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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媚藻应该会很高兴,我不仅拿回了丢失的车票,还给她带来一位女伴,一路上我照顾不到的地方有另外一个人可以陪她聊天解闷,这再好不过了。
天sè在这时候,早已变得黑漆漆,广场上虽有明灯洒下的白sè光芒,可也无济于事,眼睛只能看到十米之内的事物,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见人影模模糊糊,早已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柱子下一个人影背对我行走的方向而坐,微微向前躬着身子,两只手像是抱在胸前,我想来个浪漫些的举动,像很多电影电视剧中的一样,从后面悄悄走到她身后,用双手蒙住她的眼睛,听她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嗯,我喜欢这样。
我对旁边的女孩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将右手食指放到两唇之间,她点点表示头心领神会,便停下脚步,不往前挪半步了。我朝她笑笑,蹑手蹑脚走到身影后边,按照计划用双手蒙住了她的双眼,果不其然,她大叫起来,用手使劲掰开我的手指,我得意洋洋准备问她怕不怕之类的废话。远处,刚刚认识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忙低下头。
“你干什么,吓我一大跳。”她说话话,转过脸来看我。
我惊呆了,这个人是谁?媚藻呢?怎么变成另外一个人了,白皙的皮肤变成黝黑,高鼻梁变成难看的酒糟鼻,脸蛋变得肥嘟嘟的,仔细看还有大片的高原红,眉毛不像以前那样jīng细,反而又粗又短。总之,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我失声叫了一声,刚刚结识的女孩快步走上来,看了一眼:“哇!”
“哇什么?”我瞪了她一眼。
“乱哇哇。”
“这不是那个姐姐吧!”
“废话。”我没好气的回答。
“喂,这里待的那个姑娘呢?”我问一脸惊愕望着我们俩的丑八怪。
“哪个姑娘?一直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啊!”她的脸由惊愕转为茫然。
“怎么会是你?”
“就是我,我从中午一直待到现在。”
“会不会是你走错了地方?”新认识的姑娘说。
“不会错,你看,这个两个包就是我们俩的。”我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两个包。
“那是怎么回事?好奇特啊!”
“喂!这两个包是怎么回事?”我问坐在地上的人。
“这是你的。”她回答有些漫不经心。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媚藻。”
“媚藻?你叫媚藻?我怎么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我更加惊奇更加疑惑。
“我还没见过你呢!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不是,你到底是谁?”
“你管我是谁?”
“那我的包可以还给我吗?”我蹲下身子来,小心翼翼的问。
“是你的,你就拿去好了。”她用脚将包向前推了推。
“谢谢你了。”我飞快拿起两只包,将其中一个递给新认识的女孩,她一把接住,并抱在怀里。
“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临走之前又问了一个很傻得问题。
“告诉你了我叫媚藻的,你怎么还问?”
我拽住新认识女孩的胳膊,迅速将她拉走到候车室的门口,没进去先停顿下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漂亮姐姐呢?”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她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而且不认识我了。”
“怎么可能?”
“你不要问我了,求求你了,让我静会儿好不?”我一屁股坐到包上,双手搭到脖子后面,将头深深埋到双腿间。
“她消失了,是不是就我俩去?”她的脸快贴近我的耳朵,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呼出的口气扑到我的脸颊上,热腾腾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我们两个在很多年以前,我还穿该死的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我被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吓了一跳。
“嗯,叫我米粒就成。”她站起身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好像我们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哥们。
“米粒?这是你的大名吗?”
“小名,我的全名叫王媚藻。”
“什么?”我听见媚藻这两个字就激动起来,差不多快蹦到天上去了。
“我是说……我叫王…媚…藻。”她一字一字的说,完全不顾我的情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叫媚藻,刚才那个女的也叫媚藻,我消失了的女朋友也叫媚藻,这倒是是怎么回事?”我用双手按住她的肩,前后不停的摇晃,像是在摇晃一个拨浪鼓。
“你还不许别人叫媚藻了。”她说话的语气特别淡定。
“这……没法想象了。”我又双手抱头,坐回包上:“到底哪个才是媚藻。”我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要回城里找她去?”米粒一脸关切的样子。
“不了,回去肯定也找不到,我再想她是不是不愿和我出去,才找的刚才那个托,想要迷惑我?”
“这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她。”
“对了,我这里有顶帽子你戴上它,半夜会冷的。”说着,她从她随身背的小挎包里真掏出一顶帽子来,送到我手上。
我接过来,发现是一顶黑sè的,四边都是沿的布帽子,四周还围上一圈白sè的白布,上面画了些不同的花纹,是顶绅士帽,但帽檐又显得比一般的绅士帽窄了些,不过,我戴上去刚刚合适不大不小。
“来我看看,这样就帅多了吗,好了别哭丧着脸了,笑一笑。”还没等我笑,她先笑了笑,脸上像绽开了一朵花。
我朝她苦笑,当然纯属礼貌,我现在哪还笑得起来。
“喂!米粒,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我对她产生了好奇。
“慢慢你就知道了,那你叫什么名字呢?公平起见你应该告诉我。”
“叫我小山。”
“小山?好幼稚哦。”
“米粒,还不是照样幼稚。”我有些生气,每次别人说我名字幼稚的时候,我就特别生气,所以我一般不会告诉别人我的名字。
“好了,不说你幼稚了,别生气了。”她好像在求我。
这时,理我俩大概二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对中年男女,我是从影子轮廓上判断出来的,朝我们大叫一声:“喂,那个小姑娘你站住。”
米粒向后看了一眼,顿时花容失sè,不由分说拉起我就向候车室里蹿,我心里大概明白又是失主找上门来了,另一只手迅速拎包,紧跟着她,后面两人毫不示弱,也跟着我们朝候车室走来。
我和两个包被米粒连拉带拽通过安检,跑入候车室。嘿!这里可真大,中间两座大的电梯,像是直通云霄,差不多有六七十度的倾斜度,整个二楼全是大小不一的候车厅,还有各种东西贵的吓人,宰客不商量的食品店、小吃店。当然,人也多的吓人,吵吵闹闹的,反都能把一个正常人烦死。
我们俩迅速走到二楼,找了个人相对更密集的地方才停住脚步,我甩开她的手,气喘吁吁。她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玲珑而悬直的鼻梁上挂着一层薄薄的细汗珠,看上去更加娟秀娇艳了。
“不好意思。”她说话声音小了很多,我差不多是竖起耳朵才听见这句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我也把声音放到最小,两个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互相检讨,真有点可笑。
“那两个人应该找不到我们了。”我回过气来,故作轻松。
“可能吧!你有女孩穿的衣服吗?我想换换衣服,他们就不好找了。”她还是低着头。
“嗯,有的,就在包里,你拿去换。”我想起来媚藻的包还在我手里,便递给她。
“谢谢。”她低着头转身走向卫生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在原地差不多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看见她从人群中向我走来,她换上一件黑sè小翻领一粒扣短款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白sè的棉长衫,裤子换成一条棕sè的小短裙,下面还是黑sè的厚丝袜,白sè的高跟鞋,原先披着的长发高高挽起一个发髻,肤sè似白瓷碗上抹了一层胭脂,看上去倩影婀娜多姿极了。
她一直不停地抬头四处张望,像是寻找什么人,脸上不时显出焦躁的神情。
“米粒,我在这儿呢!”我朝她拜拜手,她一眼就看见我了,嫣然一笑,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我以为你走了呢!特着急。”她挤过几个人到我面前。
“怎么会。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你双鞋哪来的?”
“我去打扮嘛,打扮当然需要时间的,鞋是包里的。”“大小刚合适。”说完还不忘抬脚摸摸鞋子。
“哦,我怎么没看见她还带鞋子了。”我又伤感起来。
“你到底去不去找她,我陪你一起去。”
“不了,不去找了,走吧!米粒,时间不早了,该上车了。”
“哦!”
我和米粒前脚后脚朝检票口走去,她快步走到我右边紧贴着我,左手小指碰了碰我的右手,两个人立刻来了个“与子偕老”的牵手方式。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来因为媚藻的不辞而别,二来因为米粒叫我不知所措,我知道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只是因为各种各样不同的,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干一些让这个社会中很多人所不齿的职业,媚藻是一名jì女,米粒是靠四处拐骗行窃生活下去,我们的生活中有很多很多的无奈,有些人从一出生就注定高高在上,有些人出身小康之间,从小无忧无虑,更多的人却只能认命,从社会的最底层做起,住烂尾楼,为生计cāo劳奔波,当钉子户,去zhèng fǔ门前静坐,他们也想安定,也想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生活对他们的馈赠,阳光不仅照亮在那些达官贵人身上,也照亮在每一个有权利接受阳光沐浴的人身上,命运之神却喜欢开玩笑,那些丰衣足食的人从摇篮到坟墓有享不尽的资源,剩下的人却要承担更多更多的苦辣酸,没有甜。媚藻、米粒即使有先天最好的容貌,却也逃不出被戏弄,该逢场作戏就得逢场作戏,生活在染缸中,完全没有你的zì yóu,完全没有你的喜好,所有的课程就是教你怎么样是适应别人已经设计好的社会,所有的文章都是歌功颂德的陈词滥调。别无选择,别无他法。只要你一出头,今天被跨省,明天当被告。社会正义被一些人踩在脚底下任他们踩个稀巴烂,你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无能为力。只能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聊以自慰,更高级一些的人会抱着老子“清静无为”的信条三拜九叩,作揖不止。
我勾着米粒的小指,走到站台。冬rì的天气像孩子的脸,yīn晴不定。刚才还月朗星稀的夜空转眼间就像巫婆的脸,夜风袭来,冷的叫人颤抖,我们两个靠的更近了,显得更加亲密无间,好像整个天地间没有别人,只有我们,四周显得空旷寂静。
“看,下雪了。”米粒兴奋的睁大眼睛,一只手向前伸出去,掌心朝上,白皙的手此时略微有些发红,像还没成熟的胡萝卜。
“真是奇特,南方这种地方还会下雪,看来天真的变冷了。”
“我好久没有看到雪了,第一次见雪的时候,大概只有六七岁,那时,我和妈妈一起出远门,也是半路遇到下雪的,真美。”
“你妈妈呢?现在做什么。”
“她不在了,十年前因为生病没钱治疗给耽误了。”说完,米粒声音突然变得很大:“哇雪花,看落到我手里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我真诚道歉。
“没关系啦!我都有些淡忘了。”她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还吐了舌头。
雪越下越大,有李白诗句中“燕山雪花大如席”的阵势,只是一落到地上就全然不见踪影,不知道是谁说过,每一片雪花都是遗落的天使,《圣经》上说:“你是从土而出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它用洁白答复了这一切,我们每一个人不是都一样,最终都是要归于尘土,只是时间早晚不同罢了。
我紧紧抓住米粒的手,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无数次出现的镜头:地上白茫茫一片,四周像童话世界银装素裹,一排排路灯发出昏暗的灯光,一片片雪花在路灯的光线处轻舞飞扬,我独自一人,穿着厚厚的衣裤,长皮靴,戴着皮手套,在雪花中漫步。没有目的,只是一味的走下去,街道上静的可怕,我竖起耳朵可以听见雪花间的对话,我从不发出声音,只是听它们讲话,在心里默默记住它们说出的每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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