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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重逢与巧遇

() 在所有的动物中，只有人类是残忍的。他们是唯一将快乐建立在制造痛苦之上的动物。——MarkTwain
上党郡治所壶关城，因城北有百谷山，南有双龙山，两山夹峙，中间空断，山形似壶，且以壶口为关，故而得名。

高淯一行轻骑来到城关，见城检颇严，而且来往行人不多，大部分是些行商，推着货车进出。

高淯对属下五人道：“人多反而误事，我与景和先扮作贩马商进城，你们四人看管这李府护卫，留下暗号，等我来与你们会合。”五人躬身领命，将军马上华贵装饰卸去，扮成普通马匹样子。

高淯道：“景和，一会儿若有查问，便说我们是表兄弟，从北边带马匹来贩卖即可，对了，我们的口音要相似些。”

这人名皮景和，乃琅琊下邳人，眼下为高欢帐下亲信护卫，xìng格机敏平和，很对高淯脾胃。听到高淯吩咐，皮景和答应一声，三两下换好了衣服，又从水囊中往地上倒了些睡，抓湿泥土，边往高淯脸上涂抹边笑道：“章武公，你什么都好，就是模样太也俊雅，比小娘子都漂亮，可得抹黑些，别让守门的兵卒为难了。”

高淯笑着由他涂抹，收拾停当后说道：“咱们这就进城。”两人便朝城门赶马过去。守城士兵见二人面生，拦下盘问，皮景和照刚才的话说了，士兵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也就放行了。

进城后，辨明上党郡衙位置，高淯对皮景和道：“接下来你暗我明，分两线探查李家是否有谋逆嫌疑，切记，发现问题不要声张，回来商议后再定。”

皮景和点头答允，自去城中逆旅办理寄宿，将马也留在旅店中托店主照料，对他说有急事要出城一两天，办完就回，看见许久不见的银钱，店主自然无有不允。

高淯并不换装，仍是满脸泥垢的寻到李家墙外，纵身一跃，向旁边的树杆借力，凌空翻入李宅中。

天sè尚早，李家院中静悄悄的，仆人也不见几个，高淯看着诸多房舍皱眉道：“也不知她住在哪间？”

没别的办法，只得干起偷窥的勾当，走到东边第二间屋时，突然听到一声女儿叹息。高淯一愣，忙寻个隐蔽处侧耳倾听，只听屋里女子说道。

“混蛋！你当我真愿意和那丑鬼搭话，我是想与你说话阿！没心肝的，眼睛光盯着大姊。”声音稚嫩，一股不服气的架势溢于言表，高淯暗笑道：“原来是李家二小姐，也不知又是哪个，见了她便失魂了。”这个她，自然是指rǔ名娥皇的李家小娘子祖娥了。

只听二娘子祖瑛继续恼恨道：“痴小郎！呆小郎！高家的傻小儿！”高淯险些笑出声，暗道：“原来是说我……怎么只她一人说话，估计是在自言自语呢。”想到李祖瑛气鼓鼓的小脸，又想到那天她主动与二兄高洋说话，还以为她审美有什么问题，却原来是曲线救国之计，想到这里，不由得“嗤”的笑了一声。

不料李祖瑛自幼喜爱乐器，耳力很好，立刻发觉喝问道：“哪个不要面皮的，偷听女郎的窗檐！”

高淯暗道不好，只怕她再大喊招来别人，便开窗跳了进去。

李祖瑛见进来个灰溜溜的小子，不禁后退几步道：“你是谁！这是李使君府上，乱来会没命的！”

高淯摸了摸脸上泥巴道：“瑛儿，不认得我了吗？”李祖瑛见她知道自己的名字，胆子稍大了些，伸着脖子仔细一看，欢叫道：“小公子，怎么是你！”

高淯笑道：“我听到有人骂我，掐指一算，实在壶关城里，这就使了个仙法，飞过来了。”祖瑛脸sè微红，撅嘴道：“还是大官呢，听女儿家的窗根，不羞吗？”

高淯找个垫子盘腿坐下，虽然跪坐才是汉室正礼，但实在太累，本来是为了休息，接过适得其反，倒更累了，要是跪的时间长了，没准还得个关节炎之类的麻烦病。

以往有人见他盘腿坐，他便解释说自幼在佛寺坐惯了，盘腿坐虽然也会腿麻，总比生跪着强。

又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喝完才道：“实话跟你说，我与父亲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想起你们离邺城不远，就来看看。”

李祖瑛一点都不拿他当贵公子，随便的拍拍他头道：“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高淯道：“你父兄呢？”

李祖瑛掰着手指算道：“父亲去附近巡查，大兄祖升去参与九品中正的品评，二兄祖勋出门去了，祖钦、祖纳他们都在屋里练字。”心中故意刁难，不说大姊的事情。

果然高淯忍不住问道：“你大姊呢？”祖瑛就势发作道：“哼！就知道你不是来看我！当rì在邺城就死盯着大姊看，偏不告诉你大姊的事！急死你！”

高淯笑道：“不说也不妨，你家再大也就是这几十间房舍，都看上一遍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李祖瑛昂头笑道：“那你只管去看吧，看看找不找得到。”高淯点头道：“她随李希宗大人一起出门了？李大人不是不喜欢女儿管事的吗？”

李祖瑛拍桌子道：“你这人太讨厌了！又套我的话！对！你猜对了！是与我父亲一起去了，因为大姊说她在西山庙里许了个愿，要亲自去还的。”

高淯立马就想站起去寻，但心中也讨厌自己道：“怎么可以卸磨杀驴呢？”抬头见李祖瑛漂亮的小脸蛋，暗骂自己什么破比喻，驴要是长成这样，那就该说沉驴落马之容，闭骡羞牛之貌了。

李祖瑛见他上身一挺，又坐了下去，就猜到这小子的心理，闷哼了一声道：“去去去！去找你的心上人去！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高淯站起身道：“既然如此，今rì即是永别，瑛二娘子珍重。”说着作势一躬，转身就要出门。

祖瑛急得顿足道：“高家哥哥，你是随便说说，做耍子的吧？”高淯见她小脸通红，眼光流转，忙走回来道：“我去见了你姊姊就回，别哭出来啊。”不说还好，刚说完祖瑛眼泪便流了下来，高淯暗道我蠢死算了，多了千年的经验，对女孩子还是呆瓜一个，净说些让情场浪子不屑一顾的傻话。

又劝了半天，好歹见祖瑛止住了哭泣，这才离开李宅。跃出墙时，见柴房处jīng光一闪，估计是皮景和躲避之所，也无暇去查看，到逆旅中对店主说了二人的兄弟关系，牵出一匹马来，直奔西山。

身未到心已远，在路上，高淯埋怨自己道：“父王托重任给我，我却儿女情长，不顾大局，实在有负所托，但此时心中一念，只想见她一面，仅此一次，绝不再犯！”

到了西山，眼见众多山民齐向一处跑去，高淯拉住个乡农问道：“老兄，你们这是干什么去？”那乡农见他满脸灰土，也不在乎的答道：“郡守李使君为民做主，要开断金闸放水了！”

高淯一头雾水又问道：“断金闸又有什么故事？”乡农埋怨道：“你这人好烦，断金闸是这乡里韩长老家建的，凡要汲水的，按月上供，咱壶关本就缺水，乡里为这事求了县衙许久也没人来管，这郡守李使君刚到任两年，听说这事，便亲自来开闸放水了。”说完挣脱高淯的手，随人向前跑去。

高淯心道：“区区一个乡长老，怎能和官府抗衡，竟让县令不敢过问，若不是与县官有亲，就是更有高层施压，李希宗不知能否镇得住。”也催马赶上，准备伺机而行。

断金闸附近满是从附近赶来的乡民，李希宗率人面向闸口，韩家众人气势汹汹的迎面而立，虽然李希宗摆出郡守官威，韩家人虽不敢再上来厮打，但却也一步不退，紧紧地护在关口。

李希宗年约四十许，丰神俊朗，面目jīng雅，与李祖娥的气质颇有相似之处，这种长相想必修养有余，气魄不足，原以为郡守出马不过只言片语就可完事，却不料韩家人底气不薄，竟与之分庭抗礼，半点不处下风。

正此时见远处有一老者乘着肩舆缓缓而来，众乡民见状纷纷闪避，韩氏宗人迎上去道：“老宗祖，您来了就好了。”老人眯着眼点点头，不发一言。

李希宗见状，知道他才是能做出决定的角sè，便先发言道：“韩长老，这水源本世人共有，怎能强自禁锢，贩卖盈利，使乡人枉费钱财？还请长老命人撤了这闸吧。”言下并不以官威压人。

老人孱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道：“这水渠本是韩家挖的……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乡人缴些许阿堵物……换百亩良田……有什么不好呢？”

李希宗听了，转头向乡人求证，得知果然如此，但这渠从老人的爷爷辈开始收钱，到如今已近百年，就是金渠也还得完了。

李希宗道：“此事没有法理可依，只有以情理论断了，大家同在壶关，数十年为邻，就看在乡党和本官份上，请长老网开一面如何？”

长老嘴角微微上扬，嗓子里咕噜几声，吐了口浓痰出来，这才说道：“老儿承祖业……不敢专……若后辈有此意……自有后人去做……想必也等不了几年了。”

李希宗看看身后衣衫褴褛之辈，气冲斗牛道：“既然如此，长老也别怪李某以权压人，来人！拆闸！阻挡者乱棍打出！”众差役答应了，正要冲上，只见那老儿哆哆嗦嗦的拿出一张锦帛道：“使君……请看看……”

李希宗接过一看，不禁满脸发烫，这锦帛竟是几年前高欢对韩氏族人的表彰状，帛上写韩家附翼有功，更兼与高欢的战友兼大舅哥韩轨为同宗，此帛见官大一级，老儿转眼间竟成了李希宗的上司，这可如何是好？

高淯在场上看了半天，也没见到李祖娥身影，又见李希宗困窘，心中暗想道：“即便不看娥皇的面，就凭他为民请命这点，也要助他一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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