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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2章 【绿芙歌苑】

安庆城是大商帝国的边陲城市，毗邻大周帝国和两个小国，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使得安庆城的商业逐渐繁荣起来，算上周围的一些乡镇，聚集的人口超过四十万。
绿芙苑，安庆城中的一所歌苑，生意一直不错。但两个月前，一家叫做百花苑的歌苑在绿芙苑对面开张，并挖去不少绿芙苑的当家歌姬，现在绿芙苑的生意是每况愈下。

绿芙苑占地并不广，临街是二层木楼，歌姬登台演唱之所，后方是一个四合院，厨房、卧室、储物室等等都在这个四合院中。

天空湛蓝如洗，林乐跟在如同欢快小鹿一般的聂芸身后，脚踩那陌生中依稀有些熟悉的鹅卵石路上，眸光扫过庭院中那些花花草草，呼吸一口无比清新的空气，喃喃道：“环境比地球好多了，在这里灵感都会比往常多……只是我填词作曲，又能如何？”

林乐、聂芸通过后门走进绿芙苑，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舞台，木头柱子、木雕、瓦屑倒在舞台上，昔日紫醉金迷的绿芙苑，一片破败之像，十数人面色凝重的围在一张八仙桌边。

一位雪鬓霜鬟的老者醉醺醺地靠在另一边的八仙桌边上，拿着个葫芦，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酒。

林乐从聂风的记忆得知，这位老者叫肖恩，一级光系魔法师。

一些实力雄厚的歌苑，都会聘请一些魔法师，在歌姬演唱时渲染气氛，光影效果，抑或火焰喷薄，等等。

“魔法师……我怎么觉得他像‘诗仙’呢？”林乐看着那位叫肖恩的魔法师，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脑海中蓦地闪过两句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个魔法师，似乎颇有诗仙李白的风范。

肖恩似乎注意到有人在打量他，手上动作一顿，眯起朦胧的醉眼看清林乐的面容后，深深凹陷的皱纹中多出几分狐疑，心道，怪了，这小子不是被砸死了吗？肯定是昨夜酒喝太多，没分辨清楚……管他是死是活，别妨碍我喝酒就行了。

众人听到脚步声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郝然是聂家兄妹迎面走来，昨天哭得呼天抢地的聂芸眉眼间满是喜气，而昨天倒在一片血泊中的“聂风”，那对乌亮的眼眸，正带着一点儿好奇打量着他们，看来聂芸说得没错，“聂风”真的没死。

“她就是碧萱。”

林乐的眸光一下子锁定了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的女人，她五官透着成熟的风韵，乌黑的秀发盘成一髻，金质的发簪点缀其中，玉颈前一挂珍珠项链，穿金戴银，却丝毫不落俗套，成熟大方的气势自然而然地凸现出来。

聂风的记忆里，碧萱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她出高价买下聂家兄妹，他们两人的下场会很凄凉，碧萱对他们两人一直是礼遇有加。两人虽是仆人，却有独立的房间，碧萱也从未安排过什么重活儿给他们两人。

“她的气场很强。”林乐的眸光与碧萱那不怒自威的眼神对视一秒，微微一笑，旋即错开。

“绿芙苑的管家，刘仁德。”林乐的眸光扫过坐在碧萱身边的一个精瘦的中年人。

“绿芙苑的四个丫鬟，春香，夏香，秋香，冬香……秋香？唐伯虎点秋香？”林乐心中偷乐，忍不住在那个黛眉紧蹙的丫鬟身上多驻留了几秒，秋香真要比其他三人漂亮不少。

“厨子李伯，帮厨冯老妈子。”

“绿芙苑最后一个没被挖走的当家歌姬，南霜……跟李若彤很像。”林乐眸光扫到一袭白衣的南霜身上，莫名地有些隐痛。

南霜白皙的面容仿佛凝固着冰霜，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意，察觉到林乐的目光，眼底滑过一丝讥诮，轻哼一声，扭过头，似乎不愿意多看林乐一眼。

“他……喜欢这个冰美人？”林乐的脑海中闪过无数聂风偷偷打量南霜的片段，心中嘀咕，“只不过郎有情，妾无意……”

林乐撇撇嘴，继续扫向下一人，一个有着可爱圆脸的丫鬟，专门服侍南霜的秋菊。

“绿芙苑只剩下这点人了。”林乐并没有找到聂风记忆中的一些伴舞、乐师等人，看来昨日又有不少人投奔百花苑。

碧萱看着镇定自若的林乐，心头涌现几分好奇，聂风在绿芙苑中一向沉默寡言，从未展露过如此坦荡自信的风范，不过她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对身边的春香使了个眼色：“给聂少爷、聂小姐看座。”

“聂少爷，聂小姐，请坐。”春香搬了两张凳子请林乐、聂芸坐下。

待林乐、聂芸坐定之后，碧萱轻轻地叹了口气：“绿芙苑的如今境况大家都很清楚，在百花苑的打压之下，只怕维持不了几日，昨夜我仔细考虑过，与其苦苦支撑，倒不如尽早散伙。”

“这些年亏得诸位姐妹努力，攒下了不少钱财，我为大家准备了一些安家费，聊表心意。”碧萱眸光一一扫过黯然神伤的众人，似乎想把众人的容貌记在心底，道，“诸位的卖身契都会还给各人，春香，夏香，秋香，冬香，你们去我房间把包裹取来，给大家分一分。”

“老板娘——”春香面色犹豫。

“老板娘，您要三思啊。”刘仁德连声道。

南霜冷冷地道：“碧萱姐，我们怕百花苑作甚，他们不就是做那皮肉生意吗？我们也做。”

碧萱苦笑着摇头：“南霜妹妹，此话休得再提，歌姬献唱，乃是一件雅事，如百花苑一般，不免则落了下乘。南霜妹妹，以你的实力在一些大歌苑中成为当家歌姬也被非难事，离开安庆城后，你去王都瞧一瞧，对你肯定大有裨益。”

林乐点点头，脑海中闪过南霜登台演唱的一些片段，她的声音很特别，空灵，清澈，带着几分慵懒，与实力唱将王菲神似。

“没错，她的声音很特别，本该大红大紫，只是没有找到她适合的歌，那些被人唱烂的歌，根本不能体现出她声音的特性，只要我……”林乐职业病犯了，仿佛回到录影棚中，跟同事商讨歌手演唱中的不足，眸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辉，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一边摸着鼻子，一边低头陈述。

谈及音乐，林乐身上便会不自觉的多出一股睥睨天下、令人仰视的气势。与林乐合作过的歌手都曾经表述过类似的观点，一旦说到音乐，他便化生音乐帝国的王者，手握生杀大权，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得俯首称臣！

林乐突然发言，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他，那极富感染力的话语，竟一下子抓住了众人的心，他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就像小学生乖乖地坐在教室中，听老师上课一般，静静等待着下文。

只是，林乐忽而感觉十数道眸光盯着他，蓦地醒过神，他现在不是在录音棚中，而是在绿芙苑，接下来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抬起头，对众人尴尬地笑笑。

林乐的声音戛然而止，碧萱这才回过神，只看到林乐脸上那歉意的尴尬的笑容，微微一愣，刚刚那是错觉？

聂风是大商曾经的霸唱家族聂家子弟，在音乐方面的受的教育远远高于一般人，可碧萱从未在他的身上看到什么过人之处，请他为绿芙苑作一些曲子，聂风只能拿出一些陈词滥调，更是不敢对绿芙苑歌姬的做出些点评。

然而刚才，林乐居然点出南霜问题之所在，郝然一位精通乐理的才子，与他往日的表现，大相径庭。

南霜回过神，见林乐这只“癞蛤蟆”居然对她的演唱评头论足，嘴角的讥诮更浓：“聂少爷，您是霸唱家族的传人，一些陈词滥调当然不能入您的法眼，那不知何时您能为小女子作曲一首呢？让小女子开开眼界？”

南霜此言一出，在座的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忍不住掩面轻笑，聂风的作曲水平，他们都见识过，实在不敢恭维。

聂芸看到大家脸上的揶揄之色，急着想为哥哥辩解，一时半会儿却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例证，聂风的音乐天赋一般，聂天河对他又有太多的期望，聂风越想做好，却越是做不好，实在是没有什么拿不出的曲子。

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帮林乐解了围，一道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人在吗？我是韩家二少爷的手下，王虎！”

“春兰，快去开门。”碧萱把注意力从林乐身上挪开，示意春兰去开门。

“王虎？”林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一米八左右的粗犷大汉，浓眉大眼，络腮胡子，三十多岁年纪，四级斗者，安庆城韩家二少爷韩擎宇的贴身护卫。

韩家的生意侧重经营药材，韩家二少爷韩擎宇前些日子便是因为带队护送一批药材去大周帝国，才有一段时间不在安庆城内。

用林乐熟悉的话来说，韩擎宇绝对是南霜的铁杆粉丝，只要他在安庆城内，必定会来捧南霜的场。

林乐回忆，王虎已经走进了绿芙苑，这个粗犷的汉子看到面色凝重的众人，又看到那一片狼藉的舞台，铜铃般的大眼瞪得更大：“绿芙苑怎么变成这样？老板娘，是不是百花苑捣鬼，我现在就去把百花苑给砸了！”

“王先生，此事与百花苑无关，绿芙苑年久失修，以至于舞台倒塌，险些酿成人命。”碧萱的眸光飞快掠过头缠绷带的林乐，眼底闪过一抹歉疚。

“那绿芙苑今晚还开张么？我家少爷在大周买下了一些曲子，想请南霜姑娘演唱。”王虎说话间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

幽兰大陆的音乐发展水平远远不及林乐来自的现代，只相当于中国秦汉时期，幽兰大陆歌曲的来源一部分是各国官方乐府，大抵是改编自文人歌功颂德的诗词，一部分改编自魔唱师的歌曲，还有一部分，是专职作曲的吟游诗人或文人，不过只有一些大歌苑才有实力聘请专职作曲。

绿芙苑只是一个小歌苑，自然没有实力聘请专职作曲，歌曲来源大多是幽兰大陆广为传唱之作，或是一些有钱大户送过来的曲子。

南霜抢在碧萱之前，道：“王先生，回去告诉你家少爷，今夜绿芙苑准时开张。”

“好的，南霜小姐。”王虎恭恭敬敬地把那本小册子递给秋菊，双手抱拳，“老板娘，少爷命我先来送曲子，还得回家述职，先走啦。”

“王先生慢走，春香，送客。”碧萱微笑着颔首。

王虎大步流星的走出绿芙苑，跨上门口的那匹黑马，低喝一声“驾”，马蹄声渐渐远去。

“南霜妹妹，我们不都是说好了么？”碧萱轻轻叹了口气，“为何你还要应承下来？”

“碧萱姐，绿芙苑是你的心血，你难道忍心让绿芙苑关门？”南霜道。

“是啊老板娘，还是有不少人支持我们绿芙苑的。”

“碧萱姐，我们不想走，不想离开绿芙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脸殷切的看着碧萱，期盼她能改变心意。

如今仍留在绿芙苑的这些人，或是从小在绿芙苑长大，或是碧萱在奴隶市场上买下来的，对碧萱，对绿芙苑都有一份特殊的情感，极不希望绿芙苑关门。

碧萱心中酸楚，不忍心直接拂了大家好意，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们再支持七日，如果生意还是没什么起色，再说关门之事……”

“碧萱姐，韩家二少爷送来的这几首曲子都不错，我先回去练习了。”南霜站起身，经过林乐身边时，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讥诮之意不言而喻。

“刘管事，你去请两个人，把舞台收拾一下。春香，你去张记买些点心回来。夏香，秋香，你们仔细检查一下绿芙苑的桌椅摆设，看看有无破损之处……”碧萱井井有条地发布着一条又一条的命令。

林乐看着碧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经纪人张秋水，她也是如同碧萱这般，心思如尘，能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

“我挂了，不知道她会怎样？”

林乐忽而有些自嘲，他告诉自己，在那个世界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但真的离开那个世界，才发现那个世界，好像有太多太多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