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爱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八节

“清水和粗麦饼，谢谢。”
“烈性酒，最好的牛肉，要大盆！”

新科夫诺城，街边的某个普通酒馆里，两个衣着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年轻小伙子各自要了不同的食物——尽管他们坐在同一桌上。不认识他们的人绝对想不到：索菲亚的侯爵大人与阿古利亚的亲王殿下，居然会一同跑到这处小酒馆中来点菜。

不过店老板却是很熟悉他们的，而且即使面对这两位大人物，这位笑眯眯的店老板也丝毫没有紧张模样。

“哈，难得啊，捣蛋鬼们又来混酒喝了。”

——时光倒退回去五年光景，那时候南十字军才刚刚建立起来，莱恩斯，费尔特斯亚，还有奇立恩三人平日里学习练兵之余就经常跑到这小酒馆中消磨时光。虽然那时候他们也常常把军团长，亲王之类的头衔挂在嘴边，但在新科夫诺这边，可没人拿他们当回事。

店老板很快把他们要的东西送上，同时颇为好奇的看了莱恩斯一眼。

“怎么，我们的馋嘴大少爷改吃素了？”

“唉唉，别谈了……”

南十字军的军团长大人苦着脸，眼前那些粗劣食物实在让他没胃口。但在费尔特斯亚面前，他却不得不忍受这样的食物，因为……

“哈哈，胆敢向我挑战，这就是下场啊。说好失败者一个月之内不准喝酒吃肉，莱恩斯你可要守信。”

骄傲的狂狮王哈哈大笑，故意在莱恩斯面前把浇了蘑菇酱汁的小牛肉排切得嘎嘎作响，香气四逸，后者哼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再说你不是亲自在这里盯着么，还怕我赖账不成。”

但狂狮王的脸色却忽然有些变化：

“说起这个……莱恩斯，今天拉你出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因为我恐怕不久以后就要离开了。”

“要回国了么……”

淡淡的感慨，但也并不吃惊。以费尔特斯亚的身份地位，本就不可能在外国长驻。在新科夫诺城盘桓了这么多天，已经是破例之举。

“嗯，国中有书信过来，说我们的皇帝正在张罗着相亲。”

费尔特斯亚以前对他的那位君王兄长很是瞧不起，提起来往往都直呼其名，不过最近，也许是部下的劝谏终于生效，又或者德比安登基后这几年把国内管理的还不错，费尔特斯亚对他似乎尊重了一些，能够以“皇帝”称之——但终究还是不肯加上“陛下”的敬称。

不过这个消息本身已经让莱恩斯很好笑：

“呵呵，德比安陛下也打算成婚了么——莫不是受到我们这边刺激？”

“他想什么不关我事，但我的部下写信过来说，这家伙竟打算连我和加瓦夫的婚事一并解决掉！”

“吓，这种事情怎么能由别人代为决定。”

莱恩斯立即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却不料费尔特斯亚只是满不在乎的摇摇头：

“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倒不在乎被强塞一个妻子——反正有没有都一样。但我不想让德比安为我选择。”

稍顿了一顿，费尔特斯亚又说道：

“事实上这两年我的部下一直都在为我物色结婚人选，他们多次建议我应该找一门有势力的大贵族结亲。”

“嗯，以你的身份地位，确实应该如此。”

“但我在王都的时候曾经向海因询问，他却建议我暂时不要考虑这些，就算要结亲，也最好找一家没什么势力背景的，甚至平民也没关系。”

“噢？是海因的建议么？”

本来只是懒洋洋随口闲聊的莱恩斯不得不坐直身体，同时开动脑筋思考：海因这样提议必定有他的道理，略加思量，莱恩斯就明白了军师的意图。

——费尔特斯亚已经掌握了阿古利亚最强的军团，以及三神器中的吸血魔剑缪尔拜斯廷，再加上他本身的勇武以及同索菲亚的盟友关系，其强势在阿古利亚国中可谓无可匹敌。在这种情况下再通过联姻方式进一步扩大势力已经毫无必要，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德比安是个很能隐忍的家伙，一直以来他面对两个跋扈的兄弟都采取了引而不发的容忍策略，只是从侧面挑动他们互相竞争。但如果费尔特斯亚的实力继续增长下去，难免会突破一位君王所能容忍的底线。

一旦费尔特斯亚与德比安之间当真发生冲突，索菲亚毫无疑问会站在狂狮王一边。但海因在很久以前就论断过——费尔特斯亚并不适合担当一国之君。既然不想把他推上阿古利亚的皇帝宝座，那就最好劝他低调。

莱恩斯费了不少脑筋才想通这其中窍要，不过看费尔特斯亚的表情他似乎也明白这一点，看来海因费了不少口舌来作解释。

“海因的建议总是对的，我会遵照他的意见处理这类问题。”

费尔特斯亚目光炯炯注视着莱恩斯，终于抛出他今天的主题：

“但是我想听一听，莱恩斯，关于你在感情上的问题，海因有没有给过什么好的建议么？”

终于还是谈到这件事情……莱恩斯暗自叹了口气。如果是别人他或许可以推托蒙混过去，但在至亲好友直截了当的询问之下，他却无言以对。

“……没有，海因从未和我谈起过。”

“怎么可能！连我都能看出的麻烦，难道他看不见！”

费尔特斯亚很不理解的样子，莱恩斯则长长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知道哪些话有效，哪些话……说了也白搭。其实我自己也明白这份感情是多么的不应该，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知道爱上敌国公主是多么愚蠢。”

突然从费尔特斯亚面前抢过酒杯，将一大杯烈性酒一饮而尽，莱恩斯以手抚胸看着对方：

“然而能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的，却是这里……我的心。自从在雪山上见到她之后，每时每刻，我的心就只为她而跳动。是对苔丝公主的思念支撑着我的生命，如果有一天，这种思念被迫断绝，我的这颗心也一定会破碎掉。”

“…………”

阿古利亚的狂狮王半天没说话，脸上居然呈现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过了好半天，费尔特斯亚才很诧异的摇摇头：

“看不出来，兄弟，你居然很有吟游诗人的天赋……不过这些话对我说没什么意思。我只想知道：你将来会不会投降帝国？”

这下子反而是莱恩斯被吓了一跳：

“当然不！我永远不会背叛索菲亚！”

“那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如果你们在战场上相逢，怎么办？”

莱恩斯已经多次被询问过这个问题了，从拉格茜丝到莉莲娜……想不到连费尔特斯亚也关心这个。不过莱恩斯心里明白，好友的询问完全是从军事角度出发，与那些女人的八卦心态大不相同。

“尽量避让。”

“那如果避不过去呢？”

费尔特斯亚很不识趣的追根问底，莱恩斯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我会让她把剑插入我的胸膛。”

眼看对方又是一副花痴模样，阿古利亚的狂狮王只得无奈摇头，草草结束了这次谈话。只不过，在率先走出酒馆之前，他用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以后若再和帝国交战，先通知我一声吧。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这一刻，费尔特斯亚高大的身材正好挡住酒馆门口的光线，莱恩斯抬头时只看见挚友拉长了的身影，以及那充满关怀的目光。

很多年后，这一幕仍然深深印刻在莱恩斯的脑海中，成为他永远的回忆。

五月末，阿古利亚的亲王殿下在完成友好访问之后，向索菲亚皇帝夫妇告辞，动身启程归国。

从科夫诺地区往阿古利亚高原最快捷的道路其实应该是水路——沿着格雷尔河逆流而上，可以直接抵达阿古利亚的中心城市，但费尔特斯亚坚决不肯坐船，宁肯还绕个大弯子从卡德莱特平原返回。

“老师曾经说过：聪明人应该学会扬长避短。”在与莱恩斯道口分别的时候，费尔特斯亚这样笑道，“既然知道自己有晕船的毛病，就应该尽量避开水。”

“但老师也曾经对我说：一个人应该勇于尝试自己不擅长的方面，木桶的盛水量是由最短那块板所决定。”

面对不同的格言，两位师兄弟禁不住互相会心一笑——他们的老师欧内斯特生平最注重所谓“因材施教”。三个弟子，不一样的天份，所采取教育方式也有所不同。不过，两人随即同时想起另一位师兄弟，脸上神情又都是一黯。

“倘若奇里恩在，不知道老师会对他说什么啊……”

“应该会说‘顺其自然’吧。”

莱恩斯喃喃说道，费尔特斯亚则不再开口，只默默拍了拍挚友的肩膀，踏步登上航船。

再不回头。

送走挚友，犹自沉浸在伤感与惜别之情中的莱恩斯漫步回到军营准备继续处理杂务。以前这些事情他都是推给部下去做，先是海因，然后是艾尔夫，自己不过担当一个名义统帅而已。不过现在，随着年龄，阅历，以及实际经验的日益增长，更主要随着时局变化，他终于必须真正承担起一位军团统帅的责任，也不得不亲自处理日常事务了——这也是海因留在王都而让他单独统军前来的目的之一。

刚刚批复好一份关于军团补给的报告文书，却忽然有人来报：皇帝召见。

莱恩斯颇有些诧异，阿斯尔与他亲厚，但这位皇帝平日里却很体贴臣下，轻易不会去专门召见谁，有什么话题言论，都是趁着大家日常碰面的时候交谈——反正宫廷里头三天两头召开宴会，不愁没见面的机会。

连忙上马来到行宫，自有内侍引进，走进大厅时，却又被吓了一跳。

整个索菲亚宫廷，跟着皇帝御驾出行的所有大小官员几乎都被召集前来了，简直就是大朝会，而皇后莉莲娜正笑吟吟挡在阶前，手中拿着一纸信筏。

“啊，侯爵阁下，来得正好。”

莉莲娜上前两步拦住了莱恩斯的去路，将那信纸送到他面前：

“能否麻烦侯爵大人为我解释一下，海因大主教的真实想法？”

莱恩斯莫明其妙接过信筏，首先看了皇帝一眼，御座上阿斯尔却是苦笑，朝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莱恩斯低头扫了几眼，那是一封劝谏书信。信中劝谏皇帝不要过于迷信家族天赋之力，尽量倚重教廷的信仰之力以维持国家稳定……等等，最后竟然是海因与克瑞斯双重签名。不过从行文风格上看，应该是海因单独所写。

“这个……”

好像也没啥了不起么——莱恩斯心里是这么想的。皇帝近来的举动引起教廷不满，海因作为教廷在索菲亚的最高代表，当然要做出一些姿态。他倒是惊奇于克瑞斯这次这么好说话，肯在海因的文件上副署签名。不过看莉莲娜的神态，显然不这么大度。

“我在米兰时，只听说索菲亚国力强盛，礼仪典范堪为诸国表率。却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君王权力竟然衰落至此，作为臣下，居然连皇帝的私人生活都要干涉了？”

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莉莲娜口中吐出的话语却锋利如刀，和她软绵绵的表情语气截然相反。

“克瑞斯首相素来多操心也就罢了，海因主教是有名的谦良恭让，什么时候也会做出这些事情了？莱恩斯侯爵，在您这位陛下最忠实的臣子看来，是不是有些……跋扈了呢？”

莱恩斯脸上一下子涌出汗珠，这来者不善啊……事关海因，无论如何都要辩护的。他拿起信件又看了几眼，小心翼翼说道：

“皇后陛下，这个……好像算不上跋扈吧。只是一个小小建议而已，语气也很谦虚的。”

“哦，只是建议么？”

莉莲娜嘴角边的笑意愈发浓厚了，但莱恩斯却感到后背上阵阵发凉，他太了解这位女士：越是看起来美艳无双的时候，危险性就越大！

“我出生于米兰，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社会，所以对遣词用句就比较顶真一点。据我所知，所谓‘建议’么，应该是可以采纳，也可以不理睬的意思吧。可是海因主教却偏偏拉上了克瑞斯首相一起签名……”

稍稍停顿了一下，莉莲娜却回头看着阿斯尔：

“啧啧啧……‘天才二军师’，索菲亚王国最重要的两大支柱同时联署呢，皇帝陛下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同意啦，这还能说是‘建议’吗？”

“……等等！陛下有说不愿意吗？”

莱恩斯赶快向皇帝送上求救的目光，可还没等阿斯尔开口说话，莉莲娜却媚眼如丝，抢先回头瞄了皇帝一眼：

“陛下是好脾气，但这可不是陛下本身愿不愿意的问题。身为臣子，却对君王采取逼迫的手段，难道是索菲亚朝廷的传统？还是，你们一直都这样无礼习惯了，已经不觉得僭越了？”

“这……僭越与否要由皇帝陛下说了才算吧！”

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顶“无礼僭越”的大帽子，纵使莱恩斯脾气再好也难以忍受，更何况当着大批朝臣同僚的面——莱恩斯不喜欢政治，但绝对不傻，莉莲娜明显是在借题发挥了，而且还正在拿他做靶子！

“我与海因主教自王都陷落之日起便日夕奔走，对国家，对陛下的忠诚天日可鉴。皇后陛下的指责，我们决不接受！”

眼见莱恩斯板起了脸肃容相对，而御座上阿斯尔也有些不安的神色想要开口说话时，莉莲娜却噗嗤一笑，依旧轻言慢语。

“就在不久之前，莱恩斯侯爵，正是阁下跪在我的面前，向我保证：索菲亚将以至尊之礼对待于我，我在这里将拥有与皇帝相同的地位，这顶王冠就是见证。”

眼见莉莲娜缓缓从头上摘下那顶尊崇无比的“女武神之冠”，将其捧在手中，转身面对群臣，众人都纷纷低下头去表示尊重。

“而皇帝陛下，您也曾亲口对我说过：您这一生，都将爱我至深，尊重于我。我也确实看到了：在大平原上，在您愿意为我接受帝国皇子挑战的时候，那时候，您真正是把自己的生命交到我的手中。”

这一刻，莉莲娜脸上终于没有了先前那份故意装出来的笑容，而代之以最为庄严肃穆的表情。女人善变在这一瞬间体现得淋漓尽致：刚刚还是千娇百媚足以颠倒众生的绝代佳人，此时却雍容华贵，足堪为一国之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接下来要摆摆威风，体现一下手中那顶王冠的价值时，莉莲娜却又大出众人意料的，转身向着皇帝阿斯尔，跪下了！

“我相信了侯爵的许诺，我更被陛下的诚心所感动，于是我在诸神面前发下誓言：我愿意成为陛下谦卑而顺从的妻子，与陛下一同生活，共同养育儿女。我将以陛下的悲喜为向，与陛下一同承担这千年王国的风风雨雨。我将全力维护陛下的权威和尊严，因为那也是我自己的权威和尊严！我与陛下，同为一体！”

说着，莉莲娜轻轻在阿斯尔的手背上亲吻一下，后者面无表情，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只能被动接受皇后这表示尊崇的礼节，但同时也不得不站起身来，弯腰回礼——以最郑重的平等之礼。

当莉莲娜缓缓直起身子，缓缓转过头，回头看着阶下已是满头大汗的莱恩斯时，她的脸上似乎充满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

“现在，侯爵，阁下以为我有没有资格要求你们对皇帝的平等尊重？”

莱恩斯无言可对，只能和身边所有臣僚一起跪倒在地，深深低伏下那些原本高昂的头颅。

深夜，行宫郊外的大花园中，白天刚刚吃了一个大亏的莱恩斯正怒气冲冲，却又百无聊赖的在花园里走来走去。

忽听一声咳嗽，一只白生生纤细手臂从树荫中伸出，朝他招了几下手，示意他过去。莱恩斯却瞪着那里注视半天，方才哼了一声，气愤愤摘下帽子走过去。

树荫深处，一位女子正神态轻松的靠在软椅上，见他过来还露出一个笑容，不是别人，竟然正是索菲亚的皇后陛下，白天刚刚让莱恩斯丢了大脸的莉莲娜！

挥一挥手，让引路过来的侍女路易莎离开，莉莲娜居然笑吟吟首先问候：

“谢谢啦，莱恩斯，很高兴你还能过来。”

“陛下见召，怎敢不来，您可是跟皇帝一样尊贵呢！”

莱恩斯气鼓鼓在莉莲娜面前站定，身体笔直活像一杆标枪，回答时也根本不看她。莉莲娜却咯咯一笑，挥手示意他坐下：

“还在生气啊？”

“我不该生气吗！”

莱恩斯怒气冲冲反问，也根本不理会对方的示好。白天那场突如其来的羞辱可实在太大了。回去之后南十字军所有人都在紧急商议，立即派人回王都给海因送信是不用说了，有人甚至建议全军戒备，以防朝廷可能会大清洗……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却正坐在莱恩斯面前，神态轻松。

“当然，你有权生气，我原先都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毕竟这是密会，决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你不来也很正常。”

“难得陛下还知道这一点啊！”

依然是嘲讽的语气，真要抬杠莱恩斯也不差的，以前跟海因没少斗口。

“可你还是来了，我很高兴，说明你仍然是把我当作可以信任的朋友看……”

“那是我粗鲁，愚蠢，无礼，以后再不会如此僭越……”

话说到一半，却忽然被打断——莉莲娜不知何时站起来，竟然伸手捂住了莱恩斯的嘴巴。

“莱恩斯，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你怎么发火都没关系。但是，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话？”

后者楞住，在这种场合，无论莉莲娜展现出多少皇后气魄或者是美人之姿都别想再压制他，可眼下这温言软语，甚至还亲口说道歉的，当真是莉莲娜么？

看到莱恩斯愣愣坐下，莉莲娜也缓缓再度坐倒在长椅上。双肩抽动了几下，莱恩斯正准备拿出手绢的时候，却见莉莲娜摇摇头，唇边居然显出笑意：

“本来想要哭两声的，但终究还是讨厌被人看见软弱的样子，哪怕是装的都不行……再说，在你面前也不用表演。”

真正的莉莲娜回来了……莱恩斯哭笑不得摇摇头，对这位大姐，他从来都没办法。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当然是立威……哼哼，好威风啊，白天那些话，你有本事去对克瑞斯说。或者当着海因的面说，却为什么要拿我做靶子！”

刚要跳起，却先被莉莲娜按住肩膀，力气不大，却让王国的大将军不得不再次坐倒。

“不找你找谁？就是要趁他们还不在的时候……莱恩斯，我知道你很委屈，可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我能怎么办！所有的人中间，大约也只有你能理解我……如果连你都不能，那我就太孤独了。”

讷讷半晌，莱恩斯还是只能看看对方，等她说下去。

“在旁人看来，我也许是很风光，可是莱恩斯，你应该最清楚，我其实是被你们劫持到这里来的……”

这句话又让莱恩斯差点没跳起来，不过莉莲娜再次按住了他。

“难道不是？那天阿斯尔皇帝骗我乘坐天马，然后就直接回了王都。此后一路庆典，大婚，蜜月……我可有丝毫发言的余地？”

“可是大小姐，先前的选择可是你自己做出的。”

莱恩斯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插口，却被莉莲娜横了一眼：

“那选择也是在当时形势逼迫下所做出——你们最喜欢玩这套！况且，就算我作出别的选择，你们后面不还是一样的无耻手段！”

莱恩斯哑口无言，当初克瑞斯策划那个“应急策略”时他并不知道，不过现在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

“那天晚上多凄惨啊……没有换洗的衣服，胭脂和香粉都不是喜欢的类型，床单和床垫都新的扎人……我没哭，但那种孤单害怕的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算是后面爸爸来了，侍从宫女也都到了，可我依然感到孤单。虽然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皇后，可在这里，除去一个一天到晚就知道冥想发呆的软弱丈夫，以及一个不怎么可靠的朋友，我还有什么呢？到现在连正式嫁妆都没来得及送过来呢，我只是一个孤单的弱女子而已啊！”

眼看对方声嘶力竭，竟然是要叫喊出来。可把莱恩斯吓得够呛，连连作揖：

“行行行，大姐，饶了我吧，让人听见咱俩都没好下场！”

莉莲娜没好气啐了一口：

“胆小鬼，这里可是你的地盘。”

“要不是这样我还不敢来呢，可这儿好歹是行宫。”

鬼鬼祟祟四下张望几眼，莱恩斯急匆匆说道：

“说吧大小姐，你到底想要什么？”

莉莲娜满意看了他一眼——到底是知心朋友，不玩虚的。

“我要在这里找一个同盟军。”

“雷金纳德侯爵不是一直在讨好你么？”

“他的地位能力都不如你——要找就找最好的。”

莱恩斯立即警惕看着对方：

“你要做什么？”

莉莲娜噗嗤一笑，神态轻松：

“瞎紧张什么，我只是需要有个人在朝廷里面尽量支持我——在各个方面。”

“这恐怕很难啊，我需要和海因和斐兰德他们商量商量，毕竟科夫诺与米兰……”

“错了！莱恩斯。”

莉莲娜再一次伸手，捂住莱恩斯的嘴巴，目光炯炯注视着他：

“我并不是要与‘科夫诺派系’结盟，那永远不可能实现。同样的，我也不指望克瑞斯，尽管他有求于我们米兰。”

“在海因或者克瑞斯眼中，我只是一个装饰花瓶，一个为皇帝生育后代的工具而已。雷金纳德也一样，只想借我压制他们……他们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总是想着利用别人。”

苦笑一声，莱恩斯反问道：

“大小姐，难道你白天不是在利用我吗？”

“不，莱恩斯。我是希望与你个人作为平等的伙伴，在宫廷中，在朝廷中，我们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呢。”

“……早就知道，你的债务不好欠。”

“哼，我们米兰人最讲公平，可不会白白要求你的支持。作为回报，我可以许诺于你：我将尽全力帮你达成你生平最大的心愿。”

“生平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莱恩斯颇有些好笑的反问，但莉莲娜一句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西奥苔丝公主，难道你不想和她在一起？”

莱恩斯立即沉默下来，过了很久，面对莉莲娜向他伸出的手，他还是伸手过去与之相握。

侯爵与皇后，两位身份都无比高贵的顶尖贵族，这时候却像商人一样握手为信。

“那么，盟约达成。”

…………

“大人，似乎您又上当了。”

“哦？”

“您瞧，她所许诺的东西，压根儿就是虚无缥缈，将来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您所答应的却是实实在在，随时随地都要在朝堂上兑现诺言啊！”

“嗯……好像是这样。可你为什么要说‘又’？”

“…………”

无可奈何摇着头，提督普里克转身离开密室，这位上司平时倒也精明，可只要一面对那位皇后陛下，就立刻变成十足的傻瓜蛋。

而莱恩斯的嘴角却微微含着一丝笑意，莉莲娜的许诺确实空泛。但他心里清楚：迄今为止，自己和苔丝之间的很多机会，还真是这位热心的大小姐帮忙创造出来，所以他相信对方。

只要还能增加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无论要付出多大代价，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名字：

西奥苔丝……西奥苔丝……西奥苔丝……西奥苔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