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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剑者，百刃之君也！剑龙长吟之下，万物皆寂。剑不具备刀的杀伤力与斧的破坏力，那脆弱的剑身仿佛经不起任何打击，可是它却依旧为世人所爱。当剑在军队中的地位在两汉时期被刀所取代，剑的本身便已升华成了一种精神，一种文化，一种象征。它似夜雪中的明月，它似黄沙中的孤烟，长剑舞动的霎那，可以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剑舞本是古时弹剑击节时的一种舞，可是它在裴旻手中，便有了生命和灵魂，裴旻剑舞，不愧可与李白之诗、张旭狂草齐名。

何寄桑用心地体会着剑舞的每一个动作，那有节奏，有韵律的剑舞与剑吟，仿似一种不属于人间的美。剑每一次旋转，每一次刺劈都仿佛有自己的灵魂，何寄桑在赞叹这剑舞的神妙之余，也不禁感慨世间造化之奇。

“我只能教你这些。如何去体味它，如何去感受它，如何将之与你的剑法融合便要看你了。我看得出你的剑法很好，努力吧！你只要专心练剑就行。哥舒翰的行踪我帮你打探！”裴旻坐在院中的荒草丛里慢慢地说道。

何寄桑忙对裴旻一揖：“有劳裴将军！”

裴旻点了点头，慢慢地站了起来向院外走去。何寄桑看着他的背影，心底不由生出一丝凄凉，江山欲乱。裴旻即使落拓如此。也愿站出来尽己之力。当真应了王维那两句诗：“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低首看了看手中的湛卢，惟余一声叹息。

公孙姬独倚楼头，夜风吹过，庭中阵阵涟漪打碎了月影，这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的月下美人，在此时此刻竟显得如此寂寞，与凄清。在江湖人眼中她是用冰做的，冰的晶莹剔透，冰得让人不敢靠近，她可以在禁宫中通行自由，可以面见当今天子而不跪。她在世上已罕逢敌手，可是在她出道的四年中，伴随着她的，只有那一柄长剑。剑修长美观，就像她的人，剑寒如冰雪、亦如她的人。她的一生仿佛也与今夜一般，形影茕茕，倚楼独坐。

公孙姬望着月，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美得更冷，一片柳叶随风飘下，割断了那凝眸的秋水，公孙姬看着这落叶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

那一夜，也是一片柳叶在她的眼前划过，当他回过头去，何寄桑的那式堕月散华已然出手，那既是辉耀的一剑，也是飘渺的一剑。当她豁尽内力去挡那一剑时，才发现那一剑没有内力，他为什么不尽全力呢？为什么不打败我？只要他败了我，便会天下扬名了，他到底是谁？连李白这么孤傲的人都肯举荐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恩，一定还会再见到他的！

“公孙姑娘！可愿与在下共赏此月？”夜空中，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划过。

“原来是谪仙人。仙人既有此雅兴便进来吧！”整个长安城中，能使公孙姬变得客气一些的，不超过三人，而李白正是其中之一。

李白步入楼中，站在公孙姬身侧，举头望月负手而立，一袭白衣在风中轻动，宛若仙人。

“谪仙深夜到访，有什么事吗？”公孙姬依旧望着月，没有回头。

“太原！太原换了太守！”李白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心中已是万分火急。

“那何公子？”公孙姬突然回过头去，显然，她也不会想到太原会在这个时候换太守。

“所以我有事求你！”

“谪仙人但讲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定尽全力！”

李白点了点头道：“到洛阳找到何寄桑，让他速至平原！”

“好！然后呢？”

“我有三种打算，望你也帮我拿下主意！”

“谪仙请讲！”

“第一种，分别派人通知各路节度使，并以操练为由，上奏皇上调派军队至平原，助太守颜真卿阻挡叛军，只是怕各路节度不信安禄山会反，动作迟缓以误大事。第二种是找到老将哥舒翰，让其上奏加强虎牢关城防，将叛军阻在关外，然后再调各处府兵聚于虎牢关，准备出兵平叛！”李白的话越说越快，已不似方才的镇静。

公孙姬眉头微蹙：“此二法不错。可是时间已不够。现在精兵强将皆在藩镇，关内的军队无法抵挡，关外的军队又无法及时赶到，这……直接奏明皇上不行吗？”

“不行！皇上不会信的！所以我还有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李白双拳紧握停了一下，缓缓续道：“你我再加何寄桑三人联手。刺杀安贼！”

公孙姬又将头转向了天上的那轮明月。凝视了片刻后，淡淡说道：“愿听谪仙调遣！”

裴旻走了出去就再也没回来，何寄桑从院中走了出来，向巷外的一个面摊走去。

他太饿了，三天三夜滴水未尽。他舞了三天三夜的剑。今天他肯从院中出来，并不是因为他已无法忍受，而是因为他已学会了裴旻的剑舞。虽然他还无法完全地与自己的剑法融合，可是至少他已体会到剑舞的精髓。剑舞对于一个剑客而言其实并不需要几十年的苦练，可是却少不了一夜间的顿悟。那行云流水般的剑舞本就与他自己的剑法有相通之处，即使是他自己，已不知道是如何悟出的。也许是昨夜的明月，也许是昨夜的寒跫。使他大彻大悟。

卖面的老汉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摆在了何寄桑面前。此时天刚放晓，铺子中的客人只有何寄桑一人。老汉见何寄桑腰间悬剑，人又随和便开了口道：“这位公子方才可是从裴将军那里走出来的？”

“恩！”何寄桑吃的很急，嘴里含含糊糊地答道。

“那您一定也是剑术的行家!听说半个月前，长安来了个少年，有谪仙人举荐，在圣上面前与公孙姬比剑，几乎斗成了平手。这事是真的吗？”

何寄桑本吃的就急，一听事关自己竟噎了一口，咳了两声。抬头看了看卖面的老汉道：“有此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消息在一天内就传遍了长安城，现在连整个洛阳都已无人不知此事。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何寄桑吃完了面，付了钱转身又回到了裴将军的院中。

他需要体力，在裴旻带回哥舒翰的消息前，他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

好长的一个梦，何寄桑还是站在华山之巅与师父折柳子默默相视，折柳子拿出了一面镜子，镜中重峦叠嶂、乌道纵横，山间一条长栈蜿蜒曲折，绕山而行。

“师父！这……”

“看仔细了！徒儿，记住这个地方，这里有你最需要的东西。有缘的话，自会得到！”折柳子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何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