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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燃言语不多,说完就坐在火堆旁,看向吴良和黄大牛的眼神中依然有些警惕。
吴良将他身材单薄,比自己还矮半个头,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头发凌乱,面像黑瘦,只带着一个小包袱。那飘忽的眼神,一眼就能看出心中有事,在躲着什么人。不过吴良自己的事都没搞清楚,也不会去操心他人,这人明显对自己毫无威胁,朝他笑了笑,在火堆另一旁坐下。
“大牛,你先睡,我白天在车里睡过了!”吴良心思颇多,也睡不着。
黄大牛是直人,跟随吴良一起大半年了,知道他的性格,说过话是不会改的,嘿嘿一笑,倒地就睡。简单的人就是好,眼睛一合,马上就鼾声如雷!
那丁燃起先也是有些烦躁,可能是这些天是在太累了,慢慢的在黄大牛有规律的鼾声中睡着了。
看了看熟睡中的丁燃,见他缩成一团,双手紧抱胸前,还有些瑟瑟发抖,吴良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前世何尝不是孤身一人,拿起一件袍子,轻轻的给他盖上。然后继续盘算将要面对的困局,现在可不比前世,他身边已经有不少的人跟随,他一出事,吴家肯定马上家破人亡。可惜现在对朝堂中的人和事了解太少,也难以想出个合适的办法。
正想着,突然听丁燃喊道:“不要杀我……”
吴良一阵疑惑,难道此人也和自己一样,惹上官司了?却听丁燃又道:“那真的不是我摔断的啊……你们要瓷经……我给你,不要杀我家人啊……”
“什么词经,是本古诗词吗?”吴良满头雾水,心中暗道:“谁为了古诗词竟然要杀人,难道就是他说的那个福王?”
这福王能称王,应该是个王爷,不过明朝到了明末的王爷,似乎都没多大的能量啊!
丁燃只是在说梦话,慢慢又安静下来,吴良摇摇头,自己还是先顾自己吧!
吴良一夜没睡,精神却还不错,第二天刚放亮,黄大牛和丁燃也都醒来,丁燃一见身上居然盖着个袍子,先是紧张的在胸口一摸,转而定下神来,朝着吴良感激的笑了笑。
吴良暗道估计这词经就在他怀里,不过我可没兴趣,笑着道:“看来丁兄上路匆忙,准备不多,这天气越来越冷,这件袍子你就留着吧!”
丁燃显然对吴良信任了不少,行大礼感激道:“吴兄雪中送炭,那丁某就先谢过了!”似乎想到什么,又继续小心问道:“敢问吴兄是前往何处……”
吴良见他礼数周全,说话也知书达理,加上同命相怜,说道:“我们是去北京城做点小生意的,丁兄又是准备前往何方呢?”
“我……”丁燃有些犹豫,“我在山东青州有个亲戚,想去投奔他……”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吴良就知道他想与自己同行,不过此人身份不明,还有麻烦在身,吴良有些犹豫道:“昨夜丁兄睡着了,曾说什么词经……”
丁燃闻言猛的一惊,面露警惕之色,黄大牛见状,也警戒起来!
丁燃看了看黄大牛,神色颓废下来,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道:“你果然是为它来的,既然落在你手里,想要便拿去吧,为了这本书,我全家的命都填进去了!”
吴良见他误会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诗词不感兴趣……”突然见到他手中的书册上写着“瓷经”两个字,惊呼道:“瓷经?莫非与陶瓷有关?”
丁燃见吴良震惊的表情,疑惑地说道:“难道你不是为这个来的吗?”
这人显然是个惊弓之鸟,不过吴良可是知道西方人称中国,就是用的陶瓷的单词,可见中国古时的陶瓷是多么有名,“丁兄误会了,在下只是个生意人,对陶瓷有些兴趣,至于这瓷经,以前都没有听说过!”
见吴良不似作伪,丁燃疑惑道:“吴兄果然不是为了这本瓷经而来?”
吴良本就是麻烦缠身,若是旁人,干脆一走了之,但是这瓷经貌似就像陶瓷行业中的圣经,这可是宝贝啊,赶忙说道:“我只是个生意人,对陶瓷一窍不通,要你的瓷经做什么了?”
丁燃神色缓解了下来,再次行礼道:“丁某差点误会兄台,真是惭愧,在下全家都为此丧命,还望吴兄多多原谅!”
“对了,丁兄可会制作陶瓷?”
丁燃满脸落寞,自嘲地说道:“我丁家世代制陶,除了陶瓷我还会什么,看着家破人亡却无能为力,自己像条丧家之犬,逃命都不会……”说到后来,双目通红。
这可是人才啊,吴良心中大喜!不过看着他悲伤的样子,人家都家破人亡了,想向自己即将面对的东厂,也未免有些同命相怜。
“丁兄不必过于悲伤,我们去北京正好要路过山东,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丁燃正有此意,也不推辞,感激道:“如此多谢吴兄了!”
黄大牛在前面驾车,两人同车而行,选择的道路都较为偏僻,经过一天时间,吴良和丁燃也熟络起来,这才知道丁燃是江西景德镇人,家里世代制陶,丁家的陶瓷在景德镇很有名气。只因丁家世代都是烧的官窑,在其他地方倒是名声不显。丁燃说起大龙缸便是他家族的大作。
说道大龙缸,如此落魄的丁燃也面露得意之色,吴良不明就里,听过他的解释也是震惊不已,这丁燃不光是陶瓷人才,简直就是天才!
大龙缸,直径高度均达两尺以上,通身饰以五爪龙须,形制巨大,气势宏伟,荘重肃穆,为皇上专用之物,他人不可僭越使用。是现在最薄最细的薄胎瓷器,最薄之处其厚度犹如头发丝,最厚的也只有两张宣纸那么厚,真正是“胎薄如纸”。
去年,福王就藩在江西南昌,听说大龙缸,自己也想有一个类似的大龙瓷器,便让丁家去做。
丁家多年从事官窑,其中的忌讳还是知道的,这位王爷简直是胆大包天,一边暂时拖延,一边偷偷上报,可是据说皇上知道了也没说什么。管理景德镇官窑的是宫中的公公,他们只说让丁家看着办。
可是丁家哪里敢做,再说大龙缸也不是轻易能制成的,于是商议起做一个莽蛟,为了能应付过去,丁家也是制作十分精细,可是出窑的那天,两根莽须居然断裂了。当天夜里,有刺客闯入丁家,杀了他一家八口人,最后一把火付之一炬。
丁燃被老父藏在地窖中躲过一劫,连夜逃离景德镇。
吴良也是唏嘘不已,这么好的人才啊,被这狗屁王爷就这样暗杀了,他们的专业价值,比混吃等死的王爷不知道强了多少!
“那丁兄又是如何知道他们要抢夺你的瓷经呢?”
丁燃泣声道:“当时我在地窖中听到他们说话,他们说只要找到瓷经,自己也能做得出来……哼!光有瓷经有何用,制作和火候都是靠人来操控的,葛欢……”最后说起一个人名,丁燃眼中像要冒出火来。
吴良十分赞同他那句话,东西都是死的,这人才最难得,当下说道:“若是在下从北京回来,丁兄又没安定下来,与我同去苏州如何?”
此前丁燃已经听说吴良有丝绸、钱庄等产业,有些犹豫道:“苏州的泥质制陶似乎不是上佳……”
“这个无妨!”吴良淡淡笑道:“只要我这次从北京回来,天下我都去的!”言语中尽是自信!
丁燃看着吴良豪情万丈的样子,有些发呆,却听吴良继续道:“你的仇我也可以帮你报,区区一个王爷而已,有的是办法!”
“真的?”丁燃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道:“若真能如此,这本瓷经……不,我丁燃的小命就卖给吴兄了!”
古人怎么动不动就卖命啊,吴良却是感到欣喜,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他突然不想只做一个过客,老天要玩我,我陪你玩!东厂?老子也陪你玩!我吴良就这条命,只要还活着,就陪你们玩到底!
PS:史上福王是在河南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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