是大司马说话，最后却是声色俱厉，大怒道，他看不惯这陆虞半带着威胁的言语。

陆虞所说，确实有要挟之意，仗着其家族在富阳声望以及功劳，有加上半真半假说蛮族要兴兵，迫使朝廷不予追究。只是却恼了大司马，你富阳一小族，也敢胁迫朝廷不成？若是让你成功了，朝廷威严何在，衮衮诸公，还有何颜面立于此间？

陆虞却被镇住了，诺诺不言，只是不住的叩头，下面砖石不一时便染得通红。

大司马却看也不看，对皇帝行了一礼，接着道：“此贼不惩不足以服众，富阳郡之事，请曹将军即刻兴兵讨之，再加以申饬。东南世家若有妄动，一并剪除。当以雷霆之势，摄天下豪杰…….”大司马说的杀气腾腾，朝中诸人俱皆附和。

只是还有些比较沉着之士，却提出异议，便是朝廷无钱，这起兵便要钱粮充裕，战后还要抚恤。如此便要抽调东南赋税，只是东南这十余年几乎都是供给了镇南将军府了，再抽也抽不出来了。从别处运粮，却又逢大旱，别的州郡不求接济便是幸事。北方和西方还在用兵……

众人想想也是无奈，其中一人忽然道：“陛下，可令人先去试探一番，多加斥责，观其反应。若是桀骜不驯，即刻以雷霆扫穴之势剿之，若是甘愿领罪，可责其首脑，从者不论，之后朝廷再派郡守，当是无人不服。”

“好！好！好！”皇帝心中大喜，连接称赞道：“王卿老成某国，朕之肱骨之臣啊！”他这拖延了时间，以作应变，也好过仓促发兵。若是陆家真如陆虞所说，便可省了一番功夫，还不至堕了朝廷的颜面。

“王卿既然想到这里，心中可有人选？”皇帝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