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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罗伊的战术推演

蒋上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混蛋！既然还有那个鬼力气嚎，就赶紧给我到3层来构筑防线！”

张中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虽然我知道因为其他人的死，你们很伤心，因为我们也是一样的心情。但是！在战场上！不要让你们的感xìng压制了理xìng，否则将有更多人会死去！”

趴在地上的长发从地上抬起头来。

通讯打开，罗伊那眼眶还有些红润的脸庞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是的，我们明白，张教官。”

两个教官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却有些陌生的少年，刚才所发生的事，他们从频道里也听到了不少，所以——

张中尉苦涩地笑了下：“别太过将所有的责任全拦在自己身上，这实际上是我们这些教官的错误。”

罗伊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他，但是宗介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既然这样，就赶紧走吧，别磨蹭了，不知道二楼的那些家伙能顶多久。”

而这时，罗伊的那个朋友跟项娘却不约而同地显得有些犹豫。

还去三楼干什么？找死么？

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幼稚，终于发现了打仗不是儿戏以后，自己真的还有着，像刚才那样虽然渺小而引人嗤笑，却依然确实存在的，使得自己可以站在防线后，去面对敌人的枪口与刀剑的勇气与意志吗？

两人犹豫了。

反倒是群青穹挣扎着站了起来。

“是的，教官。”

边爬，边说。

我不会再逃避了。

像罗伊大人一样。

“我立马就……”

长发举起了手，打断了唯一一台征服的机士的话语。

“张教官，蒋教官。”

罗伊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思路如此地清晰过。

“我们真的还要继续一层层不间断地守下去吗？”

无论是现实里，还是在游戏里，都没有过。

横穿了蒋上尉两条眉毛的长伤疤像蛇一样扭曲地盘缩了起来：“不守怎么办？让他们一层层地下去，然后干出更可怕的事情？”

“会有什么事情比现在这种情况更可怕？”项娘小声地嘀咕着，但是似乎是忘了关掉通讯，这句话被所有人都听到了。

蒋上尉强忍着怒气，刚想开口，却听到罗伊率先说出了他心中的话。

“这不是小孩子打架，别人打过来了，我们不能就只想着既然被打了就打回去，即使打不过也可以逃，也可以求饶。”

“他们的攻击理由是什么？我不清楚。”

“他们成功后的结果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明确。”

“只是，我父亲对我说过一个道理——”

“现在的问题不解决掉，那么随着时间流逝，问题会变得越来越大，小问题变大问题，从可以解决变得无法解决。”

“虽然我们有同学牺牲了，但是他们也有人被杀了——那么不惜付出那么大的伤亡代价，他们想要获得什么？”

“或者说，一个仅仅是在执行过程中，就造成了如此恶果的计划如果成功了，那么结果会恶化成什么样的情况？”

“我认为，附高真正能让这些人动心的，大概就只有第一主楼最底层的军械库了。”

“而他们毫不犹豫地向着第一主楼攻过来，也恰恰证明了我先前的看法。”

“那么，仅仅是装备着一批格斗用的外骨骼，他们就敢这么有恃无恐地公然袭击军事管制区，那么如果让他们拿到军用外骨骼的话，他们能干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

“或者说，他们想要干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

“已经有人牺牲了，还将会有更多人死去，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选择会死人更少的选择——即使这些可能会死的人中包括我。”

“因为在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有我的家人，朋友，有所有我所爱的人，我宁愿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也不愿意让这些我所挚爱的人们被伤害。”

罗伊说的很平静，却很有力量，或许是他说的话，都是出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虽然有着淡淡的稚气，但却让人不由得为之信服。

这时，群青穹虽然很小声，却也很肯定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没罗伊大人想得那么多，我只是觉得，大家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否则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听完群青穹的话，另一台长发咬了咬牙，也站了出来：“罗伊大哥你们说的没错，陈哥他们的命确实不能白死，我哲学友下面就听你的了。”

项娘突然发现，好像一行五人中，就自己还没有表态了。

虽然其他四个人没有人转过头看她，项娘却依然显得很慌张：“啊！啊！我也是，项椋我也是这样想的。”

随之她又有些后悔，然后开始为更早时候的草断决定而后悔——

早知道自己一个女生，当初没主动瞎掺合进来就好了。

“……”张教官也沉默了。

说实话。如果有其他办法的话，他们这些教官也真的不愿意逼迫这些还未成年的孩子们背负起这些本应属于大人们，属于巡逻官，以及军人们的责任。

然而，对于现实来说——没有18禁。

当突发xìng的事故或灾难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时候，你不能以“他（或者我）还没有满18岁！”来告诉上苍，这种让人悲伤无奈的事情有多么不可被理喻。

“罗伊。”说实话，蒋上尉从接手这批护校生起，所记住的学生的名字，大概就只有罗伊一人吧。

所以他很在意，很在意罗伊在一开始说的那句话，如果并不是怯战的话，那么……

“你说的‘真的还要继续一层层地守下去吗？’是想要说什么。”

声音一直粗犷有力的蒋上尉，突然用一种温柔却别扭的声音询问着——就像是怕会因为自己拿沙哑得吓人的声音，会吓到罗伊一样。

然而，蒋上尉却不知道，罗伊现在的心里宛如收纳着一只巨大的暴虐怪兽，即使是上帝站在他的面前，他都有胆子咬上一口。

但是，虽然罗伊脑海中躁动不安的情绪不断地想要将他整个吞噬进去，但是唯有那方理智却依然无比坚定地占据着罗伊的脑海中的大部分，压制着脑底的那些暴虐冲动——不，应该说，正是罗伊心中那份理智的所思所想，致使他如此地躁动不安，想要更快地将计划实施下去——

然后，赎罪，以及复仇。

已经急不可耐了……

“教官，原本我们选定第一层到第八层作为拦截区域，是因为第1到8层的楼梯口结构都是一样的——虽然30米的距离不大，但是已经足够我们拉开火力距离了。”

“但是现在对方用拆门板这样的一种方法，瞬间将他们的防护能力提升了一大截，30米的距离，已经无法保证可以在他们攻进防线以前，就击毙他们了。”

“这样的话，楼梯口那太过狭窄的空间，反而成了我们的阻碍。”

“他们手中装备的是格斗外骨骼，除去远程防护能力，在格斗能力上并不弱，虽然因为格斗联赛的章程规定，外骨骼没有配备光学传感器，也没有为机士注入营养液。”

“但是我想大家都看过外骨骼格斗擂台赛，也都知道格斗机甲的扭力，爆发力，灵活度，都不是普通的军用外骨骼所能比拟的吧？”

“对方的狂风外骨骼甚至有着可以跟‘征服’支援外骨骼相比肩的力量。”

“30米的距离太短了……”

“如果我们坚持现在的既有战术的话，很快就会被对方打到无人可打的地步，而这种伤亡过大的打法，也不是我们这些学生的心理承受力所能承担的。”

“而除了楼梯口那点地利，作为整个第一主楼顶下层（顶层立交结构以下的楼层）人流xìng最大的立交1层（1～8层），根本就没有更多的可以利用的地利优势。”

“而我们除去前8层，还有立交2层，立交3层，立交4层，以致shè击场那处大平台。”

“如果现在继续像这样地将学员们珍贵的生命与士气消耗在立交1层，那么很快，我们就将发现，在敌人进入立交3层以前，我们就将全灭了。”

蒋上尉沉默地听着，他知道罗伊说的都是实话，甚至还很保守。经过罗伊的一提醒，他僵死的思路一下舒展开，蒋中尉立马就意识到——

只要再反复来上这么两次，即使通过其他方向上的楼道——甚至等到分散在其他楼层的护校生赶过来——补充上兵力缺损。侥幸活下来，却发现自己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地消失的幸存学员很快就会崩溃，连带着整个学员方的士气也会一下子大崩盘。

何止是立交二层。

蒋上尉心情苦涩。

大概在第7、或第8层的时候，战局就将整个崩溃了吧？

“所以，与其跟敌人在立交一层比消耗，我们不如直接把战线放到第8层——因为增加了安保检查的原因，除了电梯，想要从第八层到第九层，只能通过位于楼层zhōng yāng的那道主楼梯才行，而从第八层西楼梯到主楼梯之间，有很多地方可以设置伏击点。”

听到罗伊的看法，蒋上尉继续沉默着。

如果说罗伊的想法不好，那肯定是说谎。

如果说，他手里那怕有一批仅仅训练过3个月的新兵，蒋上尉都敢分散兵力。

但是……眼前这一批学员——

基说不上有什么军事素质，也说不上有什么军伍意识。

如果不能将他们按部就班地安排在战线上，他真的不知道，这些家伙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上如同一只纸老虎般一捅就破的废材们，能给他捅出来多大的篓子来。

这可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实战。

出篓子的结果只可能是战线被凿穿，整个战线崩溃。

那时候不知道要死上多少人，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然而，不等他将心中所想说出来，罗伊的话却依然在继续。

让他更加吃惊的话，在继续。

“当然，就这样放弃也是不行的。”

“敌人已经进来了，就站在1层通往2层的西楼梯门口，随时都可能攻下去。”

“我们不能放弃所有的反击，阵线在后撤的时候，必须有人来迟滞他们，以求能让其他人在撤退时候，不会被追击咬尾。”

没错，就是这样。

罗伊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游戏中。

指挥着公会的兄弟们，在各种地形的战场上跟敌对公会相互驰碾。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人会害怕死亡的战场。

痛觉甚至可以调整到10%，除了1小时的黑暗沉沦惩罚，没有任何多余的死亡代价。

在那个战场上，所有指挥官都可以犯错。

但是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错误纠正过来。

在那个战场上，没有任何意外，所有意外都可以被正确的指挥纠正过来。

所以，最后，决定了一场战斗最后胜利的因素只有两条——

公会成员的等级与装备，以及战术指挥官在战斗中，与敌方指挥官之间，战术对决所依仗的指挥能力。

没错，罗伊告诉自己。

没错，这就是一场绝对不允许犯错的战场，而他正在指挥他们这些刚刚进入游戏一个月，无论是等级能力还是战斗经验上都远远不够的学员机士，与强大凶悍的敌方公会对决。

大脑思考起来吧，罗伊。

为了获胜，我们这些学员只能用最小的代价来获取每一个战场的关键节点。

这必须要我的战术可以正确地压制住对方的计谋。

这并不容易。

不是吗？

但是罗伊嘴角却微微地翘了起来。

我可是天才啊！只要有可能！就能做出来给你看！

“对方的战术很简单，也就是通过一次超过我方攻击能力的强大饱和进攻，直接突破我们的攻击的火力封锁网，然后压进战线，用近身能力优势，与人数优势，撕开整个战线。”

“如果不是那些极度强化对方外骨骼防御能力的合金门板的话，这简直就是一个极度暴力而无脑的战术。”

“但是正是因为这种无脑，干脆，粗暴，反而使得这个简单战术更难以对付。”

“可以说，这个战术将对方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虽然我不知道敌人战斗的理由与身份是什么，但是很明显，他们的战斗风格足够不要命。”

简直……比那些校园黑帮还要疯狂——不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xìng。

罗伊在心中默默地补充着。

如果叶涵羽在这里的话，大概一下子就能告诉他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吧？

可惜，上层市民中，知道放逐者，并且跟放逐者打过交道的人并不多。

甚至连放逐区的存在，不知在什么时候，都已经成了一种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

“如果用游戏术语来说，这个战术就是所谓的‘一波流’——一波兵力定成败，不成则死。”

“如果对方是在一个更空旷的地方使用这个战术，或许我真无计可施。”

“但是。”罗伊的表情虽然很平淡，但是他的嘴唇却微微颤抖了起来，甚至不由得连续说出了两个“但是”，“但是因为需要通过楼梯狭小的通道，所以敌人的兵力无法一次展开，只能像条长龙一样输进去……”

“一波流虽然也能在目标已经有预期的情况下，强制将敌人‘压爆’。”

“但是既然知道了对方准备使用什么战术，再有针对xìng地应付起来，却要容易的多，尤其还是对于这种有条件缺陷的战术……”

“只要对方依然还准备用一波流战术攻下第二层。”罗伊顿了顿，缓缓地说出了心中的话语，“那么……在他们的外骨骼冲出去的时候，我们这些还待在1层的人，去负责攻击他们还留在1层的步兵。”

“让他们的兵力接续跟不上！即使他们依然还能攻下防线来，但是必然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他们的外骨骼已经不多了。”

罗伊冷笑了下。

“这可不是游戏，有复活这种技能，只要把他们的外骨骼全部消灭掉，剩下的步兵根本就不足挂齿。”

“……”

所有人都沉默了。

反应过来，项椋有些惊愕地指着自己——

“我们这些还待在1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