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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谁的过错

第十八章谁的过错
松江省东部是山区，中西部是平原，松江从白头山发源一路向西奔行，然后在春城折了个圈子向北，最后从注入日本海，几乎将松江省全境都给包揽，松江省也因此得名。从省会春城到永安县差不多要300公里，是从平原往半山区过度，路况并不复杂。出了春城董绪佳在高速公路上便不再控制车速，大脚的油门仿佛不需要心疼汽油钱一样，等进入永安县境内主油箱内的存油已经告罄，不得不找加油站停靠。

“都说日本车省油，我看这车就跟喝油一样。董姐你财大气粗不怕超速罚钱，可我胆子就那么一点，你不要拿在美国开车的作风在国内飙车，要知道我可是连媳妇都还没有呢。”夏海推开车门双脚落地时，有飞机降落后的踏实感，向数着钞票给加油站服务人员的董绪佳抱怨道。

出城之后董绪佳就专注于逢车必超，把精力都用在和发动机较劲上不再和夏海闲聊，在那之前的聊天中夏海知道董绪佳从中国农大毕业后就去了美国继续深造，2000年回国后接手了经营不景气的康牧疫苗，让这家民营企业一直支撑到现在。

要不是有孙仲联从中作梗，康牧疫苗这时候或许能拿到禽流感疫苗的生产批号，那4000万的政府订单所产生的利润足够康牧改造厂房，增置设备，以应付即将到来的GMP（兽药生产质量管理规范）大限，并从兽用生物制剂企业的这次洗牌中杀出血路，而浴火重生。

大概也正是看到了这条出路，华业的老总戴军才不惜家财，疏通了从企业资质认证到疫苗批号审核的一道道关卡，拿下了松江省迄今以来最大的一份疫苗订单。只是戴军的吃相过于难看，还未掌握细胞批量培养病毒技术，就匆匆上马疫苗生产线，导致单位体积内病毒的含量不够，出厂的疫苗不能形成有效的保护力，无法预防高致病性禽流感的发生，造成假疫苗事件。

松江省就华业和康牧两家兽用疫苗生产企业，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实力。华业首批禽流感疫苗生产出来，董绪佳就通过私人关系拿到了样品，并开始疫苗保护力方面的试验，因为疫苗从注射到在体内形成抗体需要一段时间过程，所以直到半个月前董绪佳才拿到华业生产的疫苗含毒量不够、保护力不合格的报告。

拿着这个报告可以告到农业部下属的生物制品监察所，但对方能从监察所拿出疫苗生产批号显然是有人照应，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打草惊蛇，华业能在最短时间内生产出一批含毒量符合要求的疫苗应付检查，事实上他们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每批生产出来的疫苗按要求都抽检样品送到省兽药监察所备案，经检测合格方能出厂。

华业的疫苗能顺利出厂，自然是送检的样品份量十足。

夏海在车里坐了近两个钟头，虽不至于提心吊胆，但也腰酸腿乏，对董绪佳开车的作风实在不敢恭维。董绪佳倒是没把夏海的话当回事，还笑着说回去就给他介绍个对象。

“至少要董姐这样祸水级别的美女，俺的要求一向很高，宁缺勿滥！”夏海嘴里占着董绪佳的便宜，心中却在盘算她会不会将董雅娜介绍给自己，那个丫头和自己见面时又会是怎样的搞笑场面。

“别光想美事，还是想想该从哪里下手吧，要是办不好，你的前程说不准就毁了，单是你们所长李叔平就不会给你好果子吃。”董绪佳说的是实情，夏海是在剖检报告上签了字的，虽然有姜维国在前面顶着，但难保李叔平不会因为范伟的雷霆震怒而找他秋后算账。除非是把范伟扳倒，但即便如此夏海桀骜不驯的性格总不是领导所喜欢的类型，事后给打入冷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怕什么，只要董姐你肯收留我，我回去就打辞职报告。”夏海挑了挑眉梢不以为然，整个研究所能让他留恋的大概只有陶莹和董雅娜两个小美人了。

“那要看你这次任务完成得怎么样！”董绪佳重新发动汽车招呼夏海上车，再次轰足马力窜出加油站。

汽车下了高速行驶不到30公里，就看见“永安欢迎你”的巨大广告牌横亘在视野里，广告牌下有数量高档公务用车停在路边，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在握手互相寒暄，身后有随行人员围拢。夏海眼力明锐，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程昱，顾不得细说什么，催促董绪佳提速从众人身边疾驰而过。

“他妈的，哪的车啊，找死！”丰田霸道巨大车身带过的气流让在场的人都有躲避的下意识，县长齐仲强忍不住冲着已经模糊的车影骂道，戴军的脸色却一下子僵硬，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算了，咱们还是早点去兴安镇吧，这车只要还在你的地面上早晚都能逮到，到时候愿罚愿扣还不是你一句话。”孙仲联心急如焚，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嗯，兴安镇距县政府不到20公里，咱们这会儿去没准被老百姓堵住，我看不如吃过晚饭再过去，反正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县兽医局局长**上午就被养殖户给堵在兴安畜牧站好不容易才脱身，这时候还心有余悸，怕这一大帮官员出现在兴安镇再惊起什么风浪，出言劝道。

“我们到这里是解决问题的，又不是来吃饭，事情要是闹大了你去吃牢饭啊！”孙仲联没好气地教训道，对待和他平级的县长孙仲联总要留几分面子给人家，可是面对一个科级的县兽医局局长，孙仲联就没有任何顾虑，弄得**臊红了脸，恨不得拂袖而去……

赵景胜家在兴安镇以东的小南屯，屯子在山坳里，只有几十户人家，像丰田霸道这样的大型越野车开进屯子，顿时惹来十数乡民围观，老实巴交的赵景胜看到夏海从车里钻出来，就像见到了亲人，抓着他的手就不再放开。

“夏教授，这可怎么办吧，整个镇子的鸡鸭都给祸害了，我就是把棺材本赔光了，也不够啊。”说着赵景胜眼圈就红了，后悔自己没有按夏海说的做，及时处理染疫死亡的鹅只，更后悔找许三替自己出头，惹来弥天大祸。

“进屋再说，现在着急也没用。”夏海对赵景胜称呼自己为夏教授有些哭笑不得，哪有自己这么年轻的教授啊。

赵景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夏海的手一直不放，他是真害怕了，下午把小舅子许三打发走，他就到镇里去打听，结果看到四邻八乡的养殖户都聚集在镇畜牧站，要不是有派出所的民警拦着，这些人就能把畜牧站给砸了。

俗话说：家有百万，带毛的不算。一夜间兴安镇的家禽养殖户遭遇灭顶之灾，追究根源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小舅子为了报复把死鹅到处乱扔，赵景胜虽然不懂什么法，但农民朴素的心理却知道欠帐还钱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赵大爷，经过我们的确诊，您的鹅并不是得了副粘病毒病，而是禽流感，兴安镇出现大批家禽死亡的主要原因很可能是免疫注射了假疫苗，禽只没有得到有效的免疫保护，寻着这个线索，我们想找到提供假疫苗的厂商，让他们负法律责任。”夏海把此行的目的交待给赵景胜，又把身旁的董绪佳介绍给他，只说是从省里请来的疫苗鉴定专家，想让赵景胜帮着联系村民，搜集证据。

“是禽流感。”听完夏海的解释，赵景胜陷入沉默。他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想靠着养鹅挣钱给儿子说媳妇，此时听说别家的鸡鸭发病是假疫苗的原因，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

下午和夏海通电话时，赵景胜只说程教授的血清不好用，自家的鹅死了几乎精光，镇子里的禽只也都遭了灾，怕有人追本溯源找他的麻烦。假疫苗的事赵景胜虽然听镇里的人说了，但还以为那是自己小舅子造的谣，自然不会和夏海提，也没有说起是自己小舅子造成了疫情扩散。赵景胜人虽老实可不等于没有脑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向任何人承认是自家的死鹅散播疫情。

“那这事就和自己没关了。”想到这里赵景胜松开了紧握夏海的手，浑身都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