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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何寄桑受的内伤不轻，再加右肩箭伤颠簸中失血过多，扒在公孙姬肩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又颠簸了多久，恍惚中还仿佛听见有个女子在哭着叫自己的名字。醒来时，只见自己已躺在一片草地上。身侧，公孙姬靠着一块岩石睡得极是香甜，脸上依稀可见泪痕。何寄桑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睡熟了的公孙姬，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公孙姬，此时公孙姬已不见了平日里的孤高与冷傲，仿佛是邻家的小妹在山头跑累了靠在树上睡了一觉，若只看此时的公孙姬而不看她身侧的绮云剑，谁又会想到，她便是当世五大高手之一，以快剑与冷艳称绝江湖的公孙姬呢？
何寄桑摇了摇头，看着自己右肩已包扎好的伤口，长叹一口气。何寄桑不得不承认，公孙姬是他自出山以来见过最美的人，也许是他一生之中见过最美的人，可惜她太过美丽，美得使人觉得忧伤，美是每个女孩子所追求的东西，可如果美到了公孙姬这个地步，这绝世的容颜便已成为一种负担，美得使人不敢靠近，难怪当今皇上即使好色到很少上朝的程度，也只是下诏将公孙姬请入宫中，而不敢，也不想纳为妃，她是如钩的冷月，人们只有仰望她。是空谷的幽兰，只能嗅其味而不见其人。

何寄桑去采了些野果，回来时，公孙姬已醒了过来，脸上的泪痕已拭干，又恢复了那往日的神色。

“公孙姑娘……我们现在在哪？”

“范阳城外不足三十里处，不过这里很安全。”

何寄桑抱着湛卢坐在了公孙姬身侧一米左右，道：“刺杀失败，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公孙姬拾起了一个野果，想了一会，道：“何公子有何打算？”

何寄桑也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方才说道：“先找到心月，然后去虎牢关，叛军若想攻入关内，必经此山隘！”

“怎么？还放不下柳姑娘？这样吧！你先去找柳姑娘，我直接去虎牢关，等你找到了她我们再在虎牢关会合，这是我的信物！”说着便扔过来一只白玉蝴蝶“拿着它，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关隘！”

何寄桑仔细地看了看这只白玉蝴蝶，贴身放好，站起来向公孙姬一揖：“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公孙姬把头一扭，看向一边，冷冷说了声：“不送！”

何寄桑皱了皱眉，也不知公孙姬为何如此，又是一揖，转身而去。

范阳是个重镇，朝廷在此处设节度本是为了抵御奚、契丹、九姓、同罗等族，而安禄山便是以此为由招兵买马，故范阳不仅出城困难，入城也困难，再加上安禄山下令追捕三人，何寄桑再想入城，已非易事。有公孙姬送的白玉蝴蝶，在关内可以通行无阻，可到了关外却毫无作用，更何况此时安禄山抓的便是公孙姬等人。

何寄桑换了一身打扮，脱下了道袍，换了一身农人衣裳，湛卢剑过于宽大，不易藏在身上，便也只有将剑用油布包住，藏在了一捆柴草之中，背在身上。正要排着队，随百姓入城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何寄桑的肩膀。何寄桑一惊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大草帽下，露出了一张调皮的鬼脸。

“心月！你……”何寄桑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你怎么出来的？”

柳心月用余光向城门口瞟了一眼，示意何寄桑不要说话，拉着何寄桑便走。

二人走到了何寄桑方才与公孙姬休息的地方，公孙姬已经离开，何寄桑拉着柳心月问道：“你怎么混出来的？”

柳心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腰牌，道：“用这个啊！城里的人若想出城，都必须有这种腰牌，那天我们落脚的那家客栈老板给我的，他说他与谪仙人有旧，让我拿着这腰牌离开。”

“那天你回客栈了？”

“是啊，那客栈老板还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带给你们三人中任意一人。”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何寄桑。

何寄桑点了点头，可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老板？太白兄对我说，在我们动手之前那家客栈的老板便已举家迁到江东了，我们动手之后时。那已是空店。”

何寄桑又走了几步,道：“对了，太白兄说老板与他是好朋友。四十多岁，长得却像三十多岁。是吗？”

柳心月摇了摇头：“不对呀，看上去怎么也到了古稀之年了，不说头发是全白的，就连眉毛与胡子也全白了，我出城之前问过会不会连累他老人家，他笑了笑再也没说什么，倒骑着一头驴就走了。我看见他拐进了一条巷子，就追了过去想把东西还给他。让他老人家先出城，可我追到那巷子口，那老板却已不在巷子中，那巷子很长，我就想他一定与你们一样，都不是凡人，于是就出城了。”

何寄桑点了点头，道：“恩，看来心月你定是遇到高人相助了，日后我若有机会与之结识，定要好好谢谢那老人家。”

柳心月进走了两步，到了何寄桑面前，回头笑道：“心月要是早知道寄桑哥哥会来救心月，心月就不自己出城了。心月就在城中等寄桑哥哥来救！”说完做了个鬼脸跑开了，何寄桑不禁莞尔一笑，道：“死丫头！快走吧！”

何寄桑拆开了信，只见信中写道：“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颠。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雄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这不是谪仙人的《蜀道难》么？”何寄桑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说完便将信递给了柳心月，柳心月看完也摇了摇头。

“走吧！我们一起去虎牢关！”何寄桑收起了信，便和柳心月离开了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