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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栀子花

世界有没有天堂？
不知道。

世界上有没有地狱？

不知道。

但是医院，既是天堂又是地狱，带来希望，也带来绝望；带来欢乐，也带来悲伤；带来生，也带来死。

而在一片洁白中，躺着一个少女，不对，用少女来形容还是太大了，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当然不会用静静的这样的形容词，因为小女孩根本就没有办法处于这样的状态。

小女孩生病了，未知的病，不治之症。

如同癌症一般，而最明显的症状，就是痛苦。

就像是将皮肤剥去然后再在粉色的肉上涂抹盐粒。一波接一波的痛苦如同侵略者侵入了国家之后开始烧杀抢掠。

而女孩只能默默承受。

夜神月就站在床头静静的看着女孩在病床上不断扭动自己的身体。她的呼吸已经变得艰难，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苍白的手指在无意识的痉挛。

恐怕所有的神经细胞就在执行痛觉的传输指令，大脑内只有这单一而强烈的指令而已经不能思考了。夜神月暗暗想道。所以那些动作与其说是因为她痛而做出来的，而不如说是女孩早已经不知道痛为何物之后下意识的产物。那已经不是一种感觉，而只是生理上自然反应。

这应该是地狱一般了吧。纵然是夜神月，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如同黄莺一般悦耳的声音打断了夜神月的思绪。

“夜神月叔叔，格雷他在战斗吗？”

夜神月抬起头，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很丑陋，并不是相貌丑陋，相反的还可以看出是一个十分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只不过因为剧烈的疼痛使得她的四肢痉挛，额头上冒起青筋，脸都疼的变形了。所以才会变得丑陋。

“嗯，他在战斗。”

“他会胜吗？”

“大概，会输吧。”

“我相信他会赢，因为格雷是很厉害的，没有格雷做不到的事情。”仿佛是对格雷的盲目崇拜，却又像是对伙伴的真切信任。总之女孩发表了宣言，只是声音已经越来越轻，如同雪花落下一般。

不过，片刻后女孩又继续说道：“但是，就算输了也没关系，只要格雷开心就好，他会很开心的吧。”

“嗯。”

这就是夜神月的方法，让格雷战斗的方法。

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说出了一件真相。

格雷渴望与纳兹进行战斗。

这一件真相。

他只是将这一件事告诉了女孩。

这本就是事实。

而女孩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女孩是格雷的召唤者。而女孩一死，格雷立刻就会消失。

女孩知道要在这个时候让格雷抛下她去完成自己的梦想那不可能，于是她下达了命令，让格雷去与纳兹战斗，而纳兹的消息，也正是夜神月告诉她的。抱着疑惑、悲伤、绝望，格雷找到了纳兹开始了战斗。

而现在，病痛再次席卷了女孩。

但是，只要女孩死掉，格雷就会消失。抱着没有与纳兹决出胜负的遗憾消失。

“所以，我不能死，我不会死！”

夜神月知道女孩所经历必然是常人怎样也无法承受的疼痛，但是女孩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

一看到这个微笑，夜神月就条件反射的想起了一个人，弥海砂。当初弥海砂为夜神月承受刑罚而坚决不开口的时候，表情也是与女孩差不多的吧，都是牺牲与奉献。

只是弥海砂终究还是只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爱的层次还是差了一点。

“格雷，你一定要开心啊，抱歉，跟着我让吃了很多的苦啊。还让你做了很多你不喜欢的事情呢！放心吧，我还可以坚持下去的。再坚持一会，一会还是可以的……只要一会儿就好，再给格雷一点时间，他可以战斗的更加尽兴更加开心一点。”

艰难的吐出这样的话语，女孩的呼吸都开始紊乱了。

但是女孩还在坚持。

夜神月怔怔的看着女孩，过了很久，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那是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虽然可以从别的渠道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还是想要亲自来询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我还一直都不清楚呢？”

女孩在病床上看着夜神月拿着的黑色笔记本，咯咯笑了。

“难道夜神月叔叔你记性不好，需要这样才能记住我的名字吗？”

“不，我只是害怕忘了，我有用笔记本记别人名字的习惯，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会忘记了。”

“真的吗？太好了。能够被别人记住，真是太好了。你会一直记得我的名字吗？”

夜神月的声音似是郑重似是沉重，“是的，一直。”

女孩更加开心了，脸上绽放了笑容。

“白婷。你叫我小婷婷就好了。”

“好的。”夜神月的脸上露出微笑，不是没有办法从其他地方知道女孩的名字，但是让女孩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不是更好吗？夜神月是如此想的。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之中，夜神月转身朝着房门走去。

“夜神月叔叔，你要走了么？”

“嗯，小婷婷，你可要坚持啊。”一边说着，夜神月提笔在笔记上写下了白婷的名字。

完全没有理解夜神月的行为所代表的意义，或者就算理解了对她来说也没有区别，小婷婷笑着说：“嗯，夜神月叔叔，你也要加油啊。”

“嗯。”夜神月扭过头看见小婷婷的笑颜，明明脸还因为病痛而扭曲，但那笑颜却仿佛让肌肤的扭曲消失了。这样的笑颜，就仿佛山间的一树栀子花，纯洁如雪，澄澈如水。夜神月也忍不住怔了怔，只是“嗯”了一声，说着已经走出了病房，看向笔记，白婷的上面是“十二点十五分三十秒，陈炎七窍流血。最终失血过多而死。”的字样。

“可是这个家伙却没有死吧，那么是怎么回事呢？那个上条当麻，真的阻止我的能力么？这样的话死法也一模一样好了。”

夜神月一边摇着头一边走了。

而在夜神月离开之后，有护士进入了病房。

是极不情愿的踏入的。

看过小婷婷之后，护士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疼痛与折磨，是可以传染的。看到别人痛苦，自己也会痛苦。所以不愿意踏入这间病房，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仁慈。仁慈到即使是别人的痛苦，自己也无法承受。

“你还是放弃了吧。你现在还能活着，不是因为医学也不是因为科技，仅仅是依靠你自身的意志力。如果别人那样坚持我会很高兴，但是你再坚持下去，我会先受不了的。你还只是一个孩子，又没有做错什么，没有必要承受这样的痛苦的。”

护士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握住了婷婷那娇小柔嫩的手。

“护士姐姐，一直以来的照顾非常感谢，似乎今天就是我的终结了呢！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格雷就可以完成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了。所以，安心吧，我还能坚持一会儿的，只是一小会的话就没问题了。”

女护士的心一阵震动，手指都忍不住在颤抖。她也不知道是放松还是紧张，只觉得心中忽然一空，一种悲伤忽然就弥漫了心间。

只有床上的小女孩就像洋娃娃一样。脸是小小的，却有一双大得不相称的眼睛，令人不敢相信的雪白肌肤甚至可以说是苍白，纤细的手脚，流泄在床单上的柔顺黑色长发，穿的是病号服。跟一般好动的孩子不一样，只是乖乖的躺着。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安心了，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留恋呢！这个时候的我应该笑着才对啊，妈妈说过的，我要笑，哥哥也说过的，如果我流泪的话他也会伤心的。”

于是女孩艰难的微笑了。如同山间的栀子花开放，纯洁如雪，清澈如水。只不过，花瓣上还有点点滴滴的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