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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祷牙

腊月十六这天，天气一如既往的晴好，李远鹏和陆氏一大早就起来了，忙里忙外，李雁珍也没闲着，洗菜洗碗的活倒也做的顺手。ＥｎＵｅｉ。Ｃ聂君霞本也想插手帮忙，不过却被安排去照顾泽芸了。其实泽芸又哪里需要她照顾？自各儿玩来还不及呢。
冬天菜冷的快，所以提前做出来的菜都需要在炭炉上焖着，为此陆氏特意问沈氏借了两口锅，沈氏本还想过来帮忙，不过陆氏借口人手够，婉拒了。

话说祷牙倒真是个大日子，这一天莱村有好几家都大摆宴席，邀了本家亲戚一起吃饭，似李家这样的，搬来较晚，根基不深，人倒是不多。

“大姐，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人差不多该来了，你先把几个凉菜端出去吧。”

陆氏一边忙着炒菜，一边招呼李雁珍帮忙，李雁珍二话不说，就端了之前切好的几盘凉菜走了出去。院子里早已摆上了两张大圆桌，待李雁珍将菜捧出来，聂君霞也忙帮着摆好，四个凉菜刚刚摆齐，李雁茹一家便到了。

孙忻昭这天穿的倒也齐整，只是一进院子，见到桌上摆着的几个菜就有些犯谗，有心想要先尝一二，却被孙寿平一瞪，悻悻缩了手。

李雁茹看在眼里，嗔怪地撇了眼孙寿平，大声道，“这又不是别人家，忻昭要尝尝你便由他去嘛，拦个什么劲！”

李远鹏这时也迎出门来，呵呵笑道，“说的是，都是自家人，别客气！”他说着主动将筷子递到孙忻昭手里，亲切道，“想吃什么自己夹，在舅舅家不用客气！”

孙忻昭却不肯再随便动作了，眼不见为净，索性跳下凳子，直奔堂屋。他看见泽芸正趴在凳子前看书。

泽芸早知道是小姑姑一家来了，可她依旧老神在在地趴在凳子前看书，即使感觉到孙忻昭进来，也只作不知。孙忻昭便信以为真，存了吓唬她的心思，悄悄摸到她身后守了半天，然后突然“啊”的一声，跳到她面前。

泽芸虽然早有准备，这时候还是情不自禁被吓了一跳，她拍拍跳的厉害的胸口，气哼哼扫了孙忻昭一眼，“你干吗啊！”

“你干吗呢？”孙忻昭不答反问，轻轻扯过泽芸正在看的书，瞧也不瞧扔不到一边，“别看了，我陪你玩会儿。”

“谁要你陪！”泽芸怒气冲冲，她可还记着上次娘打她一巴掌的事呢，都怪这个臭表哥！

“芸儿。”聂君霞刚刚给李雁茹和孙寿平泡完茶，这时候见到两个小人剑拔弩张的模样，连忙过来调解，“怎么了？”

“嘻嘻，君霞表姐。”孙忻昭嬉皮笑脸地冲聂君霞挥挥手，“我跟泽芸闹着玩呢。”

“谁要跟你玩！”泽芸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到聂君霞旁边，“表姐，别理他，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看着这两个孩子明显是在怄气的可爱行为，聂君霞轻笑着摇摇头，“你们别闹了，一会儿爷爷和舅舅就该来了，让他们见到你们这样，多不好。”

泽芸心里一凛，对啊，这里虽然是她家，可是她那偏心眼的爷爷，说不定有什么事儿都会怪到她头上。好吧，她就先忍忍，不跟孙忻昭置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才收起脸色，抬头就见院子里又进来一拨人，可不就是她的爷爷叔叔们？她还犹豫着是不是要出去问候一声，聂君霞却轻敛裙裾，迈过门槛，迎了上去。

泽芸无奈，瞅瞅旁边的孙忻昭，也只好跟他一起出去了。

“爷爷（外公）！大叔叔（三舅舅）！小叔叔（小舅舅）！大婶婶（三舅妈）！小婶婶（小舅妈）！”

一迭声的叫下来，连气儿都不带喘的，仿佛是跟人较劲儿似的，等看到爷爷和叔叔婶婶的脸色都还好，泽芸才背过身悄悄松了口气。

“哟，人都齐了，我去拿酒！”陆氏出来瞅了一眼，招呼了几句，马上又折回厨房。

李繁自然是跟三个儿子一个女婿以及外孙和孙子坐在左边这席，陆氏则领着妯娌、大姑小姑以及泽芸、泽庆和聂君霞坐在右边。

桌上摆着的六个凉菜分别是凉拌猪耳朵丝、油炸花生米、卤牛肉片、泡椒凤爪、水晶猪皮冻和卤猪头肉。说不上多高档，却是乡户人家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一回的。尤其李家这样的条件，过年也未必能有这么多菜，还不是因为刚刚杀了猪，有现成的食材，又逢祷牙，索性便当小年过了。

酒是米酒，秋收之后陆氏用了新米酿的。其实她和李远鹏都不会喝酒，只是考虑到待客许会用着，便小小酿了两坛，这时候正好捧出来招呼客人。

至于不喝酒的女人和孩子怎么办？别急，不是还有熟水吗！

所谓熟水其实是用一些天然材料泡成的茶水，平时就当茶喝，却比一般的茶又多了些味道，更兼一些理气利身的作用。陆氏娘家原本就是做药材生意的，多少通些药理，她少时虽对这些不感兴趣，可耳濡目染之下，就记住了一些熟水的做法。

因是冬季，那些夏天喝的消暑的熟水就不可喝，陆氏便特意煮了些枸杞银耳糖水，也正好，男人们不爱吃甜的，女人喝了这糖水却可以清火明目、滋阴养胃，再合适不过。

“来来来，他们男人家喝酒，咱们女人喝水，不过呀，咱这水可比他们的酒金贵多了。”陆氏给每人盛上一碗糖水，然后故做神秘的笑。

“不就是枸杞银耳糖水吗？有什么金贵的。”

顾氏不屑地撇了眼面前的糖水，顺便显摆了下她的见识。这时候枸杞虽然常见，银耳却是稀罕物，陆氏这还是上次进城时买的，统共只有二两。

“话可不是这么说！”陆氏也不气，轻轻笑笑，“男人们喝酒能有什么用啊，顶多还不是暖暖身子？可咱这‘枸杞银耳糖水’，不仅养胃润肺，还能清火明目！”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瞄了众人一眼，“这些日子，大家可没少嗑瓜子吧？瞧瞧，一个个脸上都长痘了！”不等众人反应，她又得意道，“这快过年了，针线活儿也没少做吧？眼睛可是累了？”

“行了行了，都知道你的能耐了。”李雁茹听的陆氏这么一说，早就心痒痒了，可见她仍然站着，自己又不好动手，便不耐烦地催促她坐下。

“咳咳咳！”李雁茹话音刚落，泽芸就咳了起来，似乎是为了响应李雁茹的话，其实却是因为喝糖水太急呛着了。

这糖水的好处她早就听自家娘亲念叨了好几遍，这会儿也没耐心在听，趁人不备便自己偷喝了一大口，谁知却喝的太急，才有刚刚这一幕。

“好了，我也不废话了，大家自己动手啊，都别客气！”

都说喝酒菜吃的慢，可也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呀？是以陆氏并没坐多久，便又去厨房将热菜端了来。

香喷喷的红烧肉，热腾腾的香酥鸡，酸辣呛口的金边大白菜和土豆丝，萝卜炖猪肉，还一道色泽分明的冬瓜骨头汤。

菜虽不多，却也满满地摆了一桌，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你一筷我一勺的，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陆氏做菜的手艺的确不错，这一桌子的菜都是她亲自掌勺，该辣的辣，该甜的甜，汤头火候都正好，沈氏就不吝夸了她几句，还说赶明儿要来讨教讨教。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可脸上的表情也看的出，对这一桌菜显然也是满意的。

女人们这边热闹，男人们那边也不冷清，虽然大家长李繁一直不见笑过，可大家该吃的吃，该说的说，倒也没有平日那般拘谨。期间旁边女人们的笑声时不时传过来，李远鹏便趁机夸了大姐几句，无非是说她这段日子如何如何安分，如何如何惦记爹。李繁虽然没说什么，可总算脸色稍霁。

李宣鹏吹着两条八字胡，夹了块红烧肉送入嘴里，美孜孜地嚼着，那鲜嫩的口感，美味的肉汁，啧啧，不错，不错！

“大哥，大嫂的手艺可真是不错。”

李远鹏喜上眉梢，难得他这挑剔的五弟也会夸人，“那是，只是平常没这条件，难得今天有菜，大家别客气，多吃点！”

客气？当然不客气！

孙忻昭和李泽昊早就抢开了，碗里的菜堆的满满的，旁边还用手护着，似乎生怕人家来抢。旁边大人也只能苦笑着摇头，哎，这两位可真当是不客气呢。

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了半个多时辰，直到菜都冷透，酒也喝光。离去的时候，李繁明显是喝高了，红通着脸，吐字不清的嘱咐李雁珍明天带聂君霞上去吃饭。

至于李少鹏和李宣鹏，头重脚轻，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会儿也忙附和着请大姐明天早点上去。

孙寿平酒量比旁人都要好些，人也还清醒着，记得招呼李雁茹带上孙忻昭跟他一起回家去。

女眷们于是纷纷扶上自家男人告辞离开，李雁珍陪着陆氏收拾碗筷。

“二弟妹，你听见没？爹请我跟霞儿明天上去呢！”

李雁珍还在想着刚刚李繁临走前说的话，眼里是掩不住的欣喜，“他这样是原谅我了吧？”

“恩，可不是！我早说了父女没有隔夜仇！”陆氏应的快，心里却也还有些怀疑，毕竟当时李繁是喝醉了，这话里的真假还真难说，不过这时候便顺着大姐一些，让她多高兴会儿又有何妨！

聂君霞也开开心心的，拉着泽芸不停的说话，她仿佛看见了乌云散去，她跟娘终于被接纳的情景。这才是她一直以来期盼的呀。

至于泽芸呢？吃饱喝饱，又晒够了太阳，这时候只想上床好好睡个午觉，恩，难得李泽昊今天没有碍她眼，爷爷也没有凶她，真是值得庆贺的一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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