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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4】

14.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谷子已经站在阳台上背单词了。

她好像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书。

吃完早饭后，我俩穿着拖鞋，戴上太阳帽，一人提着一只小水桶朝楼下走去。临走前姥姥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谷子掉到海里。

从我家住的地方到大海要乘坐一班公交车，到站后还要走几分钟才能到海边。

路上，谷子显得很兴奋，一直朝车外张望着，她的长发随风飘散，引来车上人的注目。

我安静的坐在她身旁，回想着昨晚的那个梦。

梦里，我和谷子一起来到我儿时的那所幼儿园里，那里正有许多天真无邪的小孩在自由的玩耍。

他们跳跃着，奔跑着……仿佛是一群欢快飞翔的小鸟。

我和谷子为他们推着转盘，他们坐在转盘上歌唱着、呼喊着。

我再次看到花坛后面那堵高高的红墙。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曾一度想攀上那堵墙，当时不过是为了逞能，而当多次尝试均告失败后，越过那堵墙就成了我少年时代的一个梦想。

我总想看看，那堵墙的背后，有着怎样的风景。

我离开谷子和孩子们，朝那堵墙走去，他们的欢笑声渐渐离我远去。

我踏上花坛，用手抓住墙角，纵身往上一跃……

突然，一道金光刺入我的眼睛，我伸出手臂挡住微微睁开的双眼——现实的世界中，一轮火红的太阳爬上了我的窗棂……

我和谷子说了我的梦，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说我要是什么时候准备去翻那堵红墙，一定要叫上她。

车到站了，我和谷子走下车。

我指着蔚蓝可见的海面告诉她：“呐，那就是大海。”

她“哇”的一声叫出来，甩下我朝下面的大坝跑去。

我到坝上的时候，海上正是退潮，干涸的海滩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空无一人。

我们一下了大坝，她就赶紧趟进我们面前的那一小湾海水里，高兴的手舞足蹈。

这片海是没有沙滩的，海边都是些奇形怪状的礁石，礁石上生着很多像海螺和牡蛎之类的东西。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只小海螺，递给她，说：“哎，谷子，咱们开始捡海螺吧？”

“好啊。”她欢快的答道。

我们蹲下来，翻着小石头找海螺。

她一会儿问我这个叫什么，一会儿又问我那个叫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拿着同样的东西再问我一遍，我彻底被她搞晕了。

初见海的人，总会有这样的好奇和冲动。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我捡到的小海螺已经没了桶底。谷子在我身后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块闪闪发亮的东西发呆。

我走过去，看她的桶里，全是些七彩斑斓、形状各异的小贝壳。

我笑了出来。

她仰起头，手里拿着那块银红色的贝壳，笑着问我：“这个好不好看？”

她歪戴着太阳帽，脸被晒得微微泛红，鬓上挂着水珠，可爱极了。

“好看，真好看。”我笑着说。

直到潮水涨没膝盖的时候，我们才上了岸，谷子却依依不舍，还想下去趟水。

我捡了少半桶的小海螺，谷子捡了一小桶的彩色贝壳。

我们坐在坝上，吃着自带的东西，海风轻轻吹过我们的面庞，让我感到清爽而惬意。

海面上，碧波涌动，白浪滔滔，浪花拍打着礁石，水沫四溅。远处的小岛上，长满茂密的草木，郁郁葱葱，每年夏天，那里就成了候鸟繁衍的天堂。

从海天一线处随风飘来的云朵，轻盈自在的变幻着，一如这青春年少的梦……

谷子深情地望着海面，说：“咏首诗吧，我听周燕说过，你的诗写得蛮不错呢。”

“不会。”我嘴里吃着面包，嘟哝道。

“快点吧。”她晃着我的手臂说：“快点吧，我知道你会的……”

我一听她这么嗲声嗲气的说话，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好好，那你想听什么诗？”

“就是你自己写的诗啊。”

“我既会写现代诗也会写古诗，你想听哪种？”

“啊，你还会写古诗啊？”她惊奇地问。

“那当然。”

“那你先咏一首古诗吧。”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听好了啊。”我清了清嗓子，说：“远看厕所冒青烟，近看有人在拉屎，一下拉了三泡屎，一看手里没带纸。”

她的腮帮鼓着，听我念完“诗”，却不咀嚼了，斜着眼睛瞅着我。

我也忍不住笑瞅着她。

“讨厌！”她说。

我们俩手里拿着面包，沿着海岸跑，她追着喊着要揍我。

海上的夕阳总让我心驰神往，这也是我带谷子来海边的原因。

天边燃起的一片火烧云，映红了那平静的海面、突兀的小岛以及脚下这无尽的海岸。

当然，也映红了我们的脸。

那轮红日，好似旧日的梦，每次重逢，都让我心怀暖意。

我们静静地目送太阳落下海平面，一天就此结束。

坐在回家的车上，望着路边霓虹闪烁，我总觉得刚才应该趁着夕阳做点什么。

我转过头，谷子怔怔地看着窗外，脸上划过一道道流光溢彩。

我对着她的耳朵说：“我欠你一首诗。”

她也转过头，对着我的耳朵说：“还有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