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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祝凝凝主持的这期有关南街工商银行劫案的《松江夜话》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好评，没有大道理的说教，没有绚丽多彩的溢美之词。一个漂亮的女武警、一个厚诚的老公安，一个年轻的兽医，他们机缘巧合的给卷进那起劫案，各自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因为他们的选择无辜的市民得以脱险，穷凶极恶的劫匪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最煽情的是节目最后，给宋岩保护的那个银行女职员捧着一束鲜花走到台上，泣不成声，南街工商银行劫案里解救出来的群众也纷纷上台，和三个人握手拥抱，夏海还给一个女大学生亲了脸颊，满脸通红的看着坐在台下的陶莹。

性格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这是祝凝凝最终得出的结论。

录制完《松江夜话》后，夏海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又与以往不同。研究所所长李叔平还在莫勒格参与疫情封锁及紧急免疫等后续工作，但已经有传言说他要接替孙仲联出任省兽医局防疫监督处的处长，不过在这之前李叔平已经通过电话和副所长钱宏伯交待，由夏海负责第一研究室的日常工作。

随着孙仲联落马，范伟停职检查，侯振宇给召回农业部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人事变动之后，有关夏海在这起由禽流感引起的假疫苗案件中推波助澜，以及他在南街工商银行劫案中抢眼的表现，都给人绘声绘色的在私底下议论，尤其是《松江夜话》播出后，研究所里的同志见到夏海都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然后在背后小声议论，“这个年轻人当真不简单，才工作一个多月就搅动如此风云，”连何壮壮都要用敬畏的眼神来看夏海，实验工肖大姐更不用说，工作卖力积极。

孙仲联当初带去永安县的所谓专家，程昱和高强最先给遣返回来，因为害怕被秋后算账而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第一研究室先前生产的高免血清，夏海都交给肖大姐处理，要她将开发所得都建账入册，拿出4成的收入用于姜维国的治疗费用，除去上交给所里的部分其他余额由研究室剩下的三人平分。

姜维国剩下的日子不多，即便拿出开发一半的收入支付治疗费用，何壮壮和肖大姐也不会有意见，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也要考虑到姜姗将来的生计。相较于程昱在时的分配方案，何壮壮和肖大姐一年的收入都会因为夏海主导研究室工作而倍增，嘴上不说可他们心里对夏海已经敬服。

夏海一直坚持不与人争利的原则，当然对于程昱先前开发高免血清还没来得及揣进自己腰包里的那部分现金收入，夏海不会客气，除了拿出四成存进姜维国的账户，剩下的自己一分不取，都平均发给何壮壮和肖大姐，仅此一项两人就各得2万多元的分成，哪里会不笑逐颜开。

在研究室内，夏海也十分民主，每当要开展新的试验，都会事先和壮壮以及肖大姐通气，课题经费的每笔支出也会由肖大姐记在帐上，做到公正和透明，也唯有这样才能让人心悦诚服。

夏海录完对话节目的第五天，董绪昌才抽身从莫勒格回到春城，两人在姜维国的病房碰见，董绪昌胡子拉碴的，面容憔悴，人也瘦了一圈。据说因为前往莫勒格报道的新闻记者太多，加上负责控制疫情的防疫人员，莫勒格保护区管理局的食堂一度连大酱都供应不上，稍稍错过吃饭时间的人就只能饿肚子。

南街工商银行劫案，三个主犯身份已经查明，其中那个瘦高个叫薛运江，曾参与多起抢劫，身负命案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另外两个一个叫陈强一个叫马东都是刑满释放人员。三个人纠集一起于一个月前在南方抢连续劫了多家金店，北上过来很有可能是避风头的。

戴军的提出的500万现金或许是这起劫案的诱因，因为陈强手机里收到最后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两个字，“动手！”，可惜发送短信的号码可以在街边随意买到，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但至少证明有同案犯仍逍遥法外。

因为戴军是假疫苗案的主犯，他的身死会将警方的视线吸引到松江兽医局有史以来最大的这起假疫苗贪腐案上，范伟和孙仲联自然而然的成了银行劫案的怀疑对象。

“虽然孙仲联供认不讳，并且从他家搜到80万的现金，但所有罪名都由他一个人扛下来，范伟只能定性为用人不当，审查不严，省兽药监察所的许长林也收受了20万的贿赂帮助华业提供虚假材料，算是同案犯，都已经被拘留审查了，案子或许到此为止。”说起假疫苗案的最终结果，董绪昌神情有些萧索，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难道就这样算了么，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判断出范伟才是兽医局最大的一条蛀虫，侯振宇就是他们背后的保护伞，我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吃了这么多的辛苦等到的就是这个结果？”夏海不能接受董绪昌带来的消息，整个人都站起来义愤填膺的说道，倒是姜维国呆呆的看着天棚，好像没有听到夏海和董绪昌两个人的对话。

“还能怎么样，范伟的个人资产在合理的范围内，没有他收贿的证据，永安县的疫情已经定性为新城疫，难道还要兽医局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政府总是要控制影响的。至于永安县那边，除了县公安局局长李翔外，县长齐仲强因为个人经济问题以及包养情妇也给双规，牵扯进来的当地干部有十几人，整个永安官场都人心慌慌，连正常工作都受到了影响，算是一次地震了！”董绪昌摇了摇头叹气道。

“那侯振宇呢，也和范伟一样用人不当，审查不严？”夏海追问道，实际上从董绪昌的表情上已经看到了答案。夏海整个人都陷入激愤之中，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病床旁的地柜上，将摆放在柜子上的水果和鲜花都振得一颤，一只苹果坠落在地上翻滚到远处，如同夏海此时的心情。

“松江前天回到部里，生物制品所主管疫苗审批的那个处长已经给控制起来，细察起来这些年涉及违规获得疫苗批号的绝不止华业一家，侯振宇这次即便脱身也会给扒掉一层皮。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假疫苗案件以及牵扯出的更多灰色利益链条能让部里意识到现有的疫苗审批制度已经无法适应当前市场发展的形势，估计很快就会出台新的方案，内部的体制改革已经迫在眉睫。”姜维国缓缓地说道，苍白的脸上有一抹病态的殷红。

郭家在这次博弈中算不上大获全胜，但总算将扼在咽喉的那双手给卸掉，可以稍松一口气，真正破局还要看郭松江在日后的体制改革里能否顺利上位，在部委里发出自己的声音。

看着夏海兀自气鼓鼓的忿忿不平，姜维国笑了笑安慰道：“年轻人有斗志总是好的，可也不要想一口气吃掉一个胖子。我记得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曾有深刻揭示：‘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戴军只是一个缩影，甚至只能看作利益寻租中的一个走卒，要想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除了自身不断强大足以和权贵资本抗衡外，还需要设计出一套真正适合国情，公平有效的制度和措施，要有人不遗余力地去贯彻和执行。我肯定是看不到了，绪昌也可能看不到，但不等于你不能向着这个目标一步步坚实的前行，但归根到底都要使自己先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让你的敌人投鼠忌器……

这个下午姜维国和夏海说了很多，说起他曾经的理想，说起他曾经的欢乐和痛苦，也说起他未竟之心愿。这是夏海和姜维国最后一次促膝长谈，三天后姜维国平静的离开了这个他眷恋的红尘，留下遗憾也留下希望。

追悼会隆重而肃穆，郭松江从北京赶过来，包括省兽医局局长谭景印在内的兽医系统和研究所职工100多人参加，主持人致悼词的时候，姜姗凄厉的哭声在遗体告别厅里久久回荡，包括夏海在内的很多人都哭了。

姜维国的骨灰和他妻子郭岚一起下葬在郊外的陵园里，墓地姜维国一早就买下，墓碑上刻了他们夫妻俩的名字。按照国人的丧殡习俗，要在亲人去世后烧头七，即姜维国去世的第七天，夏海和陶莹等人去陵园给姜维国烧头七。

就在这一天董绪昌被正式任命为松江省兽医局副局长，兼畜牧兽医工作总站站长，同时拉开了松江省兽医体制改革的大幕。

作者按：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头七”习俗，然一般都认为，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家人应于魂魄回来前，为死者魂魄预备一顿饭，之后便须回避，最好的方法是睡觉，睡不著也要躲入被窝；如果死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