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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掷千金

畅春园是媚香楼专门接待贵宾的场所，平日里这里聚集的不是商贾就是权贵，金陵的才俊们更把它当作是展示才华的舞台，而今却在上演着一出重逢的闹剧，充当观众的是任守义和他带来的弟子、朋众。
这些人我基本都见过，有的还曾交过手，再次齐聚一堂自然感受不同，无耻一门的易容术能骗过天下人不仅因为其配方独特的药水，更源于独特的心法：易容即变心，换心即重生。对于我来说沈周并不是一个杜撰的人物，他拥有真实的身份背景和生活经历，绝对和无耻之徒没有任何瓜葛，因此我没有必要惧怕任守义和他手下那帮人任何质疑的眼神。

“妹妹，真对不起，姐姐也没办法，当初漱玉坊的生意不好，我又不忍看菁菁这么好的胚子就此埋没才让她寄居在媚香楼，我没看错人菁菁果然是块料，妹妹更是伯乐，才几年的功夫就把她调教得这般出众，姐姐在这里谢过了！”詹玉良拉着米熙怡的手言辞恳切，但诸人都明白米熙怡被她算计了，漱玉坊在京城也算是一流的青楼了，米熙怡不可能甘为他人做嫁衣，但这样的事偏偏发生了，由此可见詹玉良的背景亦是极为深厚，不单是漱玉坊的幕后老板，更和江湖人来往密切，否则今日绝不可能和江南大侠任守义一起出现。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只怕埋没了菁菁的才能，有姐姐日后的指点，菁菁定然前途无量，我看今届的花魁非她莫属了。”此时的米熙怡只能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吞，吃定了这个哑巴亏。

“我就说么，熙怡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就凭你们姐妹的感情哪还用我来做和事佬！熙怡你不晓得，这一路上玉良老是和我说对不住你，怕你多想！”任守义在一旁聒噪道，似乎和二人早就熟稔。

“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姐姐，你还能认出他么？”米熙怡根本就没有理睬任守义，而是把我拉到了身旁指给詹玉良看。

“你是……沈……”詹玉良有些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显然我的出现并不在她预料之中。看着詹玉良疑惑的眼神，我笑了笑，嘴角的邪意和眼神中与生俱来的洒脱十足是另一个江南画圣的翻版。

“是启南啊，那死鬼的徒弟，也是今日才到的！”提到我的师父米熙怡不无得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推到台面无疑是在提醒詹玉良，她米熙怡并非没有胜算，昔年花魁大赛的结局大有可能因为眼前这个少年而重演。

“玉良姐姐。”我赶紧相认。

“你都这么大了，你师父他还好么？”提到师父詹玉良有些不自然。

“还好，只是腿脚不很灵便了，所以才让小弟前来助兴，想来这一届的花魁大赛会很精彩。”对于昔年师父不选詹玉良而点中米熙怡我一直费解，不论从气质和外观两人都不相伯仲，若论才气詹玉良则更胜一筹。

“可惜他不能亲见这次花魁大赛，有机会替我向你师父问好。”在得知师父不能到场后詹玉良恢复了平静，并不失时机地还击，好像是在告诉米熙怡徒弟到底是徒弟而不是师父。

“真是可惜，江南画圣不能亲临，这花魁大赛也不免失色几分。”任守义见三人各说各的把他江南大侠凉在一边，脸面着实无光，不由得又多起嘴来。

“姐姐还没有看过启南的画吧，功力丝毫不逊于乃师当年，相信加以时日必青出于蓝，我想把媚香楼三成的份子赠予他呢！”米熙怡话音一落满座皆惊，就连一旁淡然处之的卫菁菁也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我。要知道媚香楼在金陵的地位无人能及，此时虽然缺了卫菁菁，可园子里的姑娘个个都是上品，每年的收益更是可观，三成的份子绝对可以在一夜间把我变成炙手可热的人物。

“哦，是么？”詹玉良不置可否，显然对我的实力保留怀疑。任守义连番的被冷落面子上已经挂不住，此时忽闻眼前的白面书生竟能寸功未立就得媚香楼三成的份子，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一脸的阴霾。

就目前的形势看，媚香楼失去卫菁菁以是不争的事实，如此一来我就成了媚香楼在花魁大赛上取胜的重要筹码，毕竟当年米熙怡取胜就是靠了师父的一幅画，谁说故伎不可重施，江南画圣的地位固然无人可以取代，可在米熙怡的帮助下，谁说我就不能成为第二个画圣呢！米熙怡的三成份子是在拉拢我，也是为了捧红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在米熙怡的帮助下我便可成为江南才俊中最耀眼的新秀。

至于任守义，以他江南大侠的身份本没必要来媚香楼做这样有损身价的事情，即使是怀疑我的身分也不必亲来，可今日不单来了，而且还在詹玉良的面前显得十分谦卑，这只能说明詹玉良的后台够硬，硬到他足以和米熙怡撕破脸，既然如此米熙怡自然也不用给他留什么脸面，双方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同时我也相信米熙怡这样做还有另一层含义，就是消弱敌人，因为詹玉良不会不吸取从前的教训，自己这样宝贵的战略资源自然要争取，那三成的份子就是为了将我打上媚香楼印记，詹玉良若想获胜只能另请高明，而米熙怡能开出如此诱人的价码就是在告诉詹玉良，她对我的信心，整个江南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沈周沈启南来！

“小弟怎敢无功受禄，平白接受姐姐三成的份子，我看这样吧，小弟愿以荣宝斋三成的份子与姐姐交换如何？”我的话不紧不慢却如炸雷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绕是任守义见惯了大世面也不禁乍舌。

荣宝斋三成的份子，这是怎样一笔财富恐怕没人能说得清，可对比媚香楼绝对只多不少，别说是换媚香楼三成的份子，估计买下整个媚香楼也未尝不可。

“姐姐别怪小弟唐突，这也是师父的意思，青楼的生意不比寻常，总要让姐姐将来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我很满意在场诸人的表情，要的就是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须知荣宝斋以珠宝起家，经过十数年的经营分号已遍布江南，更涉足京城，而每年选入宫庭的首饰更会引领当年的潮流，所有女人都以拥有“荣宝斋”的首饰为荣，可却没人知道荣宝斋的老板是谁，那些工艺精湛精美绝伦的珠宝首饰又出自何人之手，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我这少东家的身份呼之欲出，怎不羡煞旁人，尤其是任守义，脸色忽晴忽暗，眉头紧锁。

“你这个师父啊，总是喜欢强人所难，我现在过的不好么，要荣宝斋三成的份子做什么，我看到不如给你作聘礼，只是不晓得谁家的姑娘如此幸运能嫁给荣宝斋的少东家！”米熙怡尽量掩饰心中的狂喜，嘴上却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孟菲菲的眼中则大放异彩，前辈所经历的传奇故事谁说不能再次发生，眼前不就站着一个钻石王老五么？

“嘿嘿，小弟可不缺这些钱，倒是自此多了和众位姑娘亲近的机会不知道有多幸运呢。”我和米熙怡一唱一和仿若事先演练好了一般。

入主媚香楼虽是匆忙之举，但不能说我没有周密的考量。若想在金陵站住脚仅靠雄厚的财力尚不稳妥，吴中沈家的力量虽能动用，但绝不是现在。如何为自己找到一个实力雄厚的同盟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无疑，媚香楼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我不晓得米熙怡背后的靠山，但单就她如此慷慨的把媚香楼三成的份子让与我就知道此举绝非为增添几分算那么简单，更不可能是病急乱投医，以米熙怡的资本虽然被詹玉良釜底抽薪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反击的力量，或许她这样做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寻找时机给敌人致命的一击，这才符合她的性格。

既然要入伙，总不能没有什么表示，荣宝斋三成的份子虽然不少，可在我眼中那只不过是账面上的数目，既能震慑仇家，又能彰显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难得先生一片苦心，小弟又这般慷慨妹妹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再说有了荣宝斋的助力，菲菲夺得魁首便非难事，何乐而不为呢？”詹玉良不愧是詹玉良，我连削带打更一掷千金不惜暴露自己荣宝斋少东家的身份却仍不见她有半分慌张，反倒劝起米熙怡来。

“姐姐说的是，妹妹矫情了。”米熙怡在这场较量中始终未占到任何便宜，反倒是让我出尽了风头，不但稳住了米熙怡的阵脚，更吸引了美女的眼球，为将来艳福无边的风liu岁月奠定了基础，也赢得了金陵第一金龟婿的美誉。

“好啊，真是好啊，我想今年的花魁大赛一定是大有看头，不过得先要无耻之徒伏法，否则我怕在座的诸位姑娘难逃他的毒手，元公子抱得美人归的愿望也恐难实现！”任守义终于沉不起气，更无法忍受妒火中烧的滋味。

“这倒不必任大侠来劳心，我媚香楼只是烟花之地，凭那无耻师徒的一贯作风只怕还不肯来呢，反倒是任大侠自己要小心了，听说无耻之徒对令嫒赞不绝口呢！”米熙怡出身青楼，肚中刁钻刻薄的言语不知凡几，此时回敬任守义怕算是最客气不过了，可绕是如此也引来了媚香楼姑娘们的嗤笑。

“米熙怡！”任守义何曾蒙受如此奇耻大辱，更何况是在青楼被众多他认为是最卑贱的妓女耻笑，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颜色，眼神中杀机顿起。

“任大侠，熙怡只是玩笑话何必当真呢，无耻之徒不过是跳梁小丑，最后也逃脱不了他师父的命运，江湖上谁人不知您夫妻是他无耻一门最大的克星呢！”詹玉良的语气始终温婉尔雅让人生不得半点怒气，眼神却是落在我身上，似乎想寻找蛛丝马迹。

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我深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米熙怡证实了自己荣宝斋少东家沈周的身份，可并不等于对方不再怀疑我，无耻一门的易容术实在是太出名了，以至于带给我便利的同时也引来麻烦。

“玉良说的是，任某草莽之辈如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任守义抱了抱拳，怨毒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我。

“时间不早了，妹妹还要休息，姐姐这次来一是要和妹妹打个招呼带走菁菁，二是姐姐也准备在金陵寄居，漱玉坊日后的生意也就烦劳妹妹照顾了，菁菁你还有东西要带走么，如果没有跟你米姐姐告个别我们好回去了！”詹玉良起身告辞，卫菁菁怯怯的给米熙怡施了一礼，眼神中充满了留恋和愧疚，任守义冷哼了一声拂袖便走，众人以各自不同的形象离开了媚香楼，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畅春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

“说，你们师徒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送走了詹玉良一行人，米熙怡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刚刚的一场较量堪堪的打了个平手，若不是我力挽狂澜，媚香楼这个回合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想到自己平白为别人作了嫁衣，米熙怡自然痛心不已，可即使是这样她仍不忘“提审”我。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当年师父又不是有意瞒你的，再说以你的智慧早该察觉到的！”被人抓住痛角只好放赖，任凭我武功有多高强可面对昔日的俏姐姐偏偏就是腿软脚软，浑身使不出半分力气，直惹来身侧雨儿和孟菲菲的嗤笑。

“是啊，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有你师父这般心思奥妙，谁又能有他这般巧夺天工？”米熙怡喃喃自语，双目迷离，似乎早就忘记了刚才那场尔虞我诈的较量，思绪全都飞回了十年前。

“不对，即使我当时没有察觉，他也可以过后和我说啊，何以要到十年之后，而且这十年音讯皆无？”米熙怡摇了摇头，手上却没放松，直痛得我热泪盈眶。想我身为天下万人唾骂的无耻之徒，浑身练就铜皮铁骨，却唯独这耳朵最为脆弱，原是当年就被米熙怡“摧残”至此留下了阴影。

“奇技淫巧为人所不齿，何况师父心中还有更大的抱负自然不能过早透露！”我的解释入情入理，师父当年供奉宫廷之时就曾有人以他少时做过金银首饰学徒为由攻奸他，而荣宝斋的成功正是来源于其神秘的设计者及其无法仿制的特性，以江南画圣戴进的才能和抱负自然没有必要张扬。

“你们师徒俩真是我的克星，可笑我还自作多情的想把媚香楼的份子送给你，罢了，荣宝斋的少东家又怎会看上这小小的青楼！”米熙怡自怨自艾，神色间似是有无数的柔情和说不尽的委屈，倘若常人必然是深信不疑，可我却不以为然，人与人之间不外乎利用和被利用，米熙怡肯下本钱所图自然非小，而自己此时展露实力意在让她重新审时度势，从而寻找合作的新平衡点。

“姐姐若是觉得亏了小弟，莫不如把菲菲送给我！”我展开自己最拿手的无耻伎俩，一双“贼眼”更是不住的向孟菲菲放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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